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回陰差陽錯相思局,各人姻緣各有命(三)


    也是到了如今這般田地,柳依依這才體會了這世道對女子的殘酷,將相禮教之家尚且如此,若是出去了又會是怎樣一番光景,柳依依想都不敢想。


    柳依依一路跌跌撞撞地出了福康堂,遠遠見韓束身具官袍匆匆過去,柳依依想要喚他也是來不及了。


    待柳依依回到她自己房裏,隻見裏頭空蕩蕩的,竟然少了不少東西,細一看才發覺不但書籍紙張都沒了,就連牆上掛的字畫屏風等也都不見了。


    許是此時秦夫人帶人才查抄到韓芳屋裏了吧,韓芳滿麵悲憤過來找柳依依道:“你到底做了什麽了?把我都沾帶了,如今大娘連我那裏都沒饒過。”


    柳依依現下再沒心思同韓芳虛與委蛇的,冷笑道:“我就是做了什麽,也比不過有人背地裏挑唆了安姑娘陷害花家的。”


    韓芳麵上閃過驚慌,道:“不知道你在說什麽,你也少牽三扯四的。我不過是來問一聲,讓你好自為之,倒得了編排。真真是不識好人心的。”


    說畢,韓芳不敢再留便走,心內卻不得安生了,暗道:“她是怎麽知道的?”


    柳依依還能是怎麽知道的?


    當時安茹蓉和韓芳在計議給花羨魚姊妹教訓時,柳依依就在不遠處威逼著韓涵攬下所有的不是,自然就聽到了。


    少時,就有婆子來回說柳夫人醒了。


    柳依依雖心灰意冷,但還是起身去了。


    這裏暫且就沒別的話了,隻說韓束。


    原來韓束是得了韓太夫人的話,到衙門去迎韓悼滑家來。


    那時候韓悼滑已處置妥當公務,正要與同僚到醉仙樓去,見韓束麵露凝重來接他,隻得推辭了同僚之約與韓束回府。


    一路上韓悼滑自然要問的,可韓束也是隻知道個表麵,自然就說了個不清不楚,得韓悼滑的責備就在所難免了。


    到了將軍府門前,韓悼滑還未來得及下馬,便又見有人來崔,道:“老爺趕緊的,老太太都來問好幾回了。”


    韓悼滑應了聲,“知道了。”和韓束一道下馬往裏去。


    才過了福康堂的穿堂,又見秦夫人從裏頭上房出來。


    秦夫人見韓悼滑來了,也是忙忙地上來道:“老爺總算回來,老太太在裏頭等著呢。”


    說罷,秦夫人又回頭對韓束道:“束哥兒在外守著,誰都不許他們近前來。”


    聽秦夫人這般安排,韓悼滑不禁回頭看了秦夫人一眼,但腳下到底沒停。


    到了上房門前,韓悼滑自己打起的簾籠進裏頭去。


    此時屋裏隻韓太夫人一人在裏頭,韓悼滑見母親麵上現了少有的嚴厲。


    韓悼滑忙上前作揖,道:“老太太,今兒是怎麽了?可是今兒到王府去,幾個小的惹了老太太不痛快了?”


    說話間,秦夫人也從外頭進來了。


    韓太夫人也不答兒子先前問的話,隻道:“你們可知‘那位’的後人已找著了?”


    韓悼滑夫妻一怔,齊聲道:“‘那位’的後人?”


    少時韓悼滑點點頭,“兒子也是前番才知道的。”


    秦夫人一驚,“果然是找著了?是誰這般大膽?”


    韓悼滑歎了一氣,道:“正是當今聖上。”


    秦夫人詫異道:“皇上這是要做什麽?”


    韓悼滑道:“皇上朝上提議要‘親親睦族’,有人便借此機會讓皇上將‘那位’的後人給找了回來。”


    韓太夫人聽了,道:“既然你們清楚就再好不過。”說著從袖中拿出一紙來,道:“你們都看一眼,再燒了。”


    聞言,韓悼滑兩眉是越發瑣死了,上前兩手接過韓太夫人遞來的信箋打開一看,“詩?”罷了,按上頭所書輕聲念一遍。


    隻見秦夫人雖聽得用心,卻依舊不明所以的。


    到底是韓悼滑為官者敏銳些,方一念罷再結合方才韓太夫人所聞,立時將信箋揉碎擲入火盆中,道:“老太太那裏得來的這篇歪詩邪句?”


    韓太夫人冷笑道:“這就要問你媳婦,到底是怎麽教的女兒?”


    “這是涵兒所作?”韓悼滑倏然回頭看向秦夫人。


    秦夫人那裏知道的,就道:“想來應該是今日王府詩會上所作的吧。有何不妥的?”


    韓太夫人道:“有何不妥?今兒若不是發現得早,怕是今年秋後就是我們一家上下問斬之時了。”


    秦夫人倒吸人氣一口,“不……不能夠的吧。不過是一首詩,如何就到那般田地去了?”


