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安惡狠狠瞪了她一眼,冷然道:“婦人之見,你懂什麽?老夫原意是讓楊忠帶話過來即可,怎能讓此二人相見?那姓丁的小子並非等閑之輩,如果貿然讓他進入教坊司與姓石的羯女見麵,再安然退出,那老夫多年的藏匿保不準被其窺見。倘若他存心想報複老夫,隻要將這些秘密通報給朝廷,或直接公之於眾,老夫轉眼間就會大禍臨頭。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無論是庸相庾亮,還是後來的蘇峻祖約之輩,都不會讓一個能威脅到他們性命地位的人安然藏在自己身邊。到時候,你、我,咱們闔家全口,頃刻間便會煙消雲散。”


    “安郎不須激動,若是不便讓姓丁的進來,那何不把姓石的羯女放出去與其相見,如此便不算咱們失約。”


    “放出去?”謝安斜睨著眼瞅了瞅陳悅兒,“姓丁的逃亡到了江北,咱們也隻能帶人去江北找他。二人見麵之時,姓丁的近水樓台,趁機搶走羯女,二人從此鶯燕雙飛,而老夫這邊,卻是竹籃打水一場空,賠了夫人又折兵。”


    “安郎不必憂慮。”陳悅兒款款上前,跪在謝安身邊輕柔地為其捏腿,“安郎不是說要將後宅一切事宜都交給妾身打理嗎?妾身也曉得安郎對那羯女心儀已久,早晚都會將其納為填房,故而,羯女的事情也屬妾身的分內職責,安郎說是不是?”


    “不錯。”謝安正閉著眼舒服地享受陳悅兒那雙纖纖素手的按摩,聽到此言,猛然睜開雙目,狐疑地看著自己的愛妾,“阿悅,難道你要主動替老夫承攬此事?”


    “為什麽不能呢?安郎方才不是還誇妾身聰明能幹嗎?”陳悅兒反問了兩句,隨後將一抹朱唇湊到謝安耳邊,吐氣如蘭:“安郎放心,妾身為一己之私,必定會借機便宜行事,趁著安郎不在,讓自己恨之入骨的仇人徹底灰飛煙滅。如此,安郎沒有了選擇,不得不獨寵妾身一生,此事何樂而不為呢?”


    謝安心跳猛然加速,扭頭瞧了瞧陳悅兒那令人神魂蕩颺的媚容,隨即釋然,順手在她那豐腴的圓臀上猛力一拍,笑罵道:“賊妮子,你的心思老夫還看不出嗎?若真為一己之私,你就巴不得讓老夫早日登上相位,好讓自己也跟著沾上一品誥命夫人的榮寵,怎會故意壞老夫的好事?那石家女子初來乍到,椅子還沒坐熱,你就像個醋壇子一樣可勁地與其爭寵鬥狠,還不是想以此兜老夫的底牌,試探出我的內心隱秘。現在,你如願以償了,便又到老夫麵前邀功求賞。不過你這小妮子的某些手段的確高明,是我的賢內助,好吧,老夫就將此事交予你全權料理,千萬莫教老夫失望。”


    陳悅兒被謝安的大手拍得嬌喘連連,聽到對方開了綠燈,頓時欣喜道:“安郎放心,阿悅定不辱使命。”


    再說楊忠離開教坊司後,又徑直騎馬朝館驛趕去。[.超多好看小說]走到半路,卻忽然發現前方街角處人影晃動,隻見使團中的隊正李襄鈞和另一名下屬急匆匆向這邊趕來。他倆遠遠地望見楊忠,便急火火地大叫起來:“楊大人,不好了!愣小子劉牢之不聽勸,獨自帶人找綁匪拚命去了。”


    楊忠一聽,手中鞭急忙狠抽,快馬奔到二人麵前,急聲問道:“怎麽回事?說清楚點。”


    李襄鈞停住腳步喘息了一下說道:“稟大人,劉牢之聽聞蘇峻和祖約劫持了副使大人跟石姑娘,便立刻找來鮮卑人庫力克,嚷嚷著要立刻趕去沙洲渡救人,屬下因未得楊大人指示,力勸其不要衝動。但他倆根本不聽,自行召集了五十名兵丁,以及那十來名鮮卑騎手,亂哄哄一齊上馬,並趁著崇武門燃起大火一片混亂之際,徑自跑出城東追趕綁匪去了。”


    “啊?”楊忠大驚,隨即納悶道:“不對,蘇祖二賊反出建康,我也是在教坊使那剛剛得到的消息,怎麽劉牢之知道得比我還快?”


