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三太太氣得不輕,被丫頭婆子扶回屋裏榻上歪著,就直哼哼的。


    花如玉早躲回她房裏,拿著藥膏一氣往臉上抹的,唯恐真就破相了,那裏還顧得上鄧三太太的,隻花如香了。


    花如香說要給鄧三太太請大夫,鄧三太太卻不依,非要花晉明和花景貴回來瞧瞧,看看她都被梅子清氣成什麽樣了。


    花如香勸道:“要是問起因的什麽,媽媽怎麽回?”


    鄧三太太支支吾吾道:“為……為的……為了……”既然含糊不出來,幹脆就撇開不認了,指著東廂房避重就輕道:“不管因的什麽,就看她那德行,那一家有她這樣的,回頭就讓你哥休了她,休了這潑婦。”


    花如香又道:“嫂子縱有大錯,卻也還不到那地步去。隻是媽,好好的你圖她的嫁妝做什麽?”


    鄧三太太一時心口不疼了,氣也不悶,坐了起來理直氣壯道:“我這又怎麽的了,別說她的嫁妝,就是他們梅家以後都是咱們家的。按說,她一個做兒媳婦的不應等婆婆問起,就該把嫁妝乖乖孝敬上來,那才是道理。她倒好,不但不給還給我氣受。真是家門不幸,家門不幸啊。”


    花如香一聽就知道這是鄧三太太的歪理,便道:“那媽,當初你的嫁妝也都孝敬給老太太了?”


    鄧三太太立時心虛了,閃閃爍爍道:“那……那不是……老太太她心疼我,不要我的。再者,我……我話是那樣說的,倘或那梅氏真給,我也是不能要她的。”


    “罷了吧。”花如香有些無力道。


    被女兒看穿,鄧三太太一時飛紅了臉麵,惱羞成怒道:“哎喲,我這是做了什麽孽,生了你們這兩個白眼狼了。我這麽受氣受累的還不是為了你們姊妹兩個能有個好前程的。如今倒好,反得一場怨懟了。”鄧三太太一麵說,一麵捶胸頓足,好不傷心的。


    花如香上前雙膝及地,淚水滾珠一樣地落下,道:“媽,倘若這樣的前程,得遭人前人後地指罵,不要也罷了。”


    鄧三太太的哭嚎聲,戛然而止,好半天才道:“好,好,好。”連著三個好後,鄧三太太指著花如香罵道:“你自是有骨氣的,我也不攔你。隻是你知道你姐姐要嫁的是什麽樣的人家,那家人都是一個富貴心,兩隻勢利眼。沒點像樣的嫁妝陪去,你讓你姐姐她以後如何在杜家立足?”


    “我們家雖不是大富大貴之家,可到底也是比上不足,比下卻有餘的。怎就落得覬覦兒媳婦嫁妝的名聲去了?”花如香不解地問道。


    丈夫花晉明的不是,鄧三太太不好在女兒麵前說,隻一氣說小孩子人家的別管大人事兒。


    眼見自己是勸不動鄧三太太了,再想起梅子清那潑辣樣兒,這樣的婆媳官司以後定是不能少了,花如香不禁感慨道:“好好的家,怎麽忽然就成這樣了?”她真是想不明白的。


    鄧三太太沒把花晉明給等回來,就聽說花老太要她過去了。


    午時,花景貴回來更衣,見他生母褚姨娘也在,有些意外,而他那原先還嬌滴滴,比花還輕巧的新媳婦竟病了,還受了傷。


    瞧新媳婦額上捆得比發髻還要高的棉布條,把花景貴給心疼得,直問正給梅子清修方子的大夫,“這是怎麽了?”


    老大夫一拈長須,道:“奶奶的傷還不打緊,隻這氣血逆行,鬱結在心,得小心調養了,往後可不能再受氣了。”


    花景貴一聽衝了出來,抬手就將原先自己屋裏的一個叫明珠的通房給打了,“可是你給奶奶氣受了?”


    梅子清在幔子裏頭忙出聲阻攔道:“爺,莫要怪錯了好人,一概與旁人無關,隻是我自己命苦罷了。”說著就隱隱傳來低泣聲了。


    少時,裏頭又傳來褚姨娘勸解梅子清的聲音,隻是說著說著褚姨娘也傷心了,道:“我是個什麽出身,我自己知道的,怨不得都瞧不上我的,可奶奶是那樣門第出來的,怎麽也容不得了,要這樣作踐了去的。”


    花景貴進來道:“到底誰給奶奶氣受了?”


