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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農村小老頭說,勿需費心盡力地去為自己找一些理由開脫,因為麵子,男人總喜歡把一些過錯說成偶然或者意外,所以男人總有無數的意外或者偶然。我的“紅杏出牆”便是這無數個意外或者偶然的其中之一吧。


    強調一點兒,這裏所說的“紅杏出牆”並不一定非要到了那個地步。如果非要到了那個地步,未免有點兒俗,象教授那樣反而更值得珍藏。


    人其實就是一部珍藏秘密的機器因為珍藏而豐富,因為秘密而富有內涵,又因為內涵而魅力四射。


    這主要緣於人原就是生理和心理這對孿生姊妹的統一體這樣一個勿庸置辯的事實,生理決定心理,而心理也同樣毫不容情地刺激著生理,隻要這對姊妹花和諧達到了共振,就應算作一次“紅杏出牆”。


    所以,“紅杏出牆”如果拋卻了那些可怕的後果,給人的感覺總是幸福,而幸福永遠都是值得珍藏的。


    關於我,前麵的講述已做了太多的介紹,在這裏隻說幾件事做過之後,或許也能夠算得上漂亮,便常常妄自尊大目空一切。


    人一旦妄自尊大起來必然會固執聽不進別人的意見,如此就缺少了與人的溝通交流而自我封閉,人自我封閉之後目標就會由明確而逐步缺少直至喪失,人就會因此而迷茫——前途光明卻看不到出路,自傷、莫名其妙地悲哀、煩躁、不知所以然便接踵而至。


    如果說這隻是人的情緒問題,當然不能成為“紅杏出牆”的理由,我便實在無法再為自己找理由了,因為另一個可能的原因常常會被疑為家庭,至於家庭,我在前麵的講述中也曾詳細地交代過,我無疑是幸福的,無可置疑的幸福時刻在籠罩著我。


    難道幸福也能殺人?你當然會說不能,如此就隻能算作意外了。意外是不能預料的,必須靠事後的回憶與整理。


    要準確地表述這個意外,必要先自我意外地遇到我那位同學說起,因為自從遇到了我那位同學,我才開始悄悄地起了變化。


    說起來,與那位同學的相遇確屬意外。那是一個中午,我和鄉政府的幾個朋友去吃飯。飯店裏有一位恍若麵熟的美女在不停地盯著我們看隻不說話,我猜測,必是我們其中的哪位風流所造的孽,便暗暗地等待看他的笑話。


    飯局結束,美女雖然仍在瞧我們,笑劇卻顯然沒有發生,心裏遺憾卻終是不敢說出口唯恐惹惱了哪位,因為此時他們都裝得一本正經,雖然或許心裏想得比我還要惡毒,威嚴卻絕不能失了。所以,我心裏想著,卻必須跟他們學。


    直到我們必須要離去時,美女象是下了最後的決心終於說話了,說的話卻是任誰也無法預料,而且那些一本正經的家夥必定會醋意大發浮想聯翩,因為她似是攢足了勁卻仍舊輕聲地而且略帶沙啞地問,請問你們哪位是劉惠民?


    麵對如此美女,朋友們早已咂舌不已,突見她發言,眼光便一齊向我射來,分明帶著太過明顯的不懷好意。我愣了愣,生硬地反問道,我就是,什麽事?因為我實在記不起她何許人也。


    她立即高興起來,忘情地拍著手,完全不顧由此引來的那些異樣的令我難堪的目光,隻自顧自地說著話,容不得別人插上一句:我是你高中同學阿秋啊,就是你前排的那個愛笑的女孩嘛。忘了?真是貴人多忘事。真了不起,聽阿五說你當了鄉領導。阿五,當初咱們班最矮的男生,居然躥高了,他說他前段曾求過你,多虧你幫了他,要不然他可慘了。想不到你居然做了鎮領導,真是該祝福你啊。


    阿五前段因“紅杏出牆”曾被公安抓過,他媳婦知道我倆是同學,嘴裏雖說著寧肯他去死也絕不管他的狠話,卻還是罵著央我幫他。


    我雖隻是一村支書,公安裏卻也有幾個朋友,料不到我的一個電話居然就讓他們沒做處罰便放了他。他念著我的好,就到處說我的好,可也不該誇大其辭呀,尤其被她守著當真的鎮幹部如此口無遮攔地講了出來,我不覺無地自容起來,因為朋友們聽了她的話已經在竊笑。


    不過,她的話無疑重又勾起了我的記憶,她?我豈會沒有記憶,班裏男生公認的班花。盡管我絕不會象那些無恥的男生一樣眼珠不動地盯著她聽她演講任她調遣,甚至反感她那種儼然皇太後招呼奴才的作派,卻又總忍不住要去瞧她,而且自從起了去瞧她的意,我竟如中了邪似地恐懼不安——這便是傳說中的妖精吧,莫不要讓她勾去白白地墮落掉。我這樣勸著自己,開始躲著她。


    後來的實踐證明,我沒有因此墮落,也不會任自己因此而墮落,因為當時我自以為了不起地找到了一種解決欲望的辦法,即盡力地去發現她的缺點,譬如說胸太大了;譬如她臉上的某一位置生了一顆小痦子,說痦子長到那裏是克夫的相;再譬如說她的牙不規則,牙齒不規則的女人話多,最容易做長舌婦雲雲。


