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心悠,你一定要這樣對我嗎?”


    那一頭銀發,在夜風飛揚,擋住想象中的一身煞氣。


    弦月緊咬著唇,眼睛瞪的大大的,盯著對邊那紋絲不動的柳心悠,恨不得在那張永遠年輕的臉上狠狠的扇兩個耳光。


    深吸一口氣,好不容易抑製住了心底的如沸水般的怒火,她笑了笑,嘴角上揚的弧度卻有些僵硬。


    曉之以理,動之以情,可她卻怎麽也做不到將柳心悠那三個字換成師傅,更做不到自己擅長的諂媚討好姿態。


    她,討厭柳心悠這個女人,一直討厭,甚至是憎惡。


    “你偷偷下山的事情,我就不和你計較了。”


    弦月的眉頭擰起,她的聲音就和這陰鬱的天氣一樣,讓人心裏如何都舒服不起來。


    好不容易被她跑出來了,在事情沒辦好之前,她是絕對不會和她回去的。


    “柳心悠,你一定要這麽鐵石心腸嗎?”


    弦月原是想要大聲咆哮的,唯恐驚動了隱在暗處的人,這個地方離海棠苑不遠,惠王的人很少出沒。


    柳心悠上前一步,手指弦月:“要是天下人知道你是天降的鳳女,你以為鳳國還有安寧之日?”


    那口吻,竟是沒有半點商量的餘地。


    “你以為別人會相信嗎?”


    弦月昂著下巴,故意讓自己看起來更有氣勢一些。


    “你是鳳國的公主。”


    一字一句,鏗鏘有力,這個身份,多麽的具有說服力。


    很多時候,很多事情,本就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那些想要爭霸天下的人,或者是有野心的人,他們必定會千方百計爭奪自己。


    軒轅昊,蘭裔軒,白戰楓,這些人,或許更加不會放過自己,包括那個本就對自己起了嫉妒之心的雲煙公主,還有那些她根本就不知道的人。


    “那就讓他們爭好了。”


    兩人對峙,互不相讓,弦月抿著唇,輕笑出聲,讓自己的語調,平和甚至是愉悅。


    “天下的男人任我挑選,還不錯。”


    她托著下巴,眼底卻在不知名的方向,迸射出冷光。


    她出生當日,天降祥瑞,可那些知道情況的,活到今日的,根本就沒有幾個。


    說到底,她是他最心愛的女人生的孩子,雖然恨,心裏卻還是愛著的。


    要是這柳心悠敢把這些事公諸於眾,給鳳國還有她帶來麻煩的話,她就把她的梨花齋的給毀了,還有那副她偷偷藏在暗格的畫,她一定當著她的麵把它給燒了。


    “若是被你哥哥知道,這些年你在山上的生活,一定會很心疼的,十年前,你為了他,吃盡了苦頭,十年後,你還要他親眼看著你為了他犧牲自己一生的幸福。”


    柳心悠仰望星辰,再說到幸福二字時,不由歎了口氣。


    弦月咬牙切齒,現在已近不是衝動的想要扇她兩個耳光了,是恨不得把她整個人撕了才好,不過她還有自知之名,不要命的衝上去,結果一定是被她強製逮回去。


    “梨花齋的十年,你看著我長大,就沒有丁點的感情嗎?我會和你回去,但不是現在,你就不能多給我點時間嗎?”


    柳心悠肩膀微微一顫,抬頭,與弦月的視線相對,一時間,沒有做聲。


    弦月覺得,柳心悠這個女人真的是沒心沒肺的,沒有一點母愛,更是沒有丁點的溫暖。


    她四歲就跟著她上了梨花齋,那麽大的地方,她能看到的人影就隻有柳心悠一個,半個伺候打掃的人都沒有,那個時候她還那麽小,又長的乖巧伶俐,按說,她這樣的人,孤身這麽多年,又沒有自己的孩子,看到她應該會很喜歡的,可是沒有,她對著自己,永遠都是冷冰冰的,弦月不禁懷疑,她在鳳國皇宮對自己的好,都是為了騙她上山,或者應該說是為了騙過其他人。


