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華仁從外頭回來,文氏難得地沒有起身招呼,隻坐在炕上擺弄新摘得花枝。


    喬姨娘殷勤的上前幫忙脫衣,嬌語道“大爺勞累了一天,要不要先梳洗一番?”


    許華仁不語,隻將褂子遞給她,盤腿坐到了炕上,對著文氏道“今個兒天冷,你平時是不耐寒的,怎麽今天倒懶怠窩著了。”


    喬姨娘拿著褂子,臉色有些凝滯,丫頭上了熱茶來,睨了她一眼,方才訕訕的下去。


    文氏對這些一無所覺,有些心不在焉地折著花枝道“今個兒出了一樁奇事,鬧了我一整天,所以有些乏了。”


    竟是隔了一會兒才算回了許華仁之前的問話。


    許華人笑道“是個什麽奇事?也能難到了你,是老太太太太那邊的,還是幾個妹妹們誰有了新鮮的事,說給為夫聽聽。”


    文氏笑道“倒還真是些家常裏短的事,大爺得空就聽一聽,也好替我拿點主意。”


    既這樣說那就不是小事了,許華仁挑了挑眉,示意文氏說下去。


    “今個兒王家太太上門來,說是要接二嬸娘家去養病,期間說了些胡話,把老太太給氣倒了,現在還沒回過來。”


    文氏不可能憑白地說這樣的事,必是意有所指的,許華仁問道“這些日子說是二嬸娘病了,就連我說要去請安都說不可打擾,怎麽王家難道不知道這事?這本是你們女人裏頭的事,可別失了分寸。”


    文氏一籌莫展道“按說二嬸娘這病本就生得奇怪,王家要來看也是應該的,可是老太太不許任何人探視,連太醫也未請,就是六妹和七弟兩人也見不得。今天王家太太說了一番話,我想想真有些怕。大爺說這些事是我們這內院裏的事,可是我細想想總有些不對勁。”


    文氏放下鮮花,漫不經心地從丫頭手裏拿過帕子拭了拭手。


    許華仁望著她道“你瞧出什麽了?”


    文氏放了帕子道“王太太今天口口聲聲說二嬸娘會白白丟了性命。還說了一些十分了不得的渾話,我想著咱們家如今雖然富貴輝煌,可也是處在風口浪尖上的。要不然之前父親那事也不會、、、有些話親戚們說來,由不得外人不信。”


    許華仁驚異道“咱們家曆來是有仁善之名的。二嬸娘好好地會有什麽事,王家為何說出這番話來。而且這是二房的事,三弟同五弟那邊是怎麽說的”


    來福上前給二人添茶,解釋道“大爺不知道,二嬸娘這病是老太太下的口,如今誰還敢近著。況且那邊五奶奶有喜,三奶奶因為哥兒的事也沒什麽心思。咱們奶奶是管家人,可不是要操勞了。況且現在王家夫人被留在了府裏,要是真個有了什麽,王家那裏有了準備,到時候外頭可真要瞞不住了。”


    來福本就是文氏的心腹,這些話由她說出來自然也就是文氏的主意,許華仁笑道“咱們夫妻有什麽話不能明著說的,何必拐著彎來。你是覺得有什麽不妥?難不成這裏頭的事還有什麽不對的?”


    文氏輕笑道“我哪裏拐著彎來著。不過是我膽小,凡事總喜歡多想。現在王家太太被留在了府裏,她之前口口聲聲說咱們府裏有人要害二嬸娘。這些話當真是駭人聽聞。先不說到底是她自己這樣想的還是旁的人挑唆的,所謂覆水難收,當時這話六妹妹在一旁也聽見了。”文頓了一會兒又道“這人咱們現在留了下來,一天兩天的說是親戚情分來往,長一些的日子可就說不過去了,王家也是在京裏的,若等人家找上門來要王太太,到時候縱是好心也得變成惡意了。大爺可別小瞧我們這內院的事,我想若是鬧大了,就是你們外頭的爺們也保不住。到時徒費一番心力也難擺平。”


    “既然這樣,為何不防患於未然,在內就先掐住了,夫人理家一向是一把手,怎麽這回難到了?”


    文氏露出苦澀的笑容,有些言不對題道“今個兒老太太因為這事生了好大的氣。到現在也沒消,我一會兒還要去服侍,大爺要不要和我同去?”


    許華仁有些明了,撩起袍子起身道“我先去換身衣服,呆會兒再一塊去請安。”


    文氏意味不明地“唔”了一聲。


    許華仁走開後,來福才道“大爺要是能夠出麵便好了,興許老太太能聽得進去了。”


    文氏歎了口氣道“我倒不指望他能在老太太那裏說什麽話,橫豎老太太那裏是誰也說不通的。我這是未雨綢繆,事先給他提個醒,免得到一團亂麻的時候要我來頂罪。他若是在老太太那裏碰了釘子,就知道這事得多難辦了,要如何處理,端看大爺吧。”


    來福默然,喃喃道“那邊二老爺和兩位爺未必不管,咱們家爺恐怕也不想觸老太太的逆鱗。”文氏頓了一會兒之後才歎息道“那就看大爺怎麽做了,去預備下晚飯吧,去跟六姑娘說今天家裏亂得很,讓她來跟我這邊吃飯。”


    蘭心從外頭急匆匆地進蘅芷園,見到紅香坐在廊下悄悄的抹眼淚,走近問道“又怎麽了?姑娘呢?”


