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柳逸玄知道這向忠輝不懷好意,但他也無法抵擋住心中對那幅《清明上河圖》的好奇,因為這幅畫是他來到北宋的原因,或許也是他離開北宋的鑰匙。柳逸玄前番私自跑來鈞州,就是想看一看這幅畫在北宋是個什麽樣子,從而確定一下故宮博物院的那幅藏品是不是真跡,也算替他爺爺完成了的一個未了的心願,可是向忠輝對此事十分謹慎,死活都不答應讓柳逸玄看畫,還甚至封鎖消息,不想讓外界更多的人知道這幅畫的下落。


    向忠輝帶著柳逸玄和靈兒轉到書房的裏間,隻讓管家孔來升在旁邊招呼著,自己轉過格柵,拉起一道門簾往密室裏去了。


    “兩位請在此稍候,我們老爺去取畫了,馬上就會出來。”那孔來升邊說邊又給柳逸玄和靈兒倒茶,倒完茶之後又跟柳逸玄客套了幾句,別的話也不敢多問。


    柳逸玄看了孔來升一眼,覺得他倒也是個忠心耿耿的奴仆,這向忠輝素來喜好收藏,各種瓷器字畫擺滿了整個屋子,柳逸玄起身往書房的牆壁上觀望了一番,牆上掛的一些字畫多是北宋當時的名家作品。向忠輝身為郡王,又常與文人墨客來往,他的書房裏有幾幅當代名家的作品自然也不算什麽稀奇的事情,可柳逸玄知道,對於任何一個收藏家來說,能擺在外麵供客人欣賞的往往都不是精品,這間書房肯定會有密室,而密室裏的藏品才是主人的最愛。


    柳逸玄來問孔來升:“孔管家,你們老王爺有幾個兒女啊?”


    孔來升不知柳逸玄何意,隻當他是閑聊。便笑著回道:“我們老王爺有兩位公子和一位郡主,現如今郡主已經出嫁,這大公子和二公子也都各自成家,二公子半月前被聖上調到康王帳下去了山東,隻有大公子還留在王爺身邊。擔任這鈞州守備之職。(.好看的小說)”


    “哦,實不相瞞,我也是剛從康王那裏回來不久,也曾見過你家二公子,覺得他人還不錯。”


    那孔來升又問道:“聽說山東一帶仗打的很凶,金兵一路南下勢如破竹。難道這金國人真要滅亡我們大宋嗎?”


    柳逸玄從孔來升眼裏看到了些許的擔憂,因為作為一個郡王府裏的管家,他本沒有必要關心前方的戰事,隻是現如今他們的二公子去了戰場,宋軍在前線又是連連失利。這就讓更多的普通大宋百姓開始關心起來國家的命運,柳逸玄正要跟孔來升說一下當今的局勢,卻見老郡王向忠輝手捧著一幅畫軸從格柵後麵掀開門簾走了出來。孔來升一見主人來了,便起身過來服侍,便把剛才的閑篇撂下了。


    “柳公子,這就是你一直想看的那幅畫。”向忠輝略帶神秘地將那幅長軸捧了出來,便帶著眾人走到書房一側的書案邊,把一張幹淨整潔的桌布鋪在案子上。又讓管家把房門掩了窗戶關了,便輕輕地打開那幅卷軸。


    這幅五米多長的卷軸卷起來的直徑也有四五寸,被向忠輝緩緩地由首到尾打開。略過了卷首處長達一尺多長的白絹,柳逸玄才看到了畫麵的開始部分。《清明上河圖》是一幅山水長卷,長卷的欣賞往往不是將畫麵完全展開,因為畫卷的尺幅太長,完全展開也沒有那麽大的空間,因此在欣賞長卷時會一邊打開畫麵。一邊又順勢將看過的部分卷起,整個過程就好比是看西洋鏡或者是走馬燈。


    中國古代山水長卷多采用散點透視構圖法。這與西方油畫的焦點透視法有很大的不同。散點透視構圖法的特點是畫家在創作時不需要待在一個固定的地方觀察,也不受視域的限製。而是根據需要,移動著立足點進行觀察,凡各個不同立足點上所看到的東西,都可組織進自己的畫麵上來。也正是由於這種構圖方法的不同,所以中國的山水畫能夠表現出“咫尺千裏”的遼闊境界,同時,對於欣賞者來講,也很容易跟隨作者創作時的視角來感受作者眼中的世界。


    鈞州郡王向忠輝此時慢慢將畫軸打開,而他的管家孔來升隻在一端負責將看過的部分卷起,柳逸玄和靈兒圍攏在向忠輝身旁,仔細觀賞著這幅山水名作。


    《清明上河圖》長卷整體可分為郊外風光、汴河場景和城內街市三大部分,卷首處正是汴梁城郊外的風景。柳逸玄俯身仔細觀察著畫麵,卻發現這幅長卷與在故宮博物院看到的那幅有很大的不同。首先在畫麵的色彩上,眼前的這幅畫明顯是色澤鮮亮,畫中遠山含黛近水流青,鵝黃色的柳枝迎風飛擺,麥田裏的綠苗清晰可見,就連街道房屋上的青瓦都是嶄新的墨色,顯然是一幅剛完成不久的畫作,沒有歲月留下的滄桑感。