    後來,我把這一招廣泛用於抵擋女人的誘惑果然有效,隻要盯住了她的某一缺點用力地去想缺點就會無限地擴張,直至讓人產生惡心的感覺,心神自然就安寧了許多。


    且不多囉嗦我與她之間的誘惑與反誘惑之爭,但說她隻讀到高二就退學了,據說是因為早戀,之後便杳無音訊了。少年人心性好忘,不久便失了記憶。


    居然在這裏碰到了她,而且如此熱情對我,心中一陣溫馨,但她顧頭不顧尾的說話方式還是因為讓我難堪而讓我明顯地不滿。


    早就聽說該飯店來了一位美女服務員,十分火,朋友們多喜歡到這裏吃飯,除了飯菜原因之外,有一半以上便是因為這位服務員,隻是尚不知是她。


    待我略帶報複意味地問過“你也是來吃飯的嗎?”,她果然便垂下了頭,臉上堆起紅暈,甚為羞澀地答道,我哪有這樣的命?不過,倒是經常在這裏吃飯。說著,又笑了,由於帶著自不如人的羞澀,反而更加誘人了。


    這時候,我突然記起了“模糊哲學”這樣一個概念,而且覺得對於這樣一個二十多年未見彼此尚不十分清楚對方經曆的美女似乎隻有模糊以對才更恰當,便故意沒有表明自己的身份。


    未容我細想這麽做到底是否應該或者另有目的,朋友們便因為嫉妒我跟她說了太多實際上還不過三兩句話就喊我離開了,她便依舊笑得好看地跟我揮了揮手,因為老板也在喊她。


    這隻是絕對偶然地一次相逢,但在我們那裏服務員便離夜間工作者不遠了,有思想狹隘者甚至會以為服務員便是夜間工作者的代名詞。


    盡管這是與我毫不相幹的事情,但我還是為此而悶悶不樂,有時候甚至會莫名其妙地聯想到她如何媚笑著跟客人進了絕非豪華而且絕對簡陋如同古書裏所說的那種簡陋的小房間,她又是如何逗引著男人,其實,她是不需要逗引的,她本身就魅力四射充滿了誘惑……慢慢地,她在脫著衣物,不,她不會自己脫的,而是被客人強行扒光的,不,或許隻有第一次才這樣,之後就會自己脫,她的胴體……


    我發覺自己走得太遠,不敢再想下去,卻又無法自製——她的變化實在太大了,原先瘦瘦的如同一根蘆柴棒,而如今卻已胖乎乎的,難怪我竟一時認不出她:現在的她絕對可以用飽滿充實來形容,而女人的風韻似乎各有千秋。


    想著想著又遠了,我突然感到了嫉妒,而且嫉妒迅速地在向著仇恨轉化,我決定決不再去那家飯店,我不想見到她,難道我真的不想再見到她嗎?幸好,或許因為知道了我們之間的同學關係,鄉裏的朋友再也沒有催我去。


    某一天,我卻又去了那家飯店,沒有任何人陪伴,隻有我自己。雖然我肯定不會承認,但必是因為她,因為待我進了那家飯店卻沒有見到她時,心裏居然空落落的。遲疑著因覺不好太過露骨地發問,隻好點了菜,卻是食之無味,實在禁不住要問,老板,我那位同學沒來?


    老板必已猜透了用意,不懷好意卻因為錢財仍舊笑吟吟著故作糊塗地說道,噢,你是說她呀,真是犯了神經,自打上次你們來過之後,好好的,她非要走了,問她理由,什麽也沒說,就走了。


    她走了?不是我所認為的理所當然地出了事!譬如流產,譬如被公安抓了。既然都不是……我不由心裏犯起了嘀咕,卻又絕對不可表露出來,便裝作忘情地用飯,實已是味同嚼蠟。


    難道會因為我?知道我在經曆上騙她,還是因為我知道了她的處境?我實在猜不透,她的走似乎大大的不該,因為我空留遺憾。


    現在回想起來,我甚至沒有想過會跟她發生故事,難道她又會想過?似乎隻有會與不會兩個答案。


    待醉了酒,我才記起原來她給我留了電話號碼。此時雖已是夜裏十點多鍾的時候,打電話打擾人家肯定是不禮貌的,但酒精還是強迫我打而且必須打。


    難怪老婆大人常諷刺我酒後記數字奇準,手機號碼憑記憶居然一數未錯,而且一打即通,馬上就傳來了她睡意惺忪卻甚是甜美的聲音,喂,您好,哪位?


    我故意放大了聲音說道,我,連我也聽不出來了嗎?在哪裏?


    答,噢,惠民啊,啥事?在家哪。


    問,家在哪?


    答,在縣城。


    自覺離縣城並不遠便說,我也在縣城,出來玩玩?去哪裏?隨你挑,喝茶,還是唱歌?


    她咯咯地笑了起來,你喝醉了吧?我正陪老公孩子睡覺呢,什麽時候了?說完,便掛了電話。


    她的話並不堅決,應該是能夠請出來的。當時,我便這樣認為,於是滿懷期待地又打,未及期待,電話還是一點即通,隻是聲音壓得極低,說道,太晚了,睡覺吧。


    再打,電話已關機。


    我猜測,必是因她老公在旁不便說話,或許正在接客。我始終不信她會在家裏,她既做服務員,生活必不會寬裕,老公自也好不到哪裏去,我變得固執起來,似乎非要見到她,便自作主張地給她發短信,說了不少上學時就如何仰慕她的諸如美女思念之類的混話——話雖是真話,隻是太不適宜,酒後已後悔莫及。


    我何以會如此不堪,居然連人家的客套話也聽不懂。正考慮著是否該打電話道歉,她已把電話打了過來,原以為她必定會提及昨晚的事,或道歉並接受邀請甚至會主動地約我,或責備我的過失,她卻隻字未提,隻說她老家有一輛沒有證的出租車被扣了看能否幫忙。


    她竟然會求我?一時高興,連反複思量了多遍的道歉話竟也忘記了說,立即給相關單位的朋友打了電話,朋友滿口答應幫忙,待我迫不及待地告訴她時,她卻隻說了聲“謝謝”,之後便沒有了回音。


