連日攻城,耶律李胡手下的漢軍已經損失一萬多人,昨日漢軍嘩變被叛逃五千多人,死傷更是無數。現在漢軍滿打滿算,也隻剩不足一萬五千人。漢軍的糧草被燒,軍需無法補給,漢軍隻得效仿契丹將士出去打草穀。其實,契丹將士一路打來的草穀,尚可維持半個月之久,隻是他們的草穀怎麽能分給漢軍。另外,耶律李胡的攻城器械多在漢軍,如今被燒,修複和重造需要一段時間,是以這一日並沒有攻城。


    査墉正在府裏擺宴,款待沙漠王、古祿,以及漢軍的兩位千夫長海霸天和金不換。劉虹、李紅蓼、兀顏斡、賽裏古乃、焉賀等人都在陪宴,殷其雷等人因為身份較低,又是初來乍到,未受邀請。


    蒜頭正在營帳大發脾氣:“憑什麽不請咱們,咱們也是有功勞的人!”


    範鴻冷笑:“就算咱們反叛,也沒得到什麽禮遇,還不如留在原先的漢軍呢!”


    謝王孫拿起煙杆,吧嗒吧嗒地抽著返魂香,一言不發。昨晚劉虹的話,已在他貧瘠的心裏投下一枚種子,種子開始生根發芽。他是烏衣子弟,“七家八姓”中的人物,沒有理由就這麽埋伏一生。


    可是,如今投奔査墉,又有什麽作為?


    還不是被人晾了起來?


    謝王孫歎了口氣:“再等等吧!”


    卻見兀顏朵兒掀帳走了進來,身後兩個士兵提著食盒,董渾大喜:“嫂子,你是好人,知道我們弟兄辛苦,特意帶了酒菜犒勞。”


    兀顏朵兒神態雖仍有些羞澀,但是董渾一聲“嫂子”,她倒也坦然受之。


    蒜頭依舊罵罵咧咧:“又不是在査墉的府裏吃酒席,有什麽好稀罕的?”


    殷其雷生怕兀顏朵兒尷尬,輕輕在蒜頭腦門彈了一指,說道:“好了,有的吃就吃,什麽廢話那麽多?”


    兀顏朵兒吩咐身後的士兵將酒菜擺上,各自敬了眾人一碗酒,又說:“告訴你們一個消息,你們這些投奔來的漢軍將士,查將軍和劉姑娘將會重新改編。而且會給你們選出一位新的統領,比武來決勝負,到時你們都可以試試。”說著,卻將流波轉向殷其雷,顯然對他抱著極大的期望。


    殷其雷心頭一熱,不錯,對他來說,這不能不說是個機會。蕭英姿不肯嫁他,甚至要打掉他們的孩子,就是因為他的身份不夠。不夠做一個丈夫,也不夠做一個父親。


    雖然蕭英姿當初的意思,是要叫他在耶律李胡手下跟著蕭冠建功立業,但是蕭冠已死,耶律李胡素來又對漢人心存偏見,在他手下想要出頭,簡直難於上青天。他是曆史白癡,不知道史書是否記載這一場戰爭,更不知道這一場戰爭誰勝誰負。他是會有一些擔心自己站錯陣營,但是即便是錯的陣營,他有義氣和愛情陪伴,也不枉來此一遭了。


    蒜頭躍躍欲試,心想要是當上一個統領,日後迎娶大蔥,也能給她大大地長臉。但是要以比武來決勝負,他的勝算似乎不高,旁人暫且不說,就是如今營帳裏麵,他就不是謝王孫和殷其雷的對手。因此,他的心情瞬間低落,變得十分沮喪。


    劉虹確實已和海霸天、金不換商榷重新改編的事,準備將焉賀手下的千餘奴隸和投奔的漢軍整合一起,重新選出一個統領。焉賀首先表示讚同,他自起義開始,就站在劉虹這一邊。海霸天是個粗枝大葉的大漢,也沒那麽多的心思。金不換心裏卻有計較,劉虹此舉分明是想動搖他在漢軍的地位,但是如今人在屋簷下,又有什麽辦法?


    劉虹洞徹金不換的心思,笑道:“金大哥,此番選統領之事,是由比武勝負為定。金大哥武功高強,定能力壓群雄,統領之位對你而言,還不是探囊取物?比武隻是一個場麵活動,你想,此番投奔的漢軍將士,總共五千多人,加上焉賀大哥手下的一千兄弟,魚龍混雜,甚至有些互有嫌隙,總要有一個人出來統領才是。金大哥本部的兄弟自是不必說了,他們一定為你馬首是瞻,但是其他人呢,他們未必服你。是以,就要金大哥一顯身手,折服眾人。”金不換的武功,她是再清楚不過了,怎麽也當不了新編軍的統領,隻不過將他奉承一番,讓他不好意思回絕此事。


    金不換打了一個哈哈,他知自己武功不行,靠了裙帶才有這個千夫長,要做新編軍的統領可謂希望渺茫。但是他的結拜大哥海霸天,卻是武功高強,打起架來,十個大漢也近不了身,漢軍之中也是數一數二的英雄。統領之位,自然非海霸天莫屬了,而且海霸天性情耿直,與他交好,最易控製。隻要海霸天當上統領,他再控製海霸天,豈不是和他自己當了統領一般?