    弦月的眼角,迅速掃視了四周的情況,她可不認為這樣的質問就能讓她放過自己了,她的功夫是好自己很多,論輕功,她逃跑,可能還有點機會。


    “想讓我和你回去,做夢。”


    弦月的話音還在空氣中飄散,人已經動身,嬌小的身子,動作快的讓人咋舌,柳心悠看著在黑夜中那一道白色的閃電,急急的追了上去。


    柳心悠想要追上弦月,將她帶回梨花齋,未免夜長夢多,自然是拚盡全力的,她快,弦月的動作也不慢,兩人始終保持兩丈左右的距離。


    這樣的速度,都是在梨花山上追那些靈活迅捷的小動物練出來的,柳心悠麵無表情,心裏一聲冷哼,這樣的速度,難怪能逃出來。


    “給我站住。”


    柳心悠的聲音並不是很大,但在這寂靜的深夜,也絕對算不得小,兩人已經離開了海棠苑,這個地方戒備森嚴,柳心悠這一叫,頓時就驚動了四周的人。


    “誰!”


    忽有人一聲大喝。


    “刺客,快捉刺客。”


    人群分湧而至,耳畔是疾馳的風聲,響徹耳畔,像是坐在過山車上,呼嘯而過,帶著說不出的驚險。


    安靜的空氣被生生的劃開,濃烈的氣息四麵八方,朝著自己這個方向趕了過來。


    弦月突然停了下來,指著身後如雷霆一般的柳心悠:“那個人刺殺鳳國太子殿下不成,想要殺我滅口。”


    話落,弦月明顯感覺到那些人吊裝方向,齊齊撲向了柳心悠,擋在她的前邊。


    看著被一群人圍在中間,極度氣憤的柳心悠,弦月挑了挑眉,轉身就走。


    “不準走。”


    彎月形的銀亮鐮刀破風而來,劃破半是明亮,半是漆黑的夜空,形成一道彩虹般的架橋,接著,旋風疾馳而來,一道灰黑色的身影已經攔在了她的身前。


    方臉,刀眼,濃眉,高鼻,一身正氣,頎長的身姿仿佛一座屹立不倒的高山。


    “流大俠,請讓道。”


    那話是極為客氣的,卻沒了一貫的從容淡定。


    身後的那一群身著灰衣的人,根本就不是柳心悠的對手,一個個接二連三的倒下。


    “受人所托,姑娘還是先等等吧。”


    流明擋在弦月的身前,半分不讓。


    受誰所托?等等?等誰啊?等柳心悠把身後的那些人全部打趴在地上,然後揪著自己的衣領,將她帶走嗎?


    “那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弦月的臉上還是一貫隨行的笑容,右手成爪,突然朝著流明右邊的頸項捉去,借著夜風的推力,化成驟風,流明看著弦月,偏過腦袋,躲開她的襲擊,剛要回擊,弦月的手卻猛然收了回來,與空氣相撞,激起重重浪花。


    她縱身一躍,比爬樹的猴子還要靈活,騰空而起,若在平時,她一定會踩在流明的肩上,好好逗弄一番,不過現在,她可不想多個高手幫柳心悠。


    素白的身影直接從流明的頭頂飛過,落在他身後的方向。


    流明原以為她是要和自己動手,壓根就沒想到她回逃跑,而她的不客氣,根本就是為了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他轉身,看著弦月匆匆逃開的背影,心道:好聰明的孩子,難怪能與那些人相交。


    弦月這一招聲東擊西果然管用,成功擺脫了流明,卻又給他引來了其他麻煩。


    那一波波原是要圍堵柳心悠的人,見弦月看到流明逃跑,那一個個與柳心悠較手的人現在全都倒在了地上,便調轉方向,將矛頭指向弦月,一會的功夫,弦月的周圍就圍滿了人,將她的路全部堵住。


    弦月心裏著急,恨不得一招就能將這些人全部放倒在地上,然後趁著柳心悠還沒追上來的時候,溜之大吉。


    著急沒用,隻能迎戰,弦月出手快很準,她沒有取這些人的性命,一旦出手,就會有人痛的在地上打滾,在無法起來作戰。


    解決了手上的一批人,很快就會有另外一撥,弦月的眉頭皺起,這周惠王莫不是把護衛皇廷的羽林軍全部調過來保護這些人了嗎?