    我知道那位朋友太貪,難道會是傷害了她?我百思不得其解,又再也無法聯係,隻好趁機會去問朋友,卻又不好問得太露骨,朋友疑惑道,她沒告訴你?事早辦好了。


    聽到這裏,你肯定會很失望,原該發生點什麽卻最終什麽也沒有發生,豈非白費了這許多口舌。


    不過,千萬不要這樣認為,如果能夠耐心地聽完講述,你就會發現這段經曆在“紅杏出牆”中的不容忽視的地位,因為它毫無疑問地彰顯了這樣一個事實:任何披著偽裝的東西都是虛偽的,虛偽的就靠不住,隻有還原為動物本性的人才是最真實的。


    但我認為人必要承擔責任,倘若失了責任,便如阿狗阿貓之流沒有什麽本質的區別。當然,這也不能成為否定人的動物本性的理由。


    正因為責任,往往讓人變得真假難辨,必要通過諸多的現象去猜測,雖說因此讓人豐富了起來,卻也空自耗掉了人不少的精力,盡管似乎耗去的這些人的精力便是人變得豐富的原動力之一。


    我們且不去探討這些太過深奧複雜的問題,隻說男女之間完全可以通過剝去這樣一個現象的偽裝而得以還原:表麵越溫雅的人,內心的渴望就會越強烈,也就是我們村裏人所謂的“仰頭老婆低頭漢”。


    這類人往往頑固地堅持“非禮勿視,非禮勿做”的聖訓,見到漂亮女人時雖常常目光閃爍,卻從不敢拿正眼去瞧,但隻要瞧上一眼就會印象深刻,因為他們有太多豐富的想象,所以他們常常充滿了矛盾。


    譬如我,頑固地反對“褪下褲子做事提上褲子互不相認”的顯然是不道德的單純動物行為的性,又總在默默地期待著什麽,幻想著某一天會發生點什麽,因為長期平淡的生活讓我太需要刺激。


    這裏麵有一個結,頑固地約束著,必要有一個開始來幫助完成蛻變。


    所謂的蛻變,就是還原為真實人的過程。


    咱們剛才所說的這段經曆,無疑便起了“開始”的作用,而對於道德約束的背叛與因為約束而加劇了的對於刺激誘惑的渴望則起到了助推劑的作用,如此便應不難理解咱們後麵的講述。


    現在回想起來,蛻變的標誌便是觀察女人視角的悄然變化——不再苛求她在為人處世作風等社會性行為,而更多地轉向了她的容貌、服飾、肌膚、胸脯、身材等諸多作為女人的特征,而且範圍拓展到毫不相幹的女人。


    這或許就是注意力的轉移問題,還隻是故事發生的必要前提。要導致故事的發生,單靠前提當然遠遠不夠,還必要一定的條件,這個條件便是發現,而非幻想期待觀察之類。發現在這裏顯然非動詞而是一個代詞,即對周遭環境的感應。


    象我這種除了自己老婆之外跟女人接觸少之又少的人,發生“紅杏出牆”的可能原是極小的。當然,這裏所說的少之又少,並非說我一個異性朋友也沒有,隻是少而已。這或許也是導致我視角變化的極其重要的原因之一。


    這絕對是一種極不健康的心態。與異性交朋友無論如何都是美好的,但不一定非要有出軌的危險,盡管其中或許便必定如此地存有性的因素。


    凡人與人間的交往必要平等,象我那幾位少得可憐的異性朋友,往往高高在上,偶爾也曾動過非分之想,卻常常被自己誇大了她某一方麵的缺陷而絕了念頭。


    正是因為她們,愈發加劇了我的這種極不健康的心態。無論從形式上還是本質上,象我除了蛻變之後的這種極不健康的心態之外,似乎都不應該或者說不存在發生故事的可能,故事卻偏偏發生了,而且讓人毫無準備。難道這便是人生的真實?


    其實,生活的真實排斥埋怨,凡事就象每天的太陽必要升起落下一樣勿需埋怨,更何況我們之間的事不過是每天必要發生的知道的或者不知道的無數事件之一,總會淡淡地隨風而去。過去的,便讓它過去吧。


    如果非要找個埋怨的理由的話,便隻能埋怨剛才咱們所提及的阿五和他對我誇大其詞地宣傳。我敢斷定,在我和女主人翁相見之前,她必已聽信了阿五的話,因為在我和她第一次見麵時,她曾經提過阿五和阿五對我的宣傳。


    說起我和她之間的初次相逢,倒頗有些戲劇意味。其時恰逢我的思想混亂期,所謂的思想混亂期是我對自己不定期便會出現的一些諸如思想起伏不定狀況的稱呼。


    2


    思想混亂期的突出表現是,情緒煩躁、坐臥不安、時而激情飛揚自覺無所不能時而悲觀失落甚至會去懷疑人生存在的價值而產生輕生的意念,大腦裏卻是混沌不清,根本無法形成清晰的統一的任何印象。


    根據我多年的觀察分析,這主要是由於人長期處於順境所致——長期的順境讓人的目標出現了短暫的缺失而使人的想象太過豐富與殘酷的現實之間發生激烈碰撞,致使人的信仰出現危機而使人不知所措。


    這種狀態與人的追求有關,追求的目標越大越迫切,狀態出現的頻率和持續的時間就越大越持久,反之,則越小越短。


    而年齡和認知能力的提高則是抑製這種狀態的最有效手段,隨著年齡和認知能力的提高,至少應對這種狀態時不會再象過去那樣茫然無措而總能沉著冷靜地應付。


    所以,我常想,這或許就是村裏人所常說的“三十而立四十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吧?人或許總要經曆這樣的過程?按說臨近不惑之年,這種狀態應該不會再那麽頻繁地發生了,事實上,也已許久沒有發生了。


    或許該當有事,偏偏在那一段發生了,而且居然那樣地強烈持久。為了應付這種狀態,我除了喝酒讓自己醉得一塌糊塗之外,便是自由地漫步。如果說喝酒無異於自我麻醉,那麽自由地漫步才是上等的良藥——一個人,任思想自由地泛濫,經常會有金點子閃現。


    某一日,我正自由地漫步,如果要說當時的我神遊魂外那絕對是誇張,但直至她追上我並向我發話我才意識到她卻是個不爭的事實。問,你姓劉?聲音爽朗,一看就知是個風風火火的女人。


    我莫名其妙地點了點頭,疑惑地看著她,隻聽她又在問,你叫劉惠民?在縣立中學上過學?三十級七班?


