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爺,這麽早啊!”


    轉過院牆角,果然麥長青已經帶著最小的兒子麥嘉凡以及徒弟孫黑牛套好了兩架犁,開始犁地,麥穗兒清脆的打了聲招呼。


    麥長青揚了揚手裏的牛鞭,對麥穗兒豪爽的一笑:“穗兒啊,不早了,二爺雞叫頭遍就醒了,就是你這四叔,賴床。”


    有了可以種的地,麥長青心裏高興,黑紅的四方臉更加的紅潤健康,嗓門也更加的洪亮。


    四叔麥嘉凡比麥穗兒大了三歲,已經二十出頭,去年定了親,正準備蓋新房,年底娶親,所以今年沒出去做工,剛好隨著爹耕田種地。


    爹和孫黑牛一人扶著一套犁,他便在地裏將那些高的荒草拔出來或者用鐮刀割倒扔出地頭,好讓這些荒草不阻擋犁頭。


    雖然有有門手藝,可以外出做工養家糊口,作為莊戶人家還是希望有塊地耕種,自己打點糧食,心裏踏實。


    他也是很高興的,跟爹麥長青一個模子裏倒出的四方臉上帶著羞澀,小聲說:“爹,不是孩兒賴床,是你老人家興奮起得太早了。”


    幾人便哈哈大笑起來,驚飛了很多麻雀。


    麥穗兒笑了一會兒,眼睛四下看去,地邊麥長青剛剛堆起的田埂上橫擺著幾把鐵鍁鋤頭頭。


    幾把鐵鍁有方頭的圓頭的,頭都很大,一掀下去絕對是一大片。


    她很輕盈的走過去,拿起一把:“二爺,這鐵鍁我用用。”


    麥長青大聲的吆喝著牛,對麥穗兒說:“穗兒啊,你用鐵鍁做什麽?都說好的,地都是二爺耕種,你就等著收成就好了。”


    “二爺,不是還多了一畝多點嗎,。我想種點菜蔬。地荒的時間太長了。得好好翻一翻。”


    麥穗兒提著鐵鍁往回頭,盛管家也去拿了把頭,姝草平時沒有機會出門,眼睛四處張望。就看見麥長青麥嘉凡孫黑牛都穿著短衣短褲。褲腿高高挽起,黑色布鞋沾滿了泥巴。


    也許是家裏隻有一頭牛,一個拉著犁的是牛,另一頭是頭灰色的毛驢,麥長青愜意的楊著牛鞭,那隻老黃牛尾巴一撅,一坨黑色的冒著熱氣的花樣牛糞落在了地裏。


    麥長青一點也不嫌髒,笑嗬嗬的用腳踢在一邊,還說:“這個老夥計,真有心還幫我施肥。”


    說完對著快要轉過牆角的麥穗兒喊道:“穗兒。你要是沒事,隻管將田埂堆起來就行,翻地的事兒二爺來做,等這塊地耕完了,就過去。一定給你耕的深深地。”


    麥穗兒答應一聲轉過了牆角。


    空氣中傳來牛糞熱乎乎的帶著點臭草的味道。


    姝草不易覺察的皺了皺鼻子,抬起裙擺,小心翼翼的走過耕過的鬆軟的田地,拿起一把圓頭鐵鍁。


    走出地頭,她回頭看了一眼地裏的三個男子,麥長青和兒子在耕地,矮小的孫黑牛拿著頭。用背部將土疙瘩打散,再用頭將土撫平。


    “這就是泥腿子吧。”


    眼睛再次掃過麥長青沾滿泥土的褲管,想起公子一塵不染的白衣,嘴角扯出鄙視,真是人比人活不成,這就是天人和下人的區別啊。


    麥穗兒腳步輕盈的回到紅院門前。舉起鐵鍁,在地邊堆田埂。她先是將鐵掀頭平放在放在地頭,讓鐵鍁鋒利的鐵刃對著荒蕪的已經長出綠草,混雜著枯萎的荒草的地麵,右腳踏在鐵線頭的上部。用力一踩。地不太堅硬,便深深地進了土裏。然後手臂用力再將鐵鍁往外一翻上一挑,滿滿一鐵鍁陳年老土就被端了出來。


    將鏟出的帶著新鮮泥土味道的土堆在地邊,再鏟下去一掀堆起來,高出土地一頭,再用鐵鍁背部輕輕拍打,一段田埂就出來了。


    盛管家跟在後麵看了看,從反方向幹了起來。


    姝草便提著小一號的圓頭鐵鍁,在將荒地裏東一下西一下的,好半天才鏟起一點土皮蒿草。


    到了中午,田埂全都堆了起來,便是很大一塊地,足有她和姐姐門前那一畝二分地那麽大一塊。


    地裏荒草許久沒人清理過,因為離水井較近,比較濕潤,荒草長得茂密高大,高的有一人高,矮小的多年枯黃的伴著剛剛發芽的綠色,麥穗兒有點發愁。


    這麽大一塊,就算是全部耕一遍,那些個蒿草也會橫在地裏很難清理出去。


    她眯起眼睛看著遠處,眼睛鎖能看到的空地裏全都是耕地撒肥的人們,都忙忙碌碌的,吆喝著牛,揮舞著牛鞭,孩子們也撒著歡的跑來跑去,大一點的都拿著土錘打土疙瘩的。


    紅院就在村裏,耕地集中一些。以前她在娘家,離村子遠,除了門前一點點自家的地外,全都是盛老爺姬老爺家的苜蓿地,中間隔著姬老爺家的桑林,大麻地,苜蓿不用耕種,所以沒有這麽壯觀的場麵。