    其次是題跋上,這幅畫最開始的地方確有“清明上河圖”五個大字,並且是用瘦金體書就而成,但柳逸玄並沒有看到宋徽宗的龍頭小印,也沒有見到宋徽宗“天下一人”的個性簽名。第三便是柳逸玄最關心的畫麵開始處的那處殘損,柳逸玄仔細在畫中找到城外的那個村落,然後又找到河邊的那棵粗大的柳樹,在柳樹旁邊的鄉間小路上果然看到了有兩個行人在牽著馬匹趕路,而其中的一匹馬隻露出頭部而不見身子,這點倒是和後世流傳的那幅作品完全吻合。


    然而,柳逸玄越是仔細地觀賞這幅畫卷,越是有一種說不出來的奇怪的感覺,從色彩上來看,這幅畫完成於宣和二年,距靖康元年已有六年時間,但眼前的這幅畫看起來色澤過於鮮亮,作畫用的宣紙紋理清晰泛白,仿佛是剛畫過沒多少時間,柳逸玄雖然不是學國畫的出身,但也知道墨色一旦浸入宣紙,時間一久就會滲入宣紙的紋理之中,與剛剛完成的畫作多少會有些細微的差別。


    再來說畫上的題跋,據說當年張擇端將這幅畫呈給徽宗看時,徽宗不僅給畫題了字,還蓋上了自己的雙龍小印,可是這幅畫卻不見徽宗的印章。柳逸玄又仔細看了看那五個用廋金體書寫的題詞,雖然書寫風格和字體結構都符合宋徽宗的特點,但是如果仔細去看的話,還是隱約可見字體筆畫的周圍會有淺淺的一圈勾勒痕跡。從這兩點來看,柳逸玄判定眼前的這幅《清明上河圖》應該是一件高質量的摹本。


    “臨”和“摹”都是按照原作進行仿製的過程,臨,就是照著原作進行寫或畫,但與原作的符合相似程度不高,而摹,就是一個複雜而精細的過程,摹畫時先用薄紙鋪在原作上,然後用極細的勾線筆按照原作的筆跡或形狀進行勾勒,當把原作中的形象輪廓勾勒出來之後,在比著原作進行上色,如此仿製出來的作品與原作的相似度極高,足以達到以假亂真的地步,並且多數摹本都能保留原作者的行筆或繪畫風格,幾乎可以看作是原作。


    摹本雖然是在仿製,但也是一次再創作的過程,高質量的摹本其藝術價值仍然可以達到很高的水平,比如台北故宮博物院收藏的那幅王羲之的《蘭亭集序》,雖然不是王羲之的真跡,但卻是唐人的摹本,其相似程度可以看作與真跡無二,也被曆來的收藏者奉為神品,在真跡沒有現世之前,這幅《蘭亭集序》的唐代摹本仍然被視作王羲之書法作品的巔峰之作,也是台北宮博物館的鎮館之寶。


    柳逸玄盯著眼前的這幅畫沉思良久,他不知道向忠輝拿出這幅摹本給自己看到底是什麽用意。“這老頭到底是什麽意思,他不願意給我看那幅真跡也就罷了,幹嘛非得拿出一幅假畫給我看呢?難道又是在考我?”


    柳逸玄看了看站在一旁一直盯著自己的老郡王向忠輝,他倒是慈眉善目,一臉笑嗬嗬的樣子。向忠輝眯著眼睛問道:“柳公子怎麽樣,你看這幅畫可是翰林院張畫師的真跡否?”


    柳逸玄沒有答話,靈兒倒在旁邊點了點頭,插嘴說道:“嗯,我看像是真的!當年我在父皇書房裏看到的那幅畫應該就是這一幅!”


    “公主可真是好眼力啊,當年太上皇賞給老夫的就是眼前這幅山水長卷啊!”邊說邊又看了看柳逸玄的反應,柳逸玄隻是佯裝不在聽他們的講話,而是低頭仔細看著畫麵上的人物和街市場景。那向忠輝見柳逸玄遲遲不表態,連忙又問了一句:“柳公子,你看這幅畫的真偽如何啊?”


    柳逸玄這才回過頭來,連忙笑道:“老王爺開玩笑了不是,這幅畫是太上皇賜給您的,那豈能有假?晚生看來,這幅畫是真跡無疑了!”又指著畫言道:“王爺您來看,這幅畫卷長而不冗,繁而不亂,嚴密緊湊,如一氣嗬成。畫中所攝取的景物,大至遠處的原野、浩瀚的河流、高聳的城郭,小到舟車裏的人物,攤販上的陳設貨物,街市上的文字招牌,絲毫不失,這等高超的技法,必定是出於宮廷畫師張擇端之手啊!”


    “好!柳公子果然眼裏不俗,來人,快快備下酒宴,我要好好宴請二位貴客!”向忠輝笑逐顏開,連忙吩咐下人款待柳逸玄和靈兒。柳逸玄明明認出這幅畫並非真跡,卻為何謊稱眼前這幅畫便是真跡,到底他是作何考慮,且待後文。(未完待續)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夢回清明上河圖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三鶴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三鶴並收藏夢回清明上河圖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