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回陰差陽錯相思局,各人姻緣各有命(四)


    其實說起來,這回看似是韓太夫人用盡了心思試探花羨魚,可回頭一想這裏頭何嚐沒有花羨魚的試探之意。


    這事兒由始至終都和花羨魚不相幹,將軍府反而是因花羨魚方逃過一劫,若如此韓家還要拿捏加害,何嚐不是讓人寒心了的。


    先前也隻因不知道韓太夫人想要做什麽,花羨魚才整日惴惴不安,現下既然已知韓太夫人的心思,那便好應對了。


    按花羨魚所想,韓太夫人嘴上說是要同楚氏說親上加親,卻這些日子了也沒見動靜,如今卻來告訴她,可知韓太夫人多少還是顧念著和楚氏的姊妹情分,如今不過是先試探一二。


    想明白了,花羨魚便不再遲疑,略略低了頭道:“按理說,羨魚一個未出閣的姑娘,不該說這些。隻是羨魚能得姨祖母愛惜十分感激,實不敢再相瞞。當日在家時,祖母和母親雖未和傅家彩禮明文定下兩家的親事,但到底口頭上已作了約定,隻待今年六月傅家哥哥服滿,便三書六禮定下婚約。我們家雖不是什麽大家,但‘誠信’二字最是看重,故而絕不能食言。”


    韓太夫人是知道花羨魚和傅澤明的事兒,卻明知故問,所以花羨魚也拿都知道的事兒婉拒了。


    說罷,花羨魚向韓太夫人蹲福不起,“所以姨祖母的好意,羨魚隻能辭了。”


    韓太夫人也不急著接話,又打量起花羨魚來。


    韓太夫人記得今年應是花羨魚及笄之年了,正是女兒家最好年華之時,再看花羨魚的形容,比之舊年從老家投奔將軍府來風餐露宿時的模樣,如今是越發出挑了。


    隻見花羨魚鵝蛋的臉龐,眼含水杏,唇紅齒白,肌膚瑩潤,行止端方,比之多少大家閨秀有過之,而不及之的。


    看罷,韓太夫人無端喟歎了一聲,十分惋惜的樣子。


    此番試探,韓太夫人多少也有拿柳依依和韓涵殺雞儆猴,給花羨魚看的意思。


    但到底韓太夫人也的確喜歡花羨魚,才有這番試探,若花羨魚有這意思,韓太夫人便作這壞人了;若花羨魚無意她也不會強人所難,最初警示的用意花羨魚明白了,她的意思就到了。


    如今見花羨魚敢這般獨身前來應對答問,可見其膽量見識,是再合適他們將軍府不過的媳婦人選了。


    隻是他們將軍府到底遲了一步,韓太夫人自然要惋惜喟歎了。


    畢,韓太夫人這才將花羨魚扶起,道:“也罷,說起來也是我們束哥兒沒這福分。”


    花羨魚心頭怔了怔,到底沒接韓太夫人這話。


    也是誰都沒想到,就在韓太夫人和花羨魚口頭心頭的束哥兒,此時正在門外站著。


    那日從王府回來後,韓太夫人秉雷霆之勢,不但將柳依依和韓涵都發作了,就連秦夫人和柳夫人也不能幸免,韓束便知同王府發生的事兒有關。


    而花羨魚也是知道那日的事情,卻被單獨留了出來不予說法,韓束也隱隱擔憂,那幾日就沒少探聽韓太夫人和韓悼滑的口風。


    所以今日聽聞花羨魚獨自去了福康堂,韓束如何還坐得住。


    聞訊後匆匆趕來的韓束,正好聽到韓太夫人說,想要同花家親上加親。


    一時間,多少已經不敢再奢望的想念在韓束心頭翻騰,期許氤氳,所以韓束頓住了腳步,隻在外悄悄地聽著。


    隻是到底不能如他所願,花羨魚的話再次將韓束打回原處來。


    韓束麵上綻出一抹苦笑,依舊靜靜地守在外頭,待裏頭的人改過先前的話語,說起閑篇來,韓束這才放下心來,慢慢轉身步出福康堂。


    韓束抬頭看向天邊,默默念了一句,“我若能在初到你家時,便毫無顧忌,是否又會大不同?”


    終究沒人能答他,韓束迎著滿身落霞的紅,任憑夕陽將他身後的影子,撕扯得越發的蕭條和落寞。


    ……


    隻說自那日被柳依依當麵揭穿了皮麵,韓芳便從此遠著柳依依了,每日除了去給柳夫人晨昏定省,不是在自己屋裏,就是去和寡嫂寧氏說閑篇。


    有柳依依在前,姑嫂兩人是同仇敵愾,十分投契。


    這日韓芳又來同寧氏說話,隻是沒一會子就聽婆子來回說寧化來了。


    娘家來人,寧氏自然高興,草草便打發了韓芳。


    韓芳有心要留,但到底不合禮數,可心有不甘便故意慢了腳步,終究讓她和寧化對麵相遇了一回。


    寧化為人粗狂豪放,不拘小節,但到底也不是無禮之人,男女有別但也不能因此視而不見地過去了,自然要見禮的,“芳妹妹,有禮了。”


