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靜如濃墨般憂愁。


    素衣女子換上一襲玄衣,攏好的如綢似緞的墨發,鬆鬆垮垮地用黑色的綢帶紮好。素手輕撫過骨腕,原本深紫色蜿蜒的血脈竟在一瞬間消失殆盡。隻是唇色還是蒼白無力的模樣。


    翌日,世子皇朝策大婚,本來打算盡早回去,放棄求娶那個不堪的安落公主的使者們,聽聞那日殿上的絕世女子要與聞名天下的公子策成婚,當下,顧不得許多,便要留下參與婚典。


    這次的典禮極為盛大,甚至有人說,比當年先帝立後的排場還要大。


    隻是那名不同流俗的女子卻穿了玄色的華服以代替婚服,這是咋個意思?不過使者們不在意這些,倒是真心希望女子能夠幸福。


    金殿前,皇朝策執手握住女子的手,勾唇淺笑,這是他能夠給她的。


    沒有繁複的禮節,殿中,皇朝策‘不勝酒力’,被眾人推進新房。


    紅燭燃燒著熱淚,汩汩流下,像嫣紅的血液。


    床前赫然坐著個玄衣女子,黑紗拂麵,讓人看不清神色,見男子過來,玄衣女子舉起手中的杯盞,遞給男子。


    皇朝策輕笑,接過飲下。


    覆上女子的麵紗,隻見女子瑟縮一下,“別怕。”皇朝策扯下那層礙事的東西,陡然雙眸睜大。


    “你,綠意?”


    “是啊,世子竟還記得綠意?”女子巧笑倩兮,隻是目光中的一抹陰狠令人望而卻步。


    “她呢?”皇朝策麵上露出一抹不可置信。


    “啪”一聲鼓掌聲自門外傳來,隻見一襲黃袍的小陛下走進來,嘴角掛著無害的微笑,“沒想到世子殿下竟然還是個癡情之人,死到臨頭都不忘記那個女人。”


    “陛下將她怎樣了?”


    “皇朝策,你未免太過自以為是了,那個女子是誰?會甘心留在你身邊,她可是玄國長公主,昭國帝女,至於今日的安排,不過是她與朕之間的交易,用你的命來換十萬大軍的兵權,記得當初,她可是毫不猶豫便答應了。難為世子如此惦記著他。”


    皇朝策身體漸漸發軟,眼前亂成一片。那杯酒……。


    小陛下拍了拍手,眼中流露出一抹興奮,“皇朝策,你壓製了朕這麽多年,就沒想過有今天麽?”


    皇朝策身體滑落在地,卻是再也說不出話來,隻是眼神緊緊盯著那個老成的孩子,歎了口氣,輕闔上的眼,仿佛是憐憫的神色。


    “來人啊,世子妃叛國,世子策欺君犯上,打入死牢,擇日問斬。”小陛下的眼中有了癲狂的神色。從今天開始,這燎國上下皆是他說了算,再也不用看人臉色。今日起,他便是真正的燎皇。


    ……


    冷風颯颯的吹,一襲玄色穿於各色的花間,這裏便是殺手閥的總舵——“醉花間”,可不要小瞧了這裏的花,可能隨便一個品種都能瞬間置人於死地。當然,殺手閥很多獨門秘藥也是從中提煉。


    百裏傾墨一襲玄衣如墨,輕點花叢,卻絲毫不沾半分。


    不多時,便到了類似一個穀口的地方。


    抬頭看了眼穀上眾人,輕輕一笑,看來那名女子已經告訴過穀中人了。


    冷清的聲音自空中響起,“昭國女祭司拜見閣主,望各位放行。”


    一蒼老的麵容看了一眼穀下的女子,眉頭一皺,“祭司大人何時與我閣主有過交情?”


    女子微微一笑,“你們閣主出門還要向你們報備麽?”


    “你這女子好生無禮。”一年輕人高喝。


    “放肆。”老者瞪了一眼莽撞的年輕男子,又看向百裏傾墨,“大祭司既是要見閣主,老夫也醜話說到前頭,閣主現在形似癲狂,若是傷了大祭司,我們殺手閥…”


    “本司自然不會讓你們負這個責任。”百裏傾墨道,看來這幫人把自己當做南宮璟在外麵惹下的情債了。情人之間,臨死前見一麵倒也是在不過分,那名女子倒是心思敏捷。


    隨著花簾緩緩打開,那些人就完全消失了個幹淨。百裏傾墨隨著仆從來到山穀的另一端。


    入目,手腕粗的長長的鎖鏈穿石壁而過,係在男子的腰間,頸上,幾乎全身都是冰涼的鐵鏈。


    紅衣男子仿佛睡著了一般,驀地輕微移動,身後的仆從驚慌的退下,卻仍是站在不遠處,百裏傾墨冷哼一聲,看來還是不放心的監視著呢。


    一步一步走至男子麵前,麵前的男子比之初見憔悴了太多,瘦削的麵龐,嫣紅的唇,細看之下,竟是被咬破。麵上是妖冶的紅色蓮紋遍布。究竟是怎樣的毒,竟可怕至此?