    看樣子她必定是我的某位同學,或許因為時間太過久遠的緣故,我甚至不能象阿秋那樣迅速地記起她,卻又不好發問。


    事實上根本用不著我發問,待見我點了點頭,她已在自我解釋,你忘了?我是班裏最調皮的那個女生呀,都怪父母過早地給我辦了農轉非,當時,在咱們班裏農轉非的人並不多,由於農轉非,我便一門心思地想就工便放棄了學習,要不然,咳,相信我的智力也能考上大學,老師和同學原來都認為我的智力不錯,倘若不這樣的話,指不定也能象你這樣混個幹部當當。


    噢,對了,前段我和阿五見過,還是他請的客呢。他說起過你,說你很不錯,還說我肯定認不出你來。難怪大家都說我眼毒,我剛才恰好去辦點兒事,趕巧就遇上你,我隻覺得麵熟,不想竟真的是你。


    這是一個子不高,按照我的審美標準絕算不得漂亮的女人,黝黑的皮膚,嘴巴很大,說起話來牙齒非要全部露到外麵來。


    她的一通話讓我漸漸對她有了模糊的記憶,卻不能再現她中學時任何一次清晰的印象。但隻要是同學,就會因為對共同的老師和同學的懷念與關注而多出許多話題。


    通過這些話題,我發覺她居然仍舊保持著跟不少同學的聯係:每逢提及哪位,她至少能知道個大概,她確比我的記憶要好很多。


    由於阿五錯傳了我的身份,我又不便於揭穿,所以一直很尷尬。


    待這些話題扯完,已覺有好長的時間,漸漸地失了話題,我便說,你不是還有事嗎?忙吧,有機會再聊。


    她倒不象有事兒的人,聽我說完忙說,沒事,沒事,有事也不幹了,再聊一會兒吧。


    ——又是一個話題多多的女人!她聽了阿五的介紹甚至不肯再證實一下我的身份,便又從自己不理想的工作聊到了她的家庭她的老公她的女兒,她似乎有永遠說不完的話題,但能夠看得出來,她對自己的家庭還是滿意的。


    其實,女人向男人過多地談自己的家庭並表示滿意,其家庭往往正存在著危機,盡管此時的她或許還意識不到,但她至少也是個不滿足於現狀的人。隻是關於這一點兒,我當時並沒有認真地想過。


    或許她原本就是一個熱情的不肯安於現狀的人,或許她隻是一個具有過強表現欲的女人,直至現在我仍能感覺出她談及自己優勢時那股不可抑製的自豪和優勢轉化為劣勢之後的頹廢與不甘。


    當時的真實是,她在說,我在聽,她總怕斷了話題似地說,其實要讓她說下去恐怕再有三天也說不完。


    談話一直持續到夏雨出來找我,由於我情緒的原因,她總擔心我出事,待我漫步三兩個小時必要尋我。


    夏雨的到來也沒有讓談話終止,又持續了好長一段時間。我了解到,她家離公司駐地很近。


    這是一個最普通不過的女人,也或許因為夏雨對我的信任,反正沒有讓夏雨泛起過哪怕是一絲一毫的醋意。對了,夏雨是個不錯的女人,對自己有著十分的自信。


    因此,待大家彼此說過“有機會坐坐”的客氣話之後,便各自分開,雖彼此留了電話號碼,卻再也沒有聯係過,更不要說見麵了。


    噢,記起了,見麵倒還有一次,便是她遇上了一個小麻煩,是我托朋友幫她解決的。朋友曾朝那個方向嘲笑過我,我堅定地回答,這是不可能的。


    但這世上根本就不存在什麽不可能的事情,我曾信誓旦旦所說的不可能很快就土崩瓦解而變成了可能,其進展速度之快完全超乎人的想象。


    事後,我曾認真地想找一個理由,卻發現事情的發生有時候根本不需要理由,或許就象咱們開頭所提及的那樣,“事情的發生總有其發生的理由根本無需去人為地費力找理由”就是理由。


    我們不妨回到當時的真實中去,其實要回到當時的真實中去並非易事,要不是經過這麽長時間地沉澱,我當真不知從何說起,因為事情發生之後的許多天裏我都處於恐惶不安之中,根本無法讓自己的思路清晰起來。


    現在終於能夠冷靜下來認真地理一理了,嚴格地講,如果說之前的交往隻是個引子,而第三次相見則已能夠算得上開端,因為第三次相見讓我拋卻了她作為女人一切容貌上的不相宜,真正地把她當成了女人。


    關於這第三次相見,說起來也不過是一次極為普通的聚會。某一日,她突然給我來了電話,邀我參加同學聚會。或許因為自卑的緣故,我不喜歡參加類似場合便回絕了。必定是因為我又礙於其中有多年不見的同學極想見麵的緣故,回絕的口氣便不徹底。