    她隻有一個人,一雙手,哪能抵的住這樣的車輪戰術,更何況還有一個柳心悠,借著自己的絕妙輕功,將那些人統統甩在身後。


    “沒想到她的輕功也這麽好。”


    軒轅昊站在一棵大樹下,看著靈活避開那些朝著自己的身體撲過來的泛著冷光的大刀還有鋒利的銀槍的弦月,難掩讚賞。


    這樣的女子,果真是世間難有。


    白戰楓別的沒怎麽挺清楚,倒是那個也字,聽的特別仔細,除了輕功,她還在他麵前展示過什麽。


    這個女人,有她還不夠,居然在外邊給他拈花惹草,白戰楓憤憤的看了軒轅昊一眼,暗想,肯定是他自己自作多情。


    她看不上自己,怎麽可能會看上這個狂妄自大的人呢?


    可見,白戰楓這人是很沒有自知之明的,他近乎自戀的自信心很大一部分來自於念小魚幾年來孜孜不倦的追求。


    “楓哥哥,你不是說要好好教訓她一頓的嗎?”


    念小魚站在白戰楓的身旁,頭幾乎貼著他的手臂,仰頭,笑看著他。


    今日,白戰楓怒氣衝衝的殺到秋陽客棧,像這樣正規的客棧,按照規矩,是不能泄露客人的資料的,白戰楓一亮身份外加一聲怒吼,那人很快將店裏所有客人的資料都給他看了,最後鎖定了幾個目標,一個房間一個房間的找,最後根據留下來的東西確定了弦月住著的房間,可等了一整天,他還是沒回來。


    他心裏本就是憋了一肚子的火,等回到天府的時候,碰上那無論怎麽看都讓人生厭的主仆三人,雷安看他堪比黑鍋的臉,苦著臉看他“白大俠,你怎麽現在才回來,弦月姑娘剛剛才離開。”


    試問,白戰楓如何能不生氣,在秋陽客棧等了一整天,回來卻有人告訴自己,她剛剛才從天府離開,感覺她就是為了避開自己一般,如果當時弦月在他跟前,他說不定閉著眼睛,對著她都能用處鐵砂掌來。


    他怒不可遏,大聲咆哮:“該死的女人,我一定要好好教訓你。”


    白戰楓轉頭,見念小魚一副幸災樂禍的模樣,恨不得拍她一掌,她不知道那隻是氣話嗎?氣話能當真嗎?


    看著那些亮刀銀槍,他倒是想狠狠的將那些沒有眼色的人教訓一頓。


    “君神醫。”


    蘭裔軒站在一旁,身後跟著緊隨著他而來的雷安雷雲二人,轉身,看著小跑而來的君品玉,嘴角分明是上揚的,可那雙一貫溫和的眸竟迸射出冰寒刺骨冷意。


    君品玉不懂輕功,速度自然慢了許多,等趕到時候,便看到那冷光閃爍的銀槍,直往弦月身上戳,那個人,隨時都有可能變成刺蝟。


    他站在蘭裔軒的旁邊,看著圍觀的那幾個人,心裏是著急的,看著那鋒利的泛著冷光的東西,他心裏直犯怵。


    想讓他們住手,可身邊的幾個人,沒有一個人動,他這樣做,會不會太過明顯了,想質問他們幾個,為什麽同為朋友,卻不上去幫忙,話到嘴邊,不期然的對上那似笑非笑的眸,那是比那銀槍還要刺眼的神色,仿若世間所有的一切,美好的,肮髒的,在他的眼底,無所遁形,看得他手心忍不住冒汗。


    “她好像怕那個女人。”


    蘭裔軒手指著一頭銀發的柳心悠,漫不經心道。


    君品玉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他不懂武功,隻是壓抑,這世間居然還有這樣快的身手,像是流星閃過,隻有銀色的光芒,別的,什麽都看不清。