    發絲淩亂的垂在腰際,迎風而舞,百裏傾墨一滯,眼前的景色竟似畫中人一般,不愧是傳聞中的公子璟。


    鳳眸半掩,眼角輕輕一挑,唇角緩緩勾起一抹弧度,“墨墨,你來看爺了?”仿佛覺得眼前的女子是一個幻象,伸出手卻因為鎖鏈的原因觸碰不到。


    垂下手,繼而輕笑道“就知道爺的美色讓你垂涎不已,嗬嗬,爺一直在等著你呢。咳咳。”一抹豔紅的血色自嘴角流下。


    “夠了,別說話了。”百裏傾墨的眼中劃過一絲不忍。


    “可惜你是不是很失望?爺現在的樣子要多難看,有多難看。”南宮璟大口大口的喘著氣,每說一句話,不知要費多少氣力。


    百裏傾墨心痛的覆上他的臉,“沒有,在我心裏,你永遠都很美。”


    “嗬嗬,沒想到爺在墨墨心裏竟是這麽完美。”


    男子的容顏愈發蒼白,“墨墨聽說過這樣一種花麽?‘世上而有種花,花開無葉,葉生無花,相念相惜卻不得相見,獨自彼岸路。’你知道麽?爺第一次見你的時候,就覺得你就像一株三途河畔的彼岸花,美的妖豔,美的驚心動魄令人窒息。可是,墨墨,爺知道,彼岸花——曼珠沙華終是要孤寂生生世世的,爺這麽愛爺的女人,怎麽忍心讓墨墨你一個人待在那麽寂寞的地方?所以爺當然要繼承你的一切。”


    男子誇張的笑出聲來,連淚都湧出眼眶,“如此不堪的我,大抵隻配做一株三途河畔的彼岸花,守著你千年不見的情絲。”他庸懶的模樣頭一次變得蒼白無力。


    女子輕笑,絕美的容顏劃過一抹孤傲的冷寂。身後的仆從竟也是心頭一顫,“你若是敢,本司陪你下地獄。”


    一字一句,字字攝人心魄,擲地有聲的決絕宛如神諭。


    “南宮璟,我帶你離開這裏好不好?”艱澀的說出這句話。


    “好啊,其實爺沒瘋,他們居然敢把爺栓起來。真是不像話。”紅衣男子麵帶委屈的看著麵前絕色姿容的玄衣女子,仿佛一個吃不到糖的孩子訴說著他的委屈。


    身後的仆從聽到這話,正欲大喊,百裏傾墨揮手一葉,穿候而過,就這麽啞然無了聲音,周遭靜默的可怕。


    輕蔑的看了眼兒臂粗的玄鐵鏈,百裏傾墨冷然一笑,素手一揮,冰冷色的光芒於指尖炸開,刹那間,天地間震動,鐵鏈應聲斷開。


    “妖女,放開閣主!”身後一蒼老的聲音傳來。


    “嗬,原來長老閣下還知道這是你們的閣主啊?”女子的聲音雖輕,卻仿佛帶著濃烈的肅殺。


    老者麵色訕訕,心中卻是一狠,能徒手掙開玄鐵鏈的人,不是妖女是什麽?


    那老者嘴唇嚅動,“殺”


    “可是閣主還在她手上。”人群中有人道。


    “我說殺!殺殺殺!”那老者麵色暴怒,目光泛起猩紅。


    “是”,底下人再也不敢怠慢,任這女子如何厲害,他們也有這麽多人呢?


    一撥又一撥的後輩們,年輕有為的男子湧上前來。


    女子輕輕一笑,舉起右手微微一搖,冰藍色的寒光一閃而過,卻又愈發濃烈。女子低聲喃呢,“好久不見,玄光幻影。”


    隨著冷冽的寒光劃過空氣,人群奇怪的停滯在了原地,慢慢的不過須臾,腳下仿佛生了根,慢慢蔓延上去,石化。


    頃刻間,‘醉花間’一尊尊人形石雕佇立。打眼看去,沒有一個人逃脫。


    “不陪你們完了,本司要走了,盡可以去報仇,本司拭目以待呢。”


    少數人身後站立的長老眼中劃過一絲憤然,雙手緊緊握成拳,可惡,昭國女祭司竟是這般目中無人。


    ……


    會有辦法的,一定會有辦法的,坐在白色的大鳥之上,百裏傾墨眉間緊鎖,似是在想出對策。


    楚寂,腿疾,雁離空,搖了搖頭,一個人名赫然出現在腦海裏,國師?對了,國師,叫什麽?叫祭若寒,她怎麽能夠忘了,那個奇怪的人,當初便是他告訴她腿疾的靈藥在何處,這個毒應該也不會太難解吧?


    玄國,她終是要回去一趟。


    白色飛鳥輕起,脫離大鳥之後,歡快的飛離,希望可以來的及。


    ……


    這日的玄國,氣氛詭異,夜半馬車疾駛進城,卻沒有遭受到半分阻攔。車中懷抱紅衣男子的女子的眉一直未曾舒展。


    一路上,道路上,還是人家的屋舍、院子都寂靜的不像話,安靜的像一座沒有生氣的城。


    車廂內,紅衣男子冷汗涔涔,百裏傾墨生平第一次這麽著急,這麽為了一個與自己本身並不該有所交集的人著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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