    酒間,又有同學用她的手機給我打電話非要約我去。這必是她的主意,她是同學中的活躍分子。


    那天,其實也不是我借故推辭,確有一些事物纏身。待處理完了事務,經不住他們再三相邀趕過去時,他們早已散了,隻剩下了她和醉得一塌糊塗的幾位。


    或許不想掃了我的興,她便邀剩下的幾位去唱歌,她說她曾跟人去過幾次,並且當場就點了地方。


    我一直因為那是一種不健康的地方,所以很少去,但她提出來了,我不想去卻還是跟著去了。


    她的歌唱得跟她的人一樣糟糕,尚且不如她身上的那件粉紅色的羽絨服,至少她的那件甚為得體的羽絨服讓我意識到了她是一個女人,一個她男人絕對無法駕馭的女人,因為她男人打了多遍電話之後她才總算有了回家的念頭。


    我們沒有必要多說她和當時的場麵,隻說自打我意識到她是一個女人後,必是男人的貪欲讓我對她跟其他男生的或許出於真情的親熱居然起了一絲妒意。


    人便隻有怪,事後想起來亦覺好笑,其實這又與我何幹?她畢竟跟我與跟其他男生有著同樣遠近的同學關係,更何況她除了那件得體的羽絨服根本算不得美女,至少按我的標準不是。


    但妒意還是讓我酸酸的,先是為她男人,漸漸地便分不清了,反正我開始詛咒。幸而這妒意淡淡的,隨聚會散去而隨風而去,這又與我何幹?!


    我們仍是除了二十多年前的同學關係而並沒有深入交往甚至尚且不如鄰居的忙起來甚至於可以忘卻的關係。


    然而,她卻並沒有讓這種關係冷下來。又是多日不見之後,我突然收到了一條短信,內容與時下流行的半色半黃的那種沒有多少分別,照例看完之後便刪去了。


    我不想給自己惹麻煩,因為別看我老婆夏雨自奉為開明,越是自奉為開明的女人往往醋勁越足。所以,我通例是手機不存短信的,何苦非要給自己創造費口舌解釋的機會呢?


    有些事情還是不解釋好,往往越解釋越糊塗越說不清楚,說不清楚的事兒非要說,實非明智之舉。


    不過,一條短信原也沒有什麽,也怪我當時閑著無聊,想著這個發短信的號碼便覺得眼熟,打過去一問,居然是她,忙說“謝謝”。


    說起來也不能全怪她,那一陣子,或許因為熱衷於會同學的緣故,我經常會憶及上學時期的一些事,這些事即使當時曾讓我尷尬過的也無一不是甜蜜的,肯定地,甜蜜能夠縮小人的生理年齡,我仿佛回到了少年時代,常常會想起一些男人和女人的事兒,生理居然也跟著起反應。這是極不正常的。


    但在她來短信之前,通常是阿秋或沒有任何目標,之後才轉到了從未想起的她身上,而且絕不是把她當成一個有形有體的女人,或者隻是一件衣服。


    當然,這還隻是一種想象或者感覺,我還沒有為此喪失理智,這種極不正常的現象很快就得到了遏製。


    直到晚上的宴會,或許因為我的這種情緒,我很容易便與意見相左者發生了分歧,倍受委屈便拚命地喝酒,至喝得一塌糊塗。


    有人常說,有酒總會想著無酒事,但我卻認為醉了酒就說不上什麽目的,因為那一刻的意識是模糊的,至多能算得上所謂的第六感覺,還必須要存在著放任自己任事情發生的主觀故意,因為這個時候的我已完全沒有正常的意識在左右自己。


    很顯然地,突然湧上的念頭讓我給她打了電話,她居然應邀而出。


    由於酒意,諸多事情都記不得了,隻依稀記得她仍舊穿著那件粉紅色的羽絨服,這是我最喜歡的一種顏色,所以印象最為深刻,就象之前,偶爾地想起她,必首先是她的這件羽絨服。


    我莫名其妙地說著一些諸如自上學時就暗戀她的討好她的話,她似乎曾這樣辯駁,既這樣,你當初為什麽不追我?


    我此時毫無羞澀之態,自覺幹脆地答道,因為那時候不懂;我想跟聚會那天某些醉酒的男生那樣擁著她,卻被她巧妙地躲開了;其時,酒精與暗夜已無法讓我看清她的表情,隻覺有一女人在陪我漫步,我被****猛烈地炙烤著,渴望情景的突然降臨和毫無經驗而帶來的傷及自尊的難堪讓我茫然無措,居然做出了要她陪去洗澡的荒唐的必要遭到拒絕的決定。


    隻聽她輕輕地說,算了吧,還是讓我扶你回去吧。


    那一刻,我突然惱怒起來,自不肯要她去扶的。


    她又勸,不要這樣,讓人看見,笑話。


    那一刻,我是固執的,自不會聽她的勸,憤怒讓我不想再見她。


    記憶至此,嘎然而斷,待酒意褪去,拚命去想,卻早已於事無補。


    這是我最近才體會到的一種現象:醉了酒,隻要不睡覺,酒後所言所做都能憶及,而倘若睡了覺,就總會有一個斷點,斷點之後再無法記起,越無法記起,越要傾力去想,難免要心緒煩躁悔意橫生。


    這是題外話,且不多說,隻說那晚酒醒,已是後半夜兩點時分,通例的頭腦清醒,悔意無限,便完全不顧深夜唐突再三發過致歉的短信後,仍無法入睡。勉強維持到天亮,又味同嚼蠟地吃過飯,好不容易等到夏雨去赴一個談判,我便急不可待地給她打電話。


    電話一打即通,對方的聲音是那樣的清脆,她顯然已看到了我致歉的短信,待我慌亂地說過幾句致歉不好意思之類的話之後,幾乎全是我在聽她說。


    她說,沒什麽,咱姊妹之間沒什麽,把它忘了,權當什麽也沒有發生。說著,她的聲音不自覺地放低了,再說,你能給我打電話,說明至少你心裏還有我。


    你們當官的,喝醉酒恐怕是常事吧。以後再喝醉了還打電話找我,我好好安慰安慰你。昨天,家裏確實有事兒,毫無準備,也沒有給老公說。噢,對了,你還記得你都跟我說過什麽嗎?