    弦月她何時得罪了這樣的高手。


    他怔了怔,並非因為柳心悠,而是她身後的那個人,一身玄衣的鳳久瀾,身後跟著她貼身的侍衛,步履匆匆,麵色焦灼。


    鳳久瀾看著前邊被困的弦月,看著那朝著她刺過去的銀槍,捂著生痛的胸口,氣都還沒有喘暈,拽著雲輕痕的手,指著前邊的那些人,雲輕痕看著鳳久瀾,頓時明白。


    方才,公主留下丹藥之後,便離開了,殿下坐在桌上,握住那小小的瓷瓶,十年了,他已經有十年沒見殿下笑過了,那麽溫和,就像春日枝頭盛開的梨花,溫暖而又爛漫。


    他在桌上坐了許久,走到床邊,正準備就寢,忽然聽到外邊的打鬥聲,這天府戒備森嚴,他們是知道的,鳳久瀾一聽到這打鬥聲,想也不想,便急急跑了出來。


    他的身子不好,這一路急忙忙的,沒有片刻的停歇,殿下早就是上氣不接下氣了,現在他縱然是心裏焦急,也沒力氣喝止那些人住手了。


    雲輕痕越過柳心悠,衝到那群攔住弦月的人群中間:“住手。”


    “都給我住手。”


    那群人見是雲輕痕,紛紛住手,鳳久瀾撫著胸口,朝著弦月的方向走去。


    他的步子很慢很慢,足下像是灌了鉛一般,每一步,都透著小心,那晶瑩似雪的肌膚,砸漆黑的夜裏,泛著比那銀槍還要刺眼的光澤。


    前邊的那個人,是她的月兒,十年的時間,她都已經這麽大的,被那麽多人圍著,不慌不忙的,怎麽一點也不愛惜自己呢?要是受傷了,怎麽辦?


    弦月背對著他,今晚沒有月光,借著屋簷還有樹枝的光,他隻能隱約看到她的側臉,她的嘴角,似有若無的上揚。


    其餘的人也聽到了外邊的動靜,穿戴了衣裳,趕過來湊熱鬧。


    他們看著鳳久瀾的模樣,注視著他的神情,他的眸,盯著前邊的白色身影,憐惜的,寵溺的,碎了一地的柔光。


    他們從來不知道,那個不喜與人親近,冷漠的鳳國太子,居然會有這樣溫柔的眼神。


    弦月聽到雲輕痕的聲音,心,陡然一跳,他來了,那哥哥是不是也來了?


    短短的一刹,那些風幹的眼淚,突然間又肆意橫流了出來,心裏的酸楚和心疼,怎麽都無法抑製住。


    哥哥他心裏,是不是在難過?


    這個時候,她應該扔下身後所有的一切,想也不想的逃跑,可是她卻不忍心,十年前的分離,她不告而別,這次,她如何能讓那個溫暖的少年,隻能傻傻的注視著她的背影。


    她,不舍得他那麽難過,尤其是因為自己。


    她仰頭,包裹著的黑色,一層包裹著一層,密不透風,深吸一口氣,眼角的淚水落了回去,她笑了笑,卷起袖子就去擦,確定誰也看不出她流淚的痕跡,這才轉過身,看著已經擺脫了包圍的柳心悠:“看你往哪裏跑?”


    弦月嗬嗬一笑,那模樣,比狐狸還要狡猾,直接跳到了白戰楓身旁,躲在他們的身後。


    “白戰楓,你口口聲聲說我是你的女人,現在你的女人被欺負了,你悠閑的旁觀,你還是男人嗎?”


    弦月得意,雙手用力,直接將白戰楓推了出去:“把她打跑了,一切都好商量。”


    她看著轉頭望向自己的白戰楓,很是誠懇的點了點頭。


    白戰楓的身手和自己差不多,想要打敗柳心悠,除非有奇跡發生,能擋一陣是一陣,她這個樣子,哥哥的心裏也能好受些。她結識的,並非江湖草莽,都是些有身份,有地位,有能力,能讓任何一個女子托付終生的男人。


    白戰楓的身手自不用說,一招一式,雄渾有力,震的四處的樹枝沙沙作響,他大喝一聲,地動山搖,越打他就越發起勁,眼底滿是興奮,弦月明白,那是因為他好久沒碰上對手了,還是個比他功夫要好的對手。