    “剛得到的消息?這怎麽可能?”李襄鈞不解地問道,“此事不是已在街頭巷尾全部傳開了嗎?婦孺皆知。”


    話一出口,他卻頓時愣怔。街上的百姓的確紛紛駐足,指著東邊的火勢議論不休,但側耳聽去,卻無非是城門兵丁取暖失火,或者山賊縱火襲擾,更有甚者說北方魏國突然入侵,但他們顯然不知道真正內情,沒一句話講到正確的點子上。


    “稟大人。”另一名下屬說道:“是那個副使大人新收的婢女,叫玉容的,她說買菜時聽到街上人紛紛議論,蘇祖二賊劫持了副使,反出朝廷,直奔沙洲渡而去,還叫我們趕緊去追,去晚的話,任賊子逃過大江,就再也救不回方大人了。”


    “玉容?如此機密的消息,她一個小女仆又是從哪得來的?”楊忠心下奇怪,但他無暇多問,對兩名下屬催促道,“你們趕緊回去傳我的命令,點起全部人馬立即趕往沙洲渡。劉牢之帶這麽點人去是送死,我得先行一步把他們追回來。”


    說完,楊忠迅速撥轉馬頭,快馬加鞭向東麵奔去。及至崇武門邊,火勢已經稍小了一些,秩序也慢慢回複。一個守門小校剛要上前攔住楊忠馬頭,準備開口盤問,誰知對方根本不勒馬駐足,而是飛快地從懷中掏出一個金光閃閃似乎腰牌一類的東西,在自己眼前晃了兩晃,緊接著兩腿在馬肚子上狠狠一夾,追風逐日般衝過了崇武門,瞬間消失於城外官道。


    “長官,這是哪位爺啊?這麽牛逼哄哄的,都快拱到天上去了。”一名小兵湊上前小聲問道。


    “閉嘴!”小校嗔目罵道,“人家什麽身份,是你這小雜碎能問的嗎?現在朝廷出了大事,咱們卻不能攤上事,所以凡事能躲就躲,要是不長眼睛得罪了某位尊神,咱倆到時腦袋掉了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死的呢。”


    小兵一聽有這麽嚴重,嚇得慌忙捂住了嘴,大氣也不敢出一下。


    楊忠胯下的栗子驄也算一匹駿馬,腳力甚佳,當下撒開四蹄風馳電掣,很快就趕到了江邊渡口。


    前方的大江恍若碧海潮生,一眼望不見對岸。江麵上白茫茫霧氣氤氳,煙雲彌漫,數十米開外便什麽也看不到了。楊忠手搭涼棚極目遠眺,看不到劉牢之等人,也不見任何船影。他策馬繼續向東奔馳,沒多時,忽然瞧見前方霧霾中顯現出一大群人影,正在大聲爭執著什麽,不遠處的岸邊停泊著一艘說不大也不小、毫不起眼的單帆式走舸長船。


    楊忠打馬上前,想要過去詢問。忽見那群人一語不合,竟猝然動起了手。隻聽粗野橫蠻的喊殺叫罵聲響徹四野,乒乒乓乓的兵器碰撞聲刺耳欲聾,各條人影穿梭在白茫茫的霧氣中,仿佛騰雲駕霧,刀光劍影將大地照得一片雪亮。


    楊忠縱馬疾馳趕到近前,這才看清前方約莫有百餘人,打鬥的一方是身著紅色軍服甲胄的晉朝正規水軍士兵,而另一方卻都是玄甲黃巾,竟是自己的使團手下。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山河淚之仁者為王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羌笛怨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羌笛怨並收藏山河淚之仁者為王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