    我撒謊說,實在喝得太多了,什麽也不記得了。


    她說,不對,我看你說話還行,也不東倒西歪。


    我欲辯解,她卻沒容我說下去,繼續說道,你竟然說讓我陪你去洗澡,倘若我真陪了你去,豈不事兒大了?再說,實在毫無準備。


    我隻能不斷地重複那句“喝得太多”,為了表明這句話,我說道,我連怎麽回去的也不知道了。


    她說,走回家去的,我在後麵一直跟著你,怕你磕碰了,一直到你家,起初你象是叫你老婆開門,她不肯,你就說你要去找小姐,至於後來你們是怎麽說的,我沒有聽清,反正我是看著你進的門。喂,你好大膽啊。


    我莫名其妙地問,咋了?


    她說,那麽早就敢給我發短信,你和你老婆是分床睡的吧?你就不怕她發現了?


    我不知所答,我老婆就睡在我身邊,而且有個把半個身子伏到我身上的習慣。此時,我通常采用的岔開話題等諸多談話藝術似乎全失效了,我囁嚅著說,我是到客廳發的,再說,彼此之間的信任還是有的。


    信任?她重複著,咯咯地笑了起來。笑過之後,似已無話可說,便斷了電話。斷了電話之後,她又給我發了一條短信,具體內容記不清了,大意是男人工資上漲之後的一些可笑的難免要“紅杏出牆”的一些表現。


    據此,可以明確地斷定,她至今仍沒有弄清我的真正身份。


    她的話無疑是寬宏大量的,一句“我也曾有過醉酒的經曆,睡過一會兒便醒,再也無法入睡。遭罪嗎?確如此,昨晚倘若真的去洗了澡,今天必定會強許多,可惜沒有準備”便足以讓所有的悔意煙消雲散。


    但她的話同樣也是模糊的容易發生歧義的,容易讓人有太多的遐想。譬如她多次提到“毫無準備”,什麽叫“毫無準備”?難道她?盡管意識在不停地提醒我,她並不是我所渴望的那種女人,但人的寬宏大量或者她似乎並不反對我的唐突,肯定是一種美德,凡美德都有對人的美化作用,她的表現無疑美化了她,讓她留在我心目中的“她是女人”的意識更加牢固了。


    3


    隻有當我意識到她是女人時,我才仿佛回到了少年時代——這感覺暈乎乎的,因為盡想著男女之間的事兒。


    難道這便是激情嗎?自從放下電話開始想象那一刻起,整整一天半又一夜的時間,其間什麽也不想做,什麽也無法做成,唯一的成績似乎隻有這樣一首詩:


    你,首先是女人才是你


    我,首先是男人才是我


    倘若能夠讓所有的世俗統統滾蛋


    這世上隻剩下你和我的空間


    因為自從遇上了你


    我又回到了年少的時?


    ??


    我不懂詩,無法判定詩的優劣,但確是我當時最真實情感的寫照。


    必定有激情才有生活,才有詩,我甚至開始感歎詩人的激情。我已經沒有多少精力去修改這首蹩腳的詩,隻顧仰慕詩人的激情。我幾次都想通過短信的形式發給她,卻始終沒有勇氣。


    這感覺持續到第二天下午開始升華,我想幫她,我似乎該為她做點兒什麽,指不定她是生活艱辛的一類?想必她夫妻倆都是下崗工人?下崗工人通常是最難的,這種幫助是不惜代價不計報酬的。


    至此,我方才意識到,自己其實對她了解得甚少。若要幫她,必要先了解她,至少是她的現狀。


    但人在私心雜念過重的情況下很難作出客觀的決定,譬如了解一個人,單靠自己說往往是最不可靠的,其中必會攙雜著一些用以維護自己利益的不切實際的甚至捏造的說法,客觀的真實常常要通過毫無利害關係的第三者,甚至可以通過其敵方的一些片麵之詞去偽存真地去了解。


    當時的我,已無法顧及到這些方法或技巧,似乎別無選擇地隻有去問她。打電話?卻又怕讓自己再次注意到她不是一個漂亮的女人,便隻有發短信了。


    幾番短信來往,不僅沒有或者說以當時的狀態我根本無法撲捉到什麽有用的信息,反而讓自己又犯起混來,似乎連晚上的宴會也非要她參加似地。


    夏雨常說我是個固執的人,有時候就如中了邪似地,隻要想到的事情就一定要去做成,而絕不會去考慮可能性和後果。


    果然,這個念頭剛一泛起,我便在千方百計地為她參加宴會尋找理由。


    實事求是地說,我當時想的便是她能有個名正言順的理由參加宴會,倒並沒有想到會有什麽故事發生。


    這是一次以我為中心的宴會,我認為應該算是個不錯的機會,可臨到宴會開始我也沒有找到一個自覺可以讓她名正言順參加宴會的理由。


    及至我鬱鬱寡歡地進了房間,卻發現朋友帶了位陌生的客人。我不喜陌生人,正感煩惱,不得已的三言兩語的交談卻讓我意外地發現,陌生人竟然是她早年的同事。


    我便故作不經意地提及了她和另一位同學,陌生人顯然對另一位同學不熟悉,或許正感無話可說,就暢談起了她。


    陌生人必是對她的尊容不敢恭維,先是談到了她因為自己容貌問題而遭受了一次戀愛上的失敗,說她是個要強的女人,由於這次戀愛失敗的打擊,她決定到她們單位外麵的單位去找對象,難免就有湊合的嫌疑,看起來陌生人對她現在的男人同樣是不敢恭維的。