    柳心悠方才一番漩鬥,消耗了不少功力,若是別人,必定承受不住白戰楓這樣力拔山河,堪比打老虎的打發,可柳心悠卻不然,一招一式,依舊是遊刃有餘,白戰楓雖然沒有落敗,不過也沒討多少好處。


    “楓哥哥,我來幫你。”


    念小魚見自己的愛人被人欺負,沉不住氣了,揚起手上的鞭子,就要衝進去,卻被弦月扣住,她轉頭看向弦月,弦月手指著白戰楓的眼睛:“你沒看他現在正興奮嗎?”


    她若是上去,白戰楓還要分心,根本就做不到像現在這樣,全力以赴。


    “軒轅昊,追女孩子是需要行動的。”


    軒轅昊看著鳳久瀾,此刻的他,一臉溫和,注視著身後的人,那柔光,比春日的陽光還要讓人覺得舒服,卻讓他的心生出了疑惑。


    這鳳久瀾,和這弦月到底什麽關係?


    愛人嗎?不想,那眼底,不是濃烈的可以將人溺斃的愛慕,那是什麽?


    隻要不是愛慕,單憑那雙眼睛,足見弦月在他心底的分量是不輕的,如果能得到鳳國的支持,這亂世,早晚會在他的手中了結。


    軒轅昊轉身,那灰褐色的眼眸,從未有過的認真,盯著弦月:“好。”


    簡簡單單的一個字,仿佛從他的胸腔發出,還帶著回音。


    “君品玉。”


    她諂媚的看向他,驀然想到他隻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神醫,迎著君品玉的視線,搖了搖頭:“我隻是叫叫你。”


    她倒是希望他也能上,不過以他的身後,絕對會被柳心悠一長掌斃命。


    “蘭公子。”


    她繞過君品玉,扯了扯蘭裔軒的衣裳:“我一直都說,你是我見過的最好的人了。”


    蘭裔軒的眸光微動,她的臉上還帶著略顯諂媚的笑容,半蹲著身子,扯著他的衣裳,一副十足小人的模樣,卻並不讓讓人討厭。


    “我可記得在燕京的時候你並不是這樣說的。”


    弦月在心底哼了一聲,道了句小心眼,她很高興,看著柳心悠被軒轅昊和白戰楓兩大高手圍攻,步步後退,心裏十分暢快。


    三個臭皮匠賽過諸葛亮,要是蘭裔軒出手,再加上她自己,柳心悠那個女人插翅難飛。


    “幫還是不幫,不幫的話,我就把你在臨安客棧被女采花賊輕薄的事情昭告天下。”


    她不知道蘭裔軒是不是真的會在意這些,但是她隱隱覺得他會幫自己的。


    “就沒有別的事情可說了嗎?”


    他還是上前幫了弦月的忙。


    弦月站在原地,一雙眼睛東張西望的,雙手緊緊的交纏在一起,就是不敢在鳳久瀾。


    沒人知道,她現在心裏有多糾結,她想看他,非常非常想,以前在梨花齋,她做夢,夢裏夢到的都是那個頎長清瘦的身影,將她攬在懷中,溫柔的撫摸著她的發。


    一開始,她很不適應,仿佛回到了從前,回到他還是蘇芷心的時候,醒來的時候,床上空空的,什麽都沒有,她會害怕,然後抱著枕頭,一直哭到累了,睡過去,後來,才有慢慢的適應了過來。


    她害怕,她怕自己一看到那個人,兩人的視線相撞,她的眼睛就會忍不住泛酸,然後沒出息的掉眼淚,甚至,大哭出聲。


    她能明顯的感覺到那灼熱的視線,直直的落在身上,關愛的,憐惜的,寵溺的,這些,就已經足夠,她的心,慢慢的燃燒起來了。


    剛出生的時候,感覺她和母妃長的很像,時隔時間,現在看來,眉毛,眼睛,鼻子,嘴唇,還有眉間的朱砂,都和母妃一模一樣,但是那感覺,確實不一樣的。


    母妃的容貌,第一眼看上去便會讓人覺得驚豔,她的笑容溫婉嫻靜,讓人十分舒服,可月兒卻不一樣,相似的五官,也許在一群女人中間,她很快就會被淹沒,眉宇間,都透著股聰明狡黠,但你一旦發現了她,便會被她吸引。