    這種熱火朝天的勞動場麵讓她熱血。很多年以前當她在一個偏僻的農村改天換地鬥天鬥地的改造地球的時候,心裏有有偉大崇高的信仰,她記得最清楚一句口號就是:我們都有一雙手,不在家裏吃閑飯。


    隨著激情日益減退,天天麵朝黃土背朝天,每天提著農具在田間地頭走來走去,吃的是淡鹽沒醋,少油沒味兒的粗茶淡飯,都開始逆反、變著方兒的找刺激像尋求心理平衡,幾年下來沒學會種莊稼,卻禍害了全村的人。一夥人不是趁著晚上去偷農民的雞就是將農民的狗騙出來勒死吃狗肉,還禍害莊稼。


    生活麻木不仁的時候,遇上了她稱為盛夏的少年,幹淨溫暖如盛夏的吹口琴的少年給了她振作的勇氣。


    這才違心的用自己的幸福做賭注,換取了回城的機會。、


    在喧囂的城市中摸爬滾打了幾十年、靜下來的時候,才發現她曾經那麽厭惡的土地那麽讓她魂牽夢繞,她做夢都想擁有一片屬於自己的土地,在上麵耕耘。


    來這裏這些年來,倒是有了一塊屬於她和姐姐的土地,她和姐姐在那塊土地上辛勤勞作,所謂人勤地不懶,那塊地這幾年也養活了她和姐姐以及奶奶。


    可是現在這塊地和娘家那塊地的性質不一樣了,現在她已經嫁做人婦,夫君長得和當年的盛夏一模一樣,正是她夢寐以求的夢中人。和夢中情人一起守著一塊土地,在上麵耕耘生活,以後生兒育女,該有多愜意啊。


    上天真是眷顧他,眷顧的讓她膜拜。盛管家幹完了活兒,見她看著遠處發呆,慢慢走過來小聲說:“少夫人,進去吧,麥師傅說他來耕地。”


    “大誌叔,你帶火鐮了麽?”


    麥穗兒看著滿地的荒草,忽然想起以前廣闊天地裏火光衝天的樣子,將這些荒草燒掉,再耕地,草灰便可以埋進土裏做肥料,草灰可是上等的肥料啊。


    盛管家晚上要巡邏,隨身總是帶著火鐮,他不知道麥穗兒要火鐮做什麽,猶豫著遞給她。


    麥穗兒看了看剛剛堆起來的潮濕的田埂,地邊離院牆還有幾米的距離,旁邊也沒什麽大樹,便蹲下身子,將密集的荒草點燃。


    幹柴偶見烈火,不一會兒就劈劈叭叭的熊熊燃燒起來,一時火光衝天,荒草一年一年的積累都幹透了,竟然沒有濃煙。


    盛管家吃驚的看著麥穗兒,她的臉龐被火光照的通紅,很是鮮豔。


    “大誌叔,地裏的荒草實在是太多了,不知道積攢了多少年。這種荒草又細又脆,不耐燒,燒鍋燒炕都不耐用,不如我們將它們燒了,還可以做肥料,省得我們施肥。”


    見盛管家吃驚,麥穗兒笑著解釋。


    姝草提著鐵鍁看著燃燒的火海,閃過麥穗兒身後,悄悄溜進院子裏。


    荒草不大一會就燒完了,火焰漸漸熄滅,地裏一片焦黑。


    “媳婦兒,你這是幹什麽?怎麽放火了?”


    剛剛燒完,盛夫人就帶著莊媽匆匆走了出來,後麵跟著穆丹丹,梅瑰紅,看見眼前的焦黑,聲音有點發抖。


    剛才在園子裏她就看到了火光,卻不知道火光是哪裏傳來的,以為是盛老爺姬老爺的作坊裏在做什麽。


    姝草進來一說,她嚇了一跳。


    麥穗兒又將給盛管家說的話重複了一遍。


    盛夫人將信將疑的將目光看向停下耕地趕過來的麥長青。


    麥長青便笑嗬嗬的說:“穗兒婆婆啊,穗兒說得有道理,用灰肥,和土肥是一樣的,穗兒這個辦法好,簡單。”


    盛夫人從小養尊處優的,那裏知道肥料是什麽,聽麥長青說沒事兒,還是好事兒,囑咐麥穗兒要注意安全,不要引起火災,便進了院子。


    姝草無可奈何地看了眼穆丹丹。


    剛才她沒聽清楚麥穗兒對盛管家說的話,以為她放火了,要出事兒,忙跑進去告訴夫人,又去告訴穆丹丹梅瑰紅。


    穆丹丹對著她微微笑了笑,剛想說什麽,見遠處來了幾個農人,有人提著水桶,忙轉身跟著夫人進了院子。


    像她這樣傾國傾城的千金小姐最好不要出現在這些沒見過世麵的鄉下人麵前,免得招來麻煩。


    這可是表哥很久以前,受命西征時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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