    眼見梅子清就要按捺不住,衝口而出的,褚姨娘趕緊偷偷使眼色的,梅子清好不容易才忍住了,改口道;“爺別聽那些沒有的事兒。我在這家的日子雖短,但公公婆婆待我隻比親生的,爺對我更是疼惜有加的,家裏上下都讓著我,那裏有人敢給我氣受的。我好著呢。”


    可梅子清越是這麽說,花景貴越是心疼得沒邊,一口咬住肯定有事。


    褚姨娘在一旁淌眼抹淚的,拗不過花景貴這才都給說了。


    褚姨娘也是個精乖的,知道鄧三太太在花景貴心裏的分量,且天下無不是的父母,所以褚姨娘一個字兒也沒提鄧三太太的不是,隻一氣說花如玉姊妹了。


    花景貴想起平日裏鄧三太太對那姊妹兩的偏心,縱得花如玉都不把他這哥哥放眼裏了,所以聽褚姨娘一說,花景貴就信了多半,道:“嫁妝父親早就給二妹妹備好了的,二妹妹這般不知足,是不是要把這個家給她陪去了,才覺著是風光了。”


    說完,花景貴氣衝衝的就往園子裏去了。


    園子裏鄧三太太才走,後頭就說花景貴來了,花老太可高興了,把平日裏藏起的好東西,一氣都擺了出去,直讓花景貴吃的。


    花景貴用了些,又逗得花老太大笑了一場,借著些名目就把來意給說:“……讓我給妹妹添妝,我沒半句怨言。隻是我們家奶奶是什麽人,家裏都沒人了的,日後沒得就隻能指望著那點子嫁妝做念想了。二妹妹怎麽就不能體諒的,非得就要了,不給還動手了。老太太是沒看見,我們奶奶被打得,頭上老大一個包,著實憐的。”


    花老太也是不是糊塗到底了的,先前就聽褚姨娘來說了一耳朵,也沒全當回事兒,隻拿鄧三太太來問一遍就算了。


    可如今花景貴委屈了,花老太的心肝肉就疼了,才當是事兒了。


    花老太摟著孫兒,哄道:“好,好,回頭我就說她們去。”


    到了晚上,花晉明回來了。


    鄧三太太是知道花晉明的性子的,也不說拿梅子清的嫁妝怎麽貼補花如玉去,隻說若能將梅子清的嫁妝奪來,能有多少好處的,一時就把花晉明給說動。


    隻是沒待這對夫妻議定,花老太就傳他們過去了。


    花老太也不說別的,難得開口就為鄧三太太她們母女說話的,“我也知道隻那些嫁妝陪去,是委屈了二丫頭了。”


    鄧三太太聽了隻差沒當是知己,感激涕零的。


    可花老太話音又一轉了,對鄧三太太又道:“隻是如今正是年下,鎮上縣裏哪一處不是要打點孝敬的,正是家裏使銀子的時候,難免捉襟見肘了些,一時就顧不上二丫頭了。我記得當初你嫁妝中,是有些頭麵首飾,不如你就先墊著,等晉明手頭寬裕些了,再補上就是了。”


    方才還幾欲潸然的鄧三太太,眼淚立時就打住了,心道:“肉包子打了狗,還能有回的?”就是不信了。


    鄧三太太張目結舌地看著花老太,再看看自己的丈夫。


    花晉明也聽出鄧三太太敲打的意思了,連聲道:“老太太說的是,老太太說的是。”


    這下鄧三太太是欲哭無淚了。


    雖如此,鄧三太太為了女兒到底還是將自己的體己和嫁妝都拿了出來。


    當初隨鄧三太太一起陪來的嫁妝是還有些,可都這些年了,還能有多少的,且後頭還有花如香不是。


    鄧三太太也隻能量力而為了。


    迎娶那日一大早才發妝奩,杜家打發了人來抬。


    瞧著花家嫁妝箱子不小的,都以為東西不少,兩挑夫一個猛勁兒,險些沒把自己撂地上了,一時都有些懵了。


    後來的人一瞧就知道輕重了。


    到最後一抬時,挑夫也以為是輕省活,卻沒想差點把腰給閃了,誰讓他們正好撿了唯一一抬重的。


    張三奶奶在前頭瞧了熱鬧又到後罩房來報了,“都說我們二妹妹是賢惠的,如今就知道為夫家著想,給夫家挑夫省勁兒的。那些妝奩都沒費多大勁兒,一隻手拎著就能走了。”


    把花如香給恨直咬牙,花如玉卻笑道:“讓她狂,有她哭的時候。”


    雖說日子定在寒冬臘月,可在他們這地方就海風大點不算冷,兩件夾衣出外時再加件鶴氅就能禦寒了。


    所以花如玉這時節出嫁,倒沒受多大罪。


    杜家獨子成親,杜家自然是要辦得十分隆重的。


    從早上起,鄧三太太母女三人就眼睛紅紅的。


    梅子清借托傷勢未愈身上不好,就不出來招呼作陪來賀的親眷了。


    那日大鬧過一場後,這母女三人都知道梅子清不好惹,這種日子更不好招她,便由了她去。


    花如玉梳妝完畢,和父母叩別,蓋上大紅蓋頭被花景貴背著送上了杜家的轎子。


    看著花轎慢慢遠去,鄧三太太早哽咽得不能自己了。


    隻是這廂三房的熱鬧剛落,二房就出了事故。


    花雙魚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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