    以前,她的臉上有些嬰兒肥,現在,瘦了好多,鳳久瀾覺得心疼,也越發的自責。


    聽宮裏的人說,是一個滿頭銀發的人將她帶走的,雖然沒有親眼見到,不過在看到柳心悠的時候,他知道,這就是宮人口中提到的那個人,月兒為什麽要躲著她呢?她的月兒,好像一點也不喜歡那個將她帶走的人,這些年,她是不是一直被那些人折磨著。


    “輕痕,把那個人給殺了。”


    他的聲音很輕,就算是說著如此殘忍而有血腥的話,卻依舊像是梨花般,潔白幹淨,淡淡的,沒有憎惡,也沒有仇恨,仿佛隻是一件以為平常的事情。


    在場的人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著被白戰楓三人圍困著的柳心悠,一時間,難免覺得壓抑。


    這好端端的,人家沒得罪他,幹嘛要人性命,都說這鳳國的殿下心慈,愛民如子,這不是鳳國的子民,性命就如此輕賤了嗎?難道那個老女人真的不要命的去刺殺鳳國的太子殿下?若是這樣,他怎麽現在才下這樣的命令?


    他們一頭霧水,雲輕痕卻是清楚不過的,雖然不知道那片刻的功夫殿下心裏想了些什麽,不過看公主對她避之不及的模樣,再想想這些年,公主在外邊不知吃了多少苦頭,殿下心裏指不定如何心疼呢?


    弦月和雲輕痕一樣,心裏都和明鏡似的,鳳久瀾下這樣的命令,她非但不責怪,心裏反而覺得暖暖的。


    雲輕痕從懷中掏出一個小竹笛,弦月不想也知道,肯定是召集其他的人,柳心悠被白戰楓三人圍攻,已經處於劣勢,若是再有高手群起而圍攻,想要殺她也不是不可能。


    她雖然不喜歡柳心悠,不過兩人在梨花齋,總歸有十年的時間,更何況,她現在,還不能死,她死了,哥哥怎麽辦?而且,現在不能把勢力暴露了。


    “住手。”


    弦月衝到雲輕痕跟前,搶過他手中的竹笛。


    “不用殺她。”


    她就站在雲輕痕和鳳久瀾中間,麵對著隻有咫尺之遙的鳳久瀾,仰頭,睫毛輕顫,露出了笑容,水霧凝聚,眼前,朦朦朧朧的。


    “那就不殺吧。”


    他的聲音柔柔的,年底閃爍著細碎的柔光,就那樣,看著弦月。


    眾人被驚的不輕,堂堂鳳國的太子殿下,未來鳳國唯一的繼承人,居然這麽聽一個女娃的話,有些人,下午是見過弦月的,回想自己對她是不是有什麽不敬的舉動,確定沒有,才鬆了口氣。


    君品玉雙手緊握成拳,他的心裏百轉千回,猜測著弦月與鳳久瀾的關係,恍然想到她在馬車上說的哥哥,猛然一驚,不敢置信,看向弦月。


    “我的月兒。”


    鳳久瀾動了動唇,輕輕的點了點弦月鼻子,想要將他攬在懷中。


    弦月癡癡的看著鳳久瀾,她想象著,自己像小的時候那樣,在看到他的時候,像蝴蝶一般撲進他的懷中,撒嬌。


    這裏,這麽多的人。


    她笑了笑,在隻有鳳久瀾看得到位置,動了動唇:“哥哥。”


    鳳久瀾的手,微微顫抖。


    弦月明顯能感覺得到那腦後那幾道灼熱而又充滿探究的視線,想到那日在馬車上與君品玉說過的那些話,她知道,他或許已經猜出來了。


    她知道,這些時候,她應該狠狠的推開鳳久瀾的手,然後,漫不經心的笑,冷冷的問一句:“你是誰?”