    韓芳以為寧化是有意親近,拿起手絹掩麵,羞怯怯,嬌滴滴地給寧化回了禮,才要說些寒暖關懷的話,就見寧化忙忙錯身過去了。


    如此一番自作多情,讓韓芳臊得不輕,腳下便不敢再遲了。


    而寧化自然是未察覺的。


    就看寧化見過寧氏,將此番來意說明,罷了便又要走了,也不多停留。


    因此寧化出了寧氏的院子,又碰上了韓芳。


    隻是這回韓芳未瞧見他,隻朝吵鬧的柳夫人院裏望去。


    寧化身上還有事兒,見韓芳既然沒瞧見他,也懶得上前招呼,隻當沒瞧見便要過去,卻再這時看見一個婆娘被人從前頭一處院子打了出來。


    若是別人,寧化就認不得了,隻因這婆娘近年來沒少到他們家去說媒,所以寧化就認出來了。


    又因這年頭多少人都知道,媒婆和走卒雖都是下九流的玩意兒,但卻是最得罪不得的。


    特特是媒婆,她們這些人靠的就是嘴巴吃飯,若招惹了她們,她們上嘴皮子一碰下嘴皮子,不論男女名聲就沒了,日後的姻緣可就難了。


    所以寧化見了,自然要提醒一句的,“那不是官媒婆申大娘嗎?她來給你們家誰說媒來了?按道理說,不論她好不好的給幾個錢打發了就是了,我們這樣的人家,沒必要同她們這些人一般見識的,仔細名聲。”


    韓芳回頭見是寧化在同她說話,一時又高興了,道:“可不是,我也這樣勸的我們二太太的。可二太太拿柳妹妹隻當是天上人,多少凡夫俗子都配不上的,所以人官媒來一回,就被打一回出來的。”


    聞言,寧化登時眼前就是一亮,緊忙問道:“申大娘是來給柳姑娘說親的?你們柳姑娘不是你們家早定下的人嗎?怎麽如今又給她說起親來了?”


    見寧化這般形景,韓芳才想起寧化瞧中的可是柳依依,一時心裏的高興勁兒便散去了,道:“我怎麽知道的。”說罷,就回她院子裏去了。


    寧化聽了個有頭沒尾,那裏就肯丟開了的,忙忙又轉身回寧氏那裏去了。


    寧氏見自家兄弟又回頭以為是忘了什麽要緊的事兒,卻聽寧化道:“姐,你們家怎麽給柳姑娘說起親來了?”


    一聽兄弟問得是柳依依這蹄子,寧氏立時就將蛾眉顰起了,道:“你打聽這些個和你不相幹的做什麽?”


    寧化笑嘻嘻道:“若是真如此,怎麽和我不相幹了?姐姐又不是不知道我的心思。”


    寧氏將頭掉開,道:“你趕緊死了這心。別人不要的,你上趕著去撿,你不要這臉麵了,家裏還要的。”


    寧化一愣,“別人不要的?怎麽一回事?”


    寧氏十分不屑道:“誰知道她做了什麽好事?那天王府詩會回來,我們家老太太大發雷霆,就說陪一副嫁妝把她聘了。”


    那日王府詩會寧化也是去了的,沒聽說出什麽大事兒,便又嬉皮笑臉地央求著寧氏給他說去。


    多少和柳依依的舊仇新怨沒了結的,寧氏如何能答應的,所以縱然寧化百般口舌也不能如願。


    這些話,卻正好就讓回頭來取東西的韓芳都給聽去了。


    韓芳是一時計上心頭,忙忙就躲了出去讓丫頭去取了一份點心來,就在一處必經之地守著了。


    待寧化求告無門,撓頭搔耳地出來,韓芳狀似巧遇般出來了。


    “寧公子這是怎麽了?柳妹妹才做了些點心,讓我送些過來給嫂子。寧公子不嚐嚐就走了?”韓芳道。


    寧化一聽,又轉憂為喜,問道:“這些都是柳姑娘做的?”


    韓芳道:“寧公子若喜歡,隻管到嫂子那裏再坐一坐,我去拿些包起給公子帶回去。”


    寧化才要說好,又想起才和寧氏鬧的不痛快,便道:“就不去我姐姐那了,我就在這等著吧。”


    韓芳故作遲疑了下,“怎麽了?可是和嫂子拌嘴了?”


    寧化不耐煩道:“罷了,罷了,說起來也不知柳姑娘和我姐姐是那裏不對付了,每每提起,我姐姐總是大不快的。”


    韓芳點點頭,“是有些誤解。這不,柳妹妹正要借點心給嫂子賠不是來了。”


    說著,韓芳又做揶揄道:“瞧寧公子的樣子……可是瞧上我們家柳妹妹了不成?”


    寧化見被韓芳一語道破了,幹脆也就不隱藏了,大大方方地承認道:“不瞞芳妹妹,我的確是有意,就是不知柳姑娘意下如何?有心要求姐姐給我去探個虛實,卻得來姐姐一頓好罵。”


    寧化不知道他這話,讓韓芳心內生出多少妒忌來,但麵上韓芳卻不敢露,還得笑道:“我也不瞞公子說,你也是瞧見了的,一般的人家我們二太太是瞧不上的。可要說起來,柳妹妹卻還好,她說隻求是個一心一意的人,當足以。”


    寧化頓時喜不自禁,忙道:“她果然如此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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