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三奶奶自然有問過,可花景懷總一副諱莫如深的樣子,一字不肯透漏,隻和兒子花有魚整日神神秘秘的,不知在計議些什麽。


    這日,正好康老太太到普渡寺去連做了幾日的佛事,還讓高僧持頌了兒孫們的長命鎖和記名符,得了一些供過在佛前的八寶飯,讓康家舅父送了些來給康大奶奶。


    長命鎖和記名符,康大奶奶給花羨魚兄妹戴了,八寶飯倒是不好專美的,便分了送家裏各處去,就是傅老爺子那裏也有讓傅澤明拿回去的。


    有東西,自然花老太是頭一份的,康大奶奶就帶著花羨魚姊妹給花老太送去,順便問安。


    母女三人才進的園子,就聽荷池邊上一處假山子石後頭隱隱傳來不一樣的喘息聲。


    若還是懵懂不經人事的也就罷了,花羨魚一聽那聲音就知到底是什麽動靜了,立時紅了臉,忙不迭地低下頭來掩飾。


    花羨魚都聽出來,康大奶奶如何還能不懂的,忙打發了花羨魚姊妹先往花老太屋裏去。


    康大奶奶這才大喝道:“誰在那裏藏頭露尾的,再不出來,我可要叫人來拿了。”


    就聽假山子石後慌裏慌張的一陣衣料摩挲的窸窸窣窣。


    好一會子,花有魚才從假山子石後頭出來了,一直拿身子擋著什麽人,隻待那人走了,才笑嘻嘻道:“大伯母別,別,是我,是我。”


    康大奶奶見是他,教訓道:“胡鬧,這事兒我定要告訴你爸媽的。”


    花有魚也不央告求饒,也不討好賣乖的,隻傻笑著,“伯母教訓得是。”


    倒是一直懵懵懂懂的花玄魚回頭望了一眼,對花羨魚道:“你猜我方才瞧見誰了?”也無需花羨魚答,花玄魚便藏不住自己說出來,“我瞧見碧玉從假山子石後頭跑出來了。”


    “碧玉?”花羨魚原不以為意的,隻是聽說是碧玉,還是怔了怔。


    碧玉是花老太跟前得用的丫頭,按說不應和二房有什麽瓜葛的,可她怎麽和大堂哥鬼混到一處了?花羨魚十分不解。


    到了花老太屋裏,康大奶奶說明了來意。


    佛前供過的東西,都說是趨吉避凶的,就是不吃這些什麽八寶飯臘八粥的花老太,得了也是要意思意思吃上兩口的。


    而花玄魚同花羨魚一塊給花老太問了安,便拿眼四處瞟的,果然沒見著碧玉在。


    花玄魚拿胳膊輕輕撞了撞花羨魚,壓著聲音道:“碧玉果真不在。你說她和大哥在那裏做什麽?”


    花羨魚緊忙把姐姐拉一邊去,道:“姐,你怎麽還惦記著呢?媽媽方才讓我們先走就是不想讓我們理會這些的,你怎麽還上心了。仔細媽知道了,得一頓教訓的。”


    花玄魚吐了吐舌頭,“我不過是奇怪罷了,丟開就是。”


    從園子裏出來,康大奶奶經後罩房回的正院,到三房院子時遇上梅子清,康大奶奶和她相互見了禮,又讓花羨魚姊妹問候了幾句梅子清的身子,便作罷了。


    待康大奶奶一走,梅子清的丫頭琉璃道:“別看大奶奶一概都是情麵上的話,十分難以親近,可卻從不曾有過失禮之處,也從不低瞧了誰去。得了什麽好的,分給家裏各處,也從沒少過奶奶屋裏的。”


    梅子清笑道:“這就是她會做人。你以為誰都像我們家太太那樣的,腦門上掛算盤——隻算眼前的,哼。”說罷,就回他們廂房去了。


    康大奶奶順道往二房院子去。


    此時,張三奶奶正在清點公中發放給他們家過年的物什,見康大奶奶來忙引著往屋裏坐的。


    待獻了茶,妯娌兩人就打發了花羨魚兩姊妹同花戲魚和花映魚玩去了。


    “今年得的東西,你可都瞧過了?”張三奶奶拿眼角瞥後頭三房處,和康大奶奶說道,“倒是沒有短缺了東西去的,就是沒一樣好東西。就這些個,大正月裏走親訪友的,如何拿得出手。”


    康大奶奶搖搖頭,“東西我還不曾見過,才從園子裏出來。我們家的八寶飯你可得了?”


    張三奶奶這才笑了,道:“得了,料可真足,那蝦米肉嚼著就是香。”


    康大奶奶點點頭,“這是我娘家到普渡寺做法事,佛前供的,不拘好吃不好吃,到底吃些也好沾沾祥和之氣不是。”


    “就這理兒。”張三奶奶點點頭。


    康大奶奶見閑話說到這份上了,那事兒也可說了,便道:“方才我到園子裏去,你猜我碰見誰了?”


    張三奶奶不明所以的,“誰?”