    也許這樣,就可以騙過那個人的。


    但是,她做不到,這個世界上,有些事,有些人,你總是無法用理智無控製,有些時候,簡簡單單的三個字,會讓人歡欣鼓舞,也會是一道永遠無法愈合的傷。


    越是在意的人,那傷害,哪怕是一丁點的,也會被無限倍的放大,她不想,也不能傷害,因為,她做不到。


    “你們下手輕點,別把人打死了。”


    弦月退到一旁,指著那亮黑一白一紫的身影:“打趴下了,交給我來處理。”


    她要用天蠶絲將她捆起來,然後再關進小柴房,在事情沒辦好之前,絕對不讓她出來。


    白戰楓轉過身,相當不滿的瞪了弦月一眼:“我從來不打女人,這是第一次。”


    弦月笑了笑,柳心悠已經筋疲力盡了,雙拳難敵四手,更何況這三個人都是江湖一等一的高手。


    “她不是女人。”


    在她眼裏,這簡直就是個變態。


    “弦月。”


    柳心悠咬牙切齒,這氣死人不償命的本事,柳心悠一直是不二的試驗對象。


    柳心悠一時分神,蘭裔軒已經扣住了她的一隻手,柳心悠憤憤的用眼神,想要掙脫蘭裔軒的束縛,此舉非但沒有成功,身後的軒轅昊襲向她膝蓋的位置,眼看著要白戰楓動手了,站在一旁的念小魚終於忍不住了,製服這樣的絕世高手,怎麽可能少的了她。


    飛身上前,手上的銀邊揮舞,直接纏住了單膝跪在地上柳心悠的雙手。


    她拽著銀鞭,微微用力,柳心悠皺著眉頭,卻連哼都沒哼一聲,念小魚挑眉,得意的看著弦月,一副我很厲害的炫耀姿態。


    “人家都一把老骨頭了,你也能下這樣的狠心?”


    念小魚嘟著嘴剜弦月。


    地上的人,雖然是一頭銀發,可是那張臉,白皙柔滑的肌膚,看起來根本比她大不了多少,哪裏就老骨頭了。


    “女人,現在你是我的了。”


    方才一番搏鬥,白戰楓出了一身的汗,貼著身子,顯的越發的壯碩魁梧。


    弦月走到白戰楓跟前:“如果是你一個人,能把她打敗嗎?”


    白戰楓瞪著弦月,有種被耍的感覺,不過卻也不得不承認,若是沒有軒轅昊和蘭裔軒的幫忙,他根本就不可能會贏。


    原來她一早就打好了主意,難道做她的女人,就那麽不好嗎?


    弦月走到柳心悠的跟前,與憤憤不平的她對視,嘴角上翹:“早知道這樣,剛才答應我多好?我又不是不和你回去。”


    眾人不免好奇,皆在心底猜測柳心悠和弦月的關係。


    蘭裔軒看著一頭銀發的柳心悠,驀然想到他與弦月初遇的場景,她一身被梅花裝點的白衣,發絲淩亂,整個人狼狽不堪,似在躲誰,現在看來,那個人應該就是地上的人了。


    柳心悠仰頭,看著弦月那得意洋洋的模樣,她若是說,他們是師徒關係,這裏的人,又有誰會相信,她自己都覺得難以置信。


    “你不想那個人有事,就和我走。”


    沒有了方才歇斯底裏的憤怒,柳心悠很平靜,相當的平靜,可就是因為這份平靜的篤定,卻讓弦月有種不安的預感。


    她蹲在地上,抬頭看了念小魚一眼,指了指她的鞭子,念小魚哼了一聲,將捆在柳心悠手上的鞭子鬆開。


    “你做了什麽?”


    弦月很是認真的替柳心悠整理淩亂的發絲,動作十分的輕柔,聲音,很輕很輕,輕的幾乎連她自己都聽不見。


    “能被上天選中的人,我這樣的凡夫俗子,怎麽能控製的了呢?”