    紅香抓著蘭心的袖子道“心姐姐,這該怎麽辦?姑娘叫我把大奶奶身邊的人給打出去,剛剛又鬧了一場。我怎麽敢對大奶奶身邊的來喜怎麽樣,蘇嬤嬤現在也不知道被大奶奶那邊關到哪裏了。我看咱們說不定也逃不了。”


    蘭心聽了忙安慰道“說什麽呢?咱們有什麽過錯,你別這樣戰戰兢兢的,大奶奶也不是不明是非的人。快去伺候姑娘要緊,你這個樣子大奶奶那邊的人看了反覺得不像話。”


    說完便推她起身,紅香有些不情不願道“姑娘現在好大的脾氣,剛剛在小丫頭麵前給我好大的沒臉、、、”


    蘭心知道許玉妍這些日子心中不痛快,恐紅香的抱怨傳進去又引起許玉妍的發作,忙勸止了紅香,兩人相伴進去。


    看到內室飯菜狼藉倒了一地,兩個小丫頭伏在地上收拾。兩人裝作沒有看見,蘭心走至床邊道“姑娘?‘


    許玉妍聽見聲音睜了眼,蘭心道“我去了六爺那裏,同那邊的綠翹姑娘說了,等六爺回來他應該就得了消息了”


    許玉妍轉頭道“外祖母現在在哪?”


    蘭心低頭道“打聽不到,大奶奶的人嘴巴都嚴實得很。”


    紅香覷眼看見許玉妍要掀了被子,忙上去幫忙,許玉妍甩了她的手道“你去四嫂子那裏,就說我有東西要給她,請她過來。”


    紅香有些為難,來喜現在也在蘅芷園裏,這來來往往的也逃不過她的眼睛。


    許玉妍見她不動,喝道“怎麽還不去,難道我現在連你們也使喚不得了,還是你們一個個見我這個樣子,有心要作踐我。”


    紅香靜默了一會兒,轉身出去,許玉妍方才狠狠地閉上了眼睛,蘭心看不過,跟出去追上紅香道“你這個樣子出去,白惹了人注意,還是先回屋擦了眼睛,整頓好了,等天黑的時候悄悄去了,才不讓人發現。”


    紅香抽噎道“去得晚了,姑娘那邊問起來又要生氣,左右都是不是,讓人瞧見就瞧見吧,姑娘都不怕我怕什麽呢,左右我都是依姑娘的意思。”


    說完要走,蘭心趕緊拉住道“你也省省吧,這個樣子咱們這蘅芷園可真真都要填進去了、、、”


    來喜倚在門邊笑道“你們兩個在做什麽呢,拉拉扯扯的,是有什麽好吃的要藏著我們?”


    蘭心嚇了一跳,見來喜已然走過來,忙推了紅香一把道“讓來喜姐姐見笑了,都是這小蹄子饞嘴,吃了我收起來的梅花糕,才說了她幾句,她就委屈起來了。看看,眼淚這樣淺,倒像是我欺負了她似得。”


    來喜見紅香呐呐地不敢吱聲,便走至旁邊笑道“你這丫頭嘴饞也就罷了,怎麽就還被抓住了,白白被訓了一頓。所以說若是怕藏不住,還不如不做的好,要是好好地問你蘭心姐姐,難不成她還不給你吃梅花糕不成,除非你想吃的不是梅花糕,是其他東西,讓蘭心難辦了。”


    蘭心聽了強笑道“什麽多值當的東西,讓姐姐說成這樣。我不過隨口說她幾句而已,姐姐扯出這麽一大段,我倒過意不去了。”


    紅香忌諱著來喜,心裏又有鬼,此時平日的伶俐早已不見,隻縮頭縮腳地望著蘭心,盼著她解局。


    來喜有些好笑,心中暗想自己不過是臨時來蘅芷園看著的,隻要保證許玉妍鬧不出什麽就好,倒不好得罪了人,便道‘是我多嘴問了,你們不必往心裏去。對了,七姑娘是不是在屋裏呢,晚飯可吃了,方才大奶奶那邊還使人來問了。我想進去伺候又怕姑娘嫌我煩。”


    蘭心忙道“姑娘今個兒食欲倒好,吃了不少,還說讓大奶奶費心了,特特做了精美的吃食送來。來喜姐姐是大奶奶身邊得用的人,來這裏照應我們姑娘已經是感激大奶奶的一番心意了,哪裏真敢要姐姐端茶伺候,那我們這些人是做什麽用的。姐姐隻管放心回大奶奶。”


    來喜本也不想進去看許玉妍臉色,便也算了,剛要走開,傳來哢噠的聲音,來喜回頭一看,東邊那頭兩扇窗子早已緊閉上了,紅香蘭心兩人霎時臉色慘白。(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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