    康大奶奶道:“有魚和碧玉,躲在假山子石後頭鬼鬼祟祟的。”


    張三奶奶愕然,“怎麽能夠的?”她從沒想過兒子會同花老太的丫頭混鬧到一處的。


    康大奶奶小聲道:“有魚也是這年紀的時候了,也該給他屋裏安排人了,任憑他這麽胡鬧怎麽得了。園子裏是什麽地方,平日裏多少人進出的,不說讓老太太知道了,就是家裏他姊妹們常進園子問安的,若撞見了可不是鬧著玩兒的。”


    張三奶奶一聽著實覺著冤枉,忙道:“他屋裏有人,去歲我便把我身邊一個丫頭開了臉給他了。怎麽還這麽不著調的,這孽障真是氣死我了。”


    又說了一會子話,康大奶奶這才告辭了,回自家院子去。


    夜裏,張三奶奶說了花有魚,花景懷卻幫襯著解脫,張三奶奶越發不知這父子倆到底在做什麽勾當了。


    罷了,張三奶奶又拿年貨的事兒說了。


    花景懷道:“今年且再忍一忍,等過了年,明年就能我們自己做主了,那時候你愛怎麽過,怎麽過就是了。”


    “真的?”張三奶奶一聽,眼睛都亮了。


    花景懷卻又隻笑不答了。


    這年春節,二房就囫圇著過了。


    大房倒是該怎麽過,還怎麽過的。


    相較之下,三房最是熱鬧,大過節的婆媳又鬧不睦的,這樣的官司就花晉明他自己都訟結過數場,鬧的很是心煩,幹脆就眼不見為淨,整日在外頭吃酒看戲的,少回家了。


    到正月初八那日,花景懷也不知道得了樣什麽東西,一高興卻又拿去燒了,後又道:“萬事俱備,隻欠東風了。”


    這日才出正月,忽然就來了縣衙的差役拿人,說有人告他們家,要拿花晉明去過堂。


    花老太和三房都被嚇得不輕,忙拿銀子打點的,這才沒眼下就鎖了花晉明去,隻讓明日自己投衙門。


    罷了才知道,原來是有人一告他們家故去花老太爺,說花老太劉氏實為妾,花老太爺卻以妾為妻;二告花氏宗族管束不力,聽憑花老太爺知法犯法。


    按當朝律,“凡以妻為妾者,杖一百;以妾為妻者,杖九十,並改正。”


    若他們官司輸了,花老太爺雖已故去,但得父罪子償,所以這頓杖責得花晉明受了。


    一聽得受九十杖,不說花老太,就是花晉明都嚇得不輕。


    九十杖下去,非死即殘的,這如何使得。


    花老太覺著真真是平地起風波的。


    她劉氏雖是填房,但也是名正言順的妻室,數十年來亦是如此,過得好好的,猛地被人說成了妾,實在可氣,直罵那挑事兒的,說人家是奸佞小人,居心叵測,妄告不實。


    這事因也事關花氏宗族,並非小事兒,所以族中一聽說這消息,耆老長輩一概都過問了。


    而族中那些原就嫉恨花羨魚他們家這支富貴風光的,還有被花晉明母子奚落過,得罪過的,就越發不得了了,可著勁兒攛掇起長輩來問罪花晉明他們母子的。


    一時間,花氏宗族族長六叔公也壓不住了,隻得來花羨魚他們家坐鎮,當著眾族人問明這事兒的。


    而乍聞這事兒,花羨魚又蒙了。


    似乎夢境又重現了。


    花羨魚記得夢中,他們家分家亦因有人告曾祖父以妾為妻。


    後來官司如何了,夢中的花羨魚一來因還小,二則又是女兒,就不能得知詳細的。


    隻是自那後,他們家就分家了,分家時三房仗著花老太,侵占了原該是花羨魚他們這房的家產,得了大頭。


    既然現下夢境重來,花羨魚不想再錯過,定要詳細知道個結果,以便日後助父親要回他們大房應得的家產。


    可此事重大,前頭有人多複雜的,康大奶奶就一再勒令,女孩兒們都不許到前頭去,任憑花羨魚如何撒嬌吵鬧皆不中用的。


    花羨魚隻得強壓著心中的惴惴不安,重托哥哥花淵魚在前頭瞧仔細,聽分明了,回頭說與她知道。


    花淵魚到時,族中男親皆聚集他們家廳堂,廳堂之後的倒廳亦坐滿了族中女眷。


    花老太和鄧三太太、楚氏、康大奶奶這一輩的幾個妯娌,都在倒廳內安坐。


    花老太和鄧三太太難有好臉色,是自然的。


    楚氏是個麵軟心慈的,難免也染了憂慮之色。


    康大奶奶和梅子清倒還尚可,隻張三奶奶壓都壓不住地樂禍幸災。


    至於張三奶奶在樂誰遭了災,慶幸誰得了禍的,就不言而喻了。


    瞧張三奶奶這嘴臉實在是過了,康大奶奶不得不暗暗扯了扯張三奶奶,讓她收斂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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