    想不到她居然有如此複雜的經曆,我心裏暗暗高興,卻不可表露出來,故作端莊狀。


    陌生人也是個見風使舵的人,卻誤猜了我的心思,認為我犯了惱,便立馬轉嘴一味地誇她,說她會說能喝酒而且舍得花力氣,以前可能很難,現在變好了,功勞全在她,幾乎與她那位不待人見的男人沒有一點兒關係。


    陌生人的話題無意中為我找到了邀她參加的理由——老同事老同學相聚,而且我自覺這理由還是蠻充分的,但待我遲疑著提出來時,我仍能感受到他們別有用心地支持,盡管我一再試探著問“合適嗎”他們也一再地連呼“好極了”。


    這確是一個要強的女人,盡管她聲稱她老公今晚因到單位值班正自己一個在散步並以已吃過飯為由推辭,但推辭得甚不徹底,讓人覺得她或許就是一個模棱兩可的女人。


    模棱兩可的人看起來似乎缺少主意,卻常常給人不安全的感覺,因為隻要他(她)們作出了決定,必會不惜一切地去追求完美。


    剛剛因找到了讓她參加宴會的理由而泛起的充盈的成就感待要慢慢褪去,陌生人卻甚是了解她,勸道,再打電話,她必會來。


    果然,三遍電話,略微加了句“嫌場合太小嗎?”的客套話,她便趕來了。


    雖然她編造了一些諸如自己吃得太飽的或許自以為甚是圓滿的理由,但我還是一眼就看穿了她的謊言——拖延了如此長的時間,她必在為生活忙碌,而且用了不少的時間在化妝,因為在她再三推辭才喝過的第一杯酒之後的酒杯上留下了明顯的口紅印。


    我不去點破,人都是有自尊的,這絕不是一個可以發生故事的時間和地點,但可以有充盈的時間去觀察她。


    這種場合我通常是不喝酒的,礙於她的強烈要求,我不得不陪喝了三杯,三杯啤酒過後,我發現她又是一個自負的喜歡自作主張的女人,她在不停地數落著她老公對她的好,不停地數落自己的酒量,看來對酒量她是最為自負的,尤其啤酒是強項,因為她一口氣就列舉了好幾個能夠證明自己喝啤酒的場合。


    酒場上,隻要敢開口的女人必有過人之處。但這類女人的話卻就象如今的報紙多信不得,難免有誇大之嫌,而且說的越多的話,往往越是信不得的。


    在我看來,女人最高貴的品質便是含蓄,含蓄並不是故意說不清話,而是凡事隻用心地去感受,謂之淑女,才是咄咄逼人的氣質。


    就在那一刻,我的想象又把她還原成了有體有貌的現實女人,一旦回到現實,美妙的感覺就欲漸漸褪去——這類女人多風騷背叛老公的機會最大,在我說過“能喝盡量喝”的話之後,識相的朋友便把方向轉向了她,很容易就證實了她的短見,即使自負酒量,場合裏也是不能說的,膚淺的女人多短見:隻一會兒,她口舌開始打抖,腳底站立不穩,又吸起了煙,臨去時非要打包,她醉了,卻讓我的理智在慢慢地恢複。


    所謂的浪漫應當是毫無理智的,倘若存了理智便算不得浪漫而隻能叫做做作,隻有浪漫才是人們常常追求的,而做作通常則是惹人反感的。


    這是一條真理,真理也需要有一個認識和轉變的過程,有時候這個過程是短暫的,在瞬間就能完成。當然,其中或許有長期觀察和思考積累的因素。


    ——現在隻說沒有受到酒精襲擾,我就能保持清醒的頭腦,從而冷靜而又認真地去觀察她:雖然因為醉酒的原因,但她的行為絕非一個賢良女子所該有。


    這男人也是十分古怪的,與己無關的女人,總希望她放縱再放縱一些,甚至不怕她即刻就能跟自己上床,而一旦有了關聯,即使稍稍出格一點兒,往往也是不能接受的。


    這個放縱的女人!及至眾人散去,她突然擁進了我懷裏……


    她那件粉紅色的羽絨服是柔軟的,新整過的頭發是涼的,這畢竟是我如此近距離地接觸自己老婆之外的女人!


    ——她卻不合時宜地吐起了酒,或許她真的喝多了,我能夠體會得到的吐酒那種撕心裂肺的感覺讓我的理智正一點兒一點兒地恢複。


    吐過之後,我按照她的要求,帶她去茶樓喝茶。那種小心翼翼地做賊似地唯恐別人瞧見的感覺剛一泛起,又立即被她不停地談及她老公和自己宏圖大略的嘮叨所粉碎。


    她確是一個困難的不安於現狀的女人,正因為她的不安於現狀也決定了她不是一個幸福的女人。其實不僅對於她,不安於現狀是所有人不幸福的源頭。


    這時候,夏雨的電話又打了過來,我不是一個習慣夜裏行動的男人,出於對我的關心,隻要夜裏在外麵呆得時間稍長一些,她就會再三地打電話。


    這個原來讓我嫉惡如仇的電話,此時卻並不讓我反感,而且隱隱生出些許感激,因為此時我已完全恢複了理智,興趣索然。


    那一刻,我骨子裏的那股喜歡自作主張的秉性突然被激發了出來,便不顧她的再三央求,結了賬就離開,她說這樣豈不浪費了錢財。


    對了,茶是最便宜的那種,她點的,似乎她曾經嘮叨過尚不及她家裏的,說她雖仍比較困難,卻是品茶的專家,但我認為其中必有自誇的成分。


    一個世俗的女人,又提到了錢!我心裏想著,豪氣頓生,說道,錢算什麽?此時,已絲毫沒有浪漫之感。


    她鬱鬱寡歡地跟在我後麵走著,我隻想著趕快回家,哪裏顧得上她在想些什麽。即將分手時,她突然快步趕上來,埋怨道,走那麽快幹什麽?