    這麽一想,金不換登時豁然開朗。


    劉虹見他不語,又說:“金大哥盡管放心,就算你萬一失手敗下陣來,讓旁人當了統領,你這千夫長的位置也不會變。”


    金不換吃了一顆定心丸,笑道:“劉姑娘都把話說到這個份上,金某再不答應,可就太不近人情了。”


    此刻,尚在宴席之上,與査墉同坐的玉樓春忽然說道:“既是新編軍,就該有個響亮的名字才是,如今軍中加上焉賀大哥的一千兄弟,再叫漢軍就不合適了!”


    査墉笑道:“夫人所言甚是。就叫明軍如何?”


    “何意?”


    “取自棄暗投明之意。”


    玉樓春搖了搖頭:“我看此名無甚氣勢。”


    査墉的副將唐一斬說道:“未若稱之破虜軍,如何?”他自以為此名很有氣勢,未想卻已大大得罪了人。


    在場,劉虹和焉賀是契丹人,沙漠王和古祿是阻卜人,兀顏斡和賽裏古乃是女真人,李紅蓼是奚人,都可以稱之為虜。他隻想到耶律李胡是虜,可未想過他們擁護的耶律阮也是虜。燕雲十六州剛被契丹統治不久,這些地區的漢人尚未被少數民族化,漢人的優越感根深蒂固。


    古祿脾氣暴躁,拍案而起:“默默芯,你怎麽個意思?”


    査墉忙道:“古祿兄弟,息怒,息怒!——一斬,快給古祿將軍賠罪!”


    唐一斬也意識到自己得罪了人,摔了自己一個嘴巴,親自執壺給古祿斟了一樽酒,又舉起自己的酒樽,說道:“在下是個粗人,不會說話,言語冒犯之處,還望諸位將軍海涵!”


    這個風波就算揭了過去,又恢複先前給新編軍取名的話題。


    唐一斬又想到“殺胡”二字,殺的是耶律李胡,但未免又有含沙射影之意,隻有閉口不言。


    劉虹沉吟片刻,說道:“叫聿皇軍如何?”


    古祿抓耳撓腮:“賢侄女呀,你這‘聿皇’作何解釋?欺負你叔父沒讀過書嗎?”


    劉虹微微一笑:“我是想到揚雄的《羽獵賦》,裏麵有‘罕車飛揚,武騎聿皇’之句,故此將‘聿皇’二字拿來取名,未知可否?”


    “你還是沒告訴我‘聿皇’到底什麽意思?是漢人的玉皇大帝嗎?”


    玉樓春覺得好笑:“不是的,聿皇是迅疾輕快之意,這是希望新編軍能夠行動如神。”


    “既然如此,為什麽不叫如神軍?”


    劉虹心想,古祿叔父真會糾纏,笑道:“叔父要叫如神軍,就叫如神軍好了!”


    古祿這會兒又客氣起來,嘿嘿一笑:“還是叫聿皇軍,聿皇軍好聽,沒準玉皇大帝聽到,還會派天兵天將來相助呢!”


    眾人一笑,至此新編軍的名字算是確定下來,就叫聿皇軍。


    下午,査墉和劉虹就將這個消息帶到新編軍。殷其雷不明覺厲,他除了是個曆史白癡,古文也是馬馬虎虎。除了小的時候,教科書涉獵的一些古文知識之外,其他與古文有關的東西一概不碰。古文在他眼裏,就與火星語沒有什麽兩樣,要想讀懂一篇古文,腦細胞起碼要滅兩個營。


    査墉又將要選統領的事說了一遍,又道:“統領一旦選出,立即上報南京,由陛下親自封號。”


    此言一出,眾將士躍躍欲試,就算明知自己武功低微,沒有統領的希望,也抱著看熱鬧的心情而來。


    眾將士林列校場,中間有座鏟平的土坡,正可當做擂台之用。首先一個百夫長提著一柄大砍刀,躍上台去,朝著四方作了一個團揖:“在下王二傻,自知武功低微,不敢去爭統領之位,隻是來露一露臉,哪位兄弟上台賜教?”


    殷其雷不禁噴笑,這名字真心霸氣!


    立即又有一條漢子奔上台去,手提一條渾鐵棍,抱拳說道:“在下牛犢子,請了!”


    殷其雷暗歎,果然山外有山,這名字更加霸氣!


    王二傻和牛犢子已經交手,二人顯然沒有什麽武功,隻靠蠻力比拚。刀棍相交,火星四濺,噗的一聲,王二傻腹部已受牛犢子一棍,差點沒把他的屁打出來。但是牛犢子隻是一個隊正,他一個百夫長如果敗在他的手裏,未免讓人恥笑。想到此處,王二傻拖刀又上,刀刀不留餘地。


    劉虹暗暗皺了皺眉,這樣下來,非出人命不可。但他思慮未甫,牛犢子胸口已中一刀,鮮血直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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