    冰冷的,嘲諷的,字字刺耳。


    四歲大的孩子,懂什麽?可她卻做出那樣的驚人之舉,金鑾大殿之上,那番話傳出來,又有幾個人會相信,這是出自一個隻有四歲的女孩之口,更不要提那般雷霆的手段。


    “他身上的毒,隻有我能解。”


    沒人聽到他們兩個說些什麽,就是距離他們隻有一步之遙的蘭裔軒他們,也隻看到她們的唇,像是被風吹開的書頁,零亂而又快速。


    然後,那個白發女子湊近弦月的耳畔,不知說了些什麽,他們感覺到,弦月身上的氣息變了,四周的空氣也仿佛凝固了一般,變的冰冷凍人,她的臉上,沒有丁點的笑容,厚重的陰霾,壓得人根本喘不過去來了。


    “柳心悠,我殺了你。”


    弦月突然從地上站了起來,她像是發了瘋一般,沒有任何技巧的,將柳心悠壓在了地上,拳頭,狠狠的落在她的臉上。


    那一瞬,蘭裔軒的眼底,由著明顯震驚的流光,這樣的弦月,這樣一身仇恨的弦月,她從未見過,那個人,她到底對她做了些什麽。


    有沒有這樣一個人,她對你,可以談得上有養育之恩,但是你對她,卻隻有刻骨的仇恨和厭惡,柳心悠於弦月來說,就是這樣的一個人,這輩子,她原該享受的溫暖還有想象中快樂的童年,被她全部毀了。


    她常常想,以前的蘇父蘇母將她當成棋子一般利用,她也不曾有過如此濃烈的恨意。


    她常常在想,這世上,怎麽會有那樣的巧合?在哥哥奄奄一息的時候,柳心悠出現了,救了她哥哥,還幫她報了仇,這一切會不會隻是她精心的安排,為的就是將自己帶回梨花齋,然後滿足她變態的折磨?


    弦月不怕肉體上的疼痛,所以柳心悠才會選擇精神折磨。


    四歲的時候,她跟著她上山,她會燒飯,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她有過因為饑餓在鬼門關跑了一趟的經曆,可她,卻還是不管不顧。


    她每天讓她練武,她就隻能抽出睡覺的時間,看看醫書,隻要被她發現了,她就一定會把那書給燒了,然後狠狠的訓斥她,在她的身上留下一些不大不小的傷痕,十年的時間,她一直持續著更年期。


    她隔絕自己與外界的一些消息,嚴格控製她的思想和生活,相比於別人的身不由己,她的身心都沒有任何自由可言。


    她會按時讓人把藥給哥哥,回來的時候,她笑眯眯的對著自己,輕飄飄的說一句:好在藥送的及時,不然你哥哥就死了,我又救了她一命。


    她經常做夢,會夢到那笑容,驚的一身冷汗。


    …。


    她救了哥哥的命,這些,她都忍了,因為希望能在見麵的時候,笑靨如花,她一直樂觀到了現在。


    每個人,想要的東西太多太多,但是呢,要求太多,最後什麽都不會有,隻要自己最想要的,最在意的還在,那就該覺得滿足,她一直都是如此告誡自己的。


    因為,她幫自己留住了自己最想要的,所以,就將這一切的一切當成交易,她並不算吃虧,可是現在,她忍無可忍。


    “難怪那個人不要你,你根本就是變態。”


    沒錯,她就是個徹頭徹尾的變態。


    柳心悠原本是眯著眼睛的,聽弦月這樣說,睜開隨時都能噴出火來的雙眸,要是還有力氣,她一定會還手。


    弦月想了不想,對著她睜開的眼睛,就是一拳,柳心悠鼻青臉腫,鼻子,嘴角都有血流了出來,弦月這才住手,拽著她的手,將她從地上拉了起來,笑著對眾人介紹:“這是我的師傅,柳心悠。”


    眾人的下巴險些驚的掉下來,這哪裏像師徒,分明是仇人。


    蘭裔軒沒有說話,今日的弦月,分明是哪裏不一樣了。


    “我師傅受傷了,我帶她回去療傷。”


    弦月看著鳳久瀾,雙眸眯起,微微一笑:“哥哥,等我回來。”


    然後,扶著受傷的柳心悠離開。


    猛吸了吸鼻子,有種落淚的衝動。


    ------題外話------


    ps:承諾的萬更,親親們看文愉快,即將到來的周末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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