    我頓了頓,反問道,咋了?


    她卻什麽也不說,嘴裏說著“我實在不知該怎麽辦”,又撲進了我懷裏。


    這種隻有在小說裏或者書裏才能見到的鏡頭,居然再次出現在了我真實的生活中,不由一陣感動,便擁緊了她,之後也接了吻。


    雖然那吻沒有一絲甜蜜連與老婆之間的尚且不如,而且甚至隱隱地有一股惡心感,但還是讓我心下歉然,言不由衷地說道,比之你老公若何?是否更刺激?


    她答著覺不出,便又投進了我的懷裏。稍傾,她突然問,你一個月掙多少錢?


    我一愣,意識到她的理智並非如我想象中的混沌而同樣始終保持著清醒。


    又提到了錢!我惱惱地說道,管我掙多少錢幹什麽?


    她說,那你憑什麽跟我玩,憑權?


    答,什麽也不憑,憑感情,我在追求一種彼此都快樂的浪漫,難道你不願嗎?


    她再次把頭埋到我懷裏,手已悄然伸進了我衣兜。我責問道,掏我兜幹什麽?!


    她手不自然地縮了回來,但此時的女人極容易掩飾自己,便隻顧說道,彼此快樂?男人和女人,吃虧的總是女人,我最羨慕能擁有自己的一輛車,開著……


    隻要不喪失理智,話中的意味便不難辯別。


    一輛車對我來說,實非難事,關鍵要看值不值。這是我一貫的原則,此時理智已讓我的耐心喪失,所以我隻做糊塗。


    ——為什麽不能等我主動地給,非要這麽快地提出來?顯然地,成了交易,而讓我失去了興趣。但作為對她的報複,我決定去摸她的胸。


    她說,我最怕人摸這裏,它老了,怕癢。說著,先是雙手撫摸著我的臉,那是一雙長滿老繭的手,必是意識到了這一點兒,隨後又雙臂繞著我的頸,少女似地瞅著我,躲閃著。


    我猜測著,她必又在盤算著什麽——意識到這一點兒,完全已變成了一場做作的戲,還有什麽看頭兒?!


    固執讓我正欲用強,夏雨的電話又打了過來,聲音已是憤怒之極,相信她必能聽得清清楚楚。


    既是假戲何苦要真演?!我意識到自己該回家了,而她似是無意地觸到了我最敏感的部位……必是意識到了假戲,我居然能夠自製,而且堅持回家。


    到要分手時,她卻突然命令我,送我回家,我怕。


    待到她家裏,我豈不隻有任人宰割的份兒了?!由於存了這樣的私心,我終沒有隨她去,或者應該說,不僅因為私心,更重要的是理智中的責任感戰勝了****,我隻能送她到門口,她邀我進去的用意我豈能不懂?她說,你差個十來分鍾?不過十來分鍾的事。


    不要小看十來分鍾,隻要邁過了這一步,便是另一番天地了。


    因此,回到家裏甚覺慶幸,甚至有點兒為自己的自製力而飄飄然了。老婆卻難免要以背相向,繼而必要詰問,為什麽回來這樣晚?


    我隨意捏造了一個有人喝醉了必該去送的理由,而且裝作一副委屈的樣子,似乎送醉漢受了太多的累。


    這種事當然不能讓老婆知道,連一點兒風聲也不能,否則便隻能無盡的後患。


    正自覺謊言圓滿的當兒,隻聽老婆又在說,送人也不需這樣晚呀。


    我說,******,老小子喝醉了不肯回家,好不容易弄回家,卻又跟老婆幹上了,隻好又做了這許久的調解員。可憐我那位朋友,便隻好暫時跟老婆幹一架了。


    老婆仍是半信半疑,至此我才意識到自己的謊言並不圓滿,反不如上次直截了當地說陪朋友去唱歌當然也要加上“煩死了”一句更容易讓人相信。


    我知道,謊言是經不得再三解釋的,解釋多了往往容易露餡,便不再解釋下去,而是非要逼著老婆做那事。老婆半推半就著,我卻突然感覺到力不從心……


    老婆埋怨道,半夜三更,實在不想就算了,是不是自覺理虧非要做?


    我知道,劫數算逃過去了,心裏一陣感動,隻覺必須要做——累得渾身一陣癱軟,心裏才安了。


    這段經曆明明白白地告訴我,我不是那種善於應酬的男人,這樣做,太累。因此,當她第二天清早便打電話再三解釋她喝太多的時候,剛問了一句“你老婆走了嗎?訓你了嗎?”,便被我打斷了沒容她繼續說下去,近乎命令道,忘了吧,權當沒有發生,秘密珍藏著。


    此後,便再也沒有聯係。我實在說不清,是我勾引了她還是她勾引了我,卻是越來越覺得,其樂融融的天倫之樂,雖說平淡,卻要遠比所謂的浪漫更實在。


    某一日,她突然又給我打電話,第一遍我因未待電話沒有接到,第二遍隻響了兩聲便斷了,我猜想她必也在猶豫。要在往日,我必會立即回電話的。


    我的遲疑顯已引起了夏雨的懷疑,未及她問誰的電話,我便說了一個熟人的名字,而且非常肯定地推斷,這小子必又喝多了。


    夏雨便說,指不定打錯了,有事必會再找,沒有必要回撥。


    我便聽話地關了機,她沒有再打,但我還是要告訴她,不能再走下去了,否則,太危險。想著,臉上竟是紅得厲害。


    這便是全部的經曆,若有虛言,天打雷劈。


    農村小老頭信誓旦旦地結束了自己的講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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