    韓悼滑咬牙厲聲道:“敗家的玩意兒,這你還看不出的?‘那位’的後人才找回來,這裏就有人敢在王府麵前說什麽‘天上一輪才捧出,人間萬姓仰頭看。’這不是在暗喻‘那位’的後人方是名正言順的。”


    聽韓悼滑如此一說,秦夫人這才心上一緊,頓時連連倒退數步,“涵兒……涵兒絕做不出這樣的詩來。定是有人……有人在背後教壞的她。”


    韓太夫人道:“‘牛不飲水強按頭’?涵姐兒她若不願意,別人還真敢把她如何了不成?可見到底還是她自個的事兒。”


    秦夫人還要為女兒說話,卻聽韓悼滑重了哼了一聲,“我成日是怎麽說的?你就慣著吧,把她慣得把天都要捅下來了。”


    韓太夫人深知秦夫人為了女兒是敢不管不顧,娘家母親又是公主,多少都有些有恃無恐。


    但如今攸關韓府上下的性命,韓太夫人是要折一折秦夫人的臉麵,令她小心管教好韓涵,府裏方能無虞。


    所以韓太夫人當下便道:“這詩還有幾家人是聽說了的,這幾家人還得老大你在外留心,仔細他們在背後使手段陷害我們家。”罷了,就將當場聽說了這首詩的幾個姑娘的家裏都說了。


    “老太太隻管放心。這幾家都不足為慮,他們若是安分還好,若敢有別的心思,我定先下手為強……”韓悼滑陰戾道。


    先下手為強做什麽?自然是殺人滅口了。


    韓太夫人念了聲佛,又向秦夫人道:“今後府裏上下你可要仔細了,誰敢輕言這詩的,打死再論。”


    秦夫人答應道:“是。”


    “至於涵姐兒,”說到韓涵,韓太夫人稍頓了頓,讓秦夫人一口氣懸在了嗓子眼,罷了才又聽聞韓太夫人道:“從此涵姐兒就隻在她初透閣裏住著,由你看管,直到她出閣。你若看管不住她,我便找能看管得住她的人來。”


    眼看女兒爻被圈禁起來的,作為母親如何肯依的,秦夫人百般為韓涵開脫。


    隻是韓太夫人卻不理睬,對韓悼滑,“看你媳婦這做派,日後少不得還要徇私寵溺涵姐兒的,那時候我們還有沒這樣的運數及早察覺,不至於釀成大禍,就不得而知。”


    韓悼滑道:“兒子明白的。”說罷,韓悼滑拿起一旁的紙筆,筆鋒潤墨,一氣疾書。


    少時,韓悼滑拿著所書之信箋過來遞給秦夫人。


    秦夫人接過低頭一看,猛然兩眼一展,頓時跌坐在椅子上。


    隻因信箋上竟然是一封尚未簽押立書人姓名的休書。


    韓悼滑毫不留情道:“‘無出’就足以令你下堂,可念在你我多年夫妻的情分上,我到底於心不忍。若再添一條管束兒女無方,禍及我韓氏滿門,我定不再留你。”


    秦夫人直覺心口發痛,喘息也好似不能了一般,大張著口鼻,再說不出話來。


    而與此同時,裕郡王府中太妃、王爺和王妃也在商議一事。


    就聽裕郡王道:“有此可見這花玄魚不但有才情,且足夠冷靜。倒是不錯的人選。”


    王妃道:“隻怕她心也不小,女兒不好控製她。我倒覺著楚家的大姑娘珍娘好些。”


    裕郡王道:“都中到底不比我們這裏,那個珍娘遇事應對都毫無章法,去了不給女兒扯後腿就是難得的了。”


    王妃自然也知道珍娘的不足,於是問太妃道:“娘以為如何?”


    太妃忖度了須臾,將手中的數珠放下,道:“我隻問,此番梅兒是為的什麽而去?”


    裕郡王和王妃自然是清楚的,女兒麵上是去為質,私下卻是為了能陪皇伴駕,好得皇子。


    隻要得了皇外孫,裕郡王定要不予餘力地扶持,令其能登大寶,以便使徐家今後不再骨肉分離。


    想到早逝的幼子,裕郡王歎了口氣,王妃更是紅了眼圈道:“我可憐的兒啊!”


    太妃點點頭,“這花玄魚,我隻說一條,她可是難得的心思縝密。”


    裕郡王道:“兒子明白了。”


    可說花玄魚的命數,由此終是更改了。


    又說花羨魚,在聽聞柳依依要被聘出去了,韓涵又被禁足在初透閣,一時間也是心驚膽寒的。


    隻道,這兩個當事人都被韓府所忌諱了,她花羨魚又如何能逃得開的。


    可幾日過去,韓太夫人卻好似忘了花羨魚一般,不聞不問的。


    花羨魚心中越發不安。


    選了一日人少時,花羨魚如負荊請罪般,見到韓太夫人便一跪不起。


    韓太夫人見了心中默默點頭,暗道:“好,可見真是個明白人。不枉我的用心了。”但麵上韓太夫人卻作不解的模樣,忙連連虛扶花羨魚道:“丫頭,這是做什麽?快起身。”


    花羨魚又給韓太夫人磕了三個頭,鄭重道:“詩雖不是羨魚所作,但羨魚到底是知道了這裏的厲害。隻是我家人一無所知,隻求姨祖母開恩,羨魚從今往後,青燈古佛再不問世事。”


    韓太夫人這才真把花羨魚扶起,“傻孩子,說的什麽話?要不是你警覺,姨祖母這家裏百年的基業就要敗了。姨祖母感激你還來不及的。姨祖母是越看你,越喜歡了,才想著要同你祖母說親上加親的。”


    聞言,花羨魚身子就是一僵,隻因韓太夫人的話聽似在玩笑,實則如何隻有韓太夫人自己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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