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著兩張一萬塊錢的存折, 江夏感動到不知道說什麽才好。


    陳淑芬和陸友德是從苦日子裏過來的, 他們省吃儉用, 卻把最好的都給了孩子。現在即便是家裏經濟寬裕了,也沒見陳淑芬給自己添過一件首飾。


    然而對江夏及她的娘家人, 陳淑芬從來都是大方的。


    “媽, 您的心意我收下了, 可是這錢我不能要。”江夏握住陳淑芬的手, 都說婆媳關係難處, 在陸家她絲毫沒有感受到。


    見陳淑芬眼神有些暗淡,江夏眼睛一轉, 心裏有了主意。


    “媽, 跟你說個好消息。上次我從琴姐那裏要來了一個淡化疤痕的藥膏配方,我把您給我的這筆錢花費在藥膏的製作上。如果時機成熟,我還想開個日化用品加工廠。這筆錢就算作您入股的本錢, 行嗎?”


    日化用品加工廠江夏今年就想開辦起來,手裏有這麽好的資源,浪費真的太可惜了。


    像淡化疤痕、去痣、美白、抗皺之類的麵霜, 能夠幫助很大一部分人找回自信, 從而改變她們的人生。


    陳淑芬原本還以為江夏不收自己的禮物, 是不是覺得給錢太俗氣了?聽了江夏的話,她的注意力很快轉移到藥膏上來。


    “是你之前提過的那個臉被燒傷的王思琴嗎?”


    “嗯,就是她。琴姐現在臉上的疤痕全好了。隻是這藥膏製作起來有些麻煩,需要用到幾味新鮮的中藥材。”江夏說著,在紙上寫下配方, 遞給陳淑芬看。


    “夏夏,我上次聽紅梅說,他們老家的村子就是靠種中草藥維持生計的。要不,咱們去問問她?”


    陸友德聽說夏夏拿到錢竟然想用在給阿阮治療疤痕上,他心裏很是感動。如果有一天,他們走了,有夏夏照看著兩個孩子,他們也就徹底放心了。至於少陽這邊,他得寫信把夏夏的好都告訴他。


    第二天早上,劉阮表示自己身體已經好多了,想要回學校上課。


    “夏夏,我已經下拉好幾天的課程了。”劉阮可憐巴巴地看著江夏。


    “好吧,如果你想上學也行。不要劇烈運動,不舒服的時候及時告訴老師。”


    “哦耶,夏夏萬歲!爺爺奶奶再見,夏夏再見!”劉阮歡呼一聲,背著書包和陸海銘一起去學校。


    江夏心裏還惦記著昨天婆婆說的草藥的事,於是等孩子們上學之後,她回到臨水鎮,跟李紅梅打聽關於她老家的事情。


    李紅梅也知道劉阮磕破了額頭這事兒,聽江夏說要配製膏藥,她連忙把手上的工作交代給其他人。


    “夏夏,你說的這幾種草藥我老家都有。這樣,我陪你回去一趟。”


    李紅梅和李定坤的老家在距離臨水鎮四十公裏以外的草坪村,她們早上九點出發,下午一點才到達位於半山腰的村子。交通工具從客車換到拖拉機,最後還步行走了兩個小時的山路。


    這可把從來沒有走過山路的江夏給累壞了,剛開始她還覺得爬山挺新鮮的。後來體力不支,她得靠李紅梅給她做的簡易登山杖才能勉強往前走。


    當江夏來到位於大山深處的草坪村,看著眼前的低矮泥磚草房,她可以想象這個村子裏的人們生活有多艱難。


    李紅梅領著江夏找到鄰居何大叔,“叔,我們想要買大血藤、當歸、紅花,您現在手頭上有嗎?”


    何大叔看起來有些蒼老,樹皮般的老臉上布滿皺紋。他吸了一口葉子煙,收回打量江夏的視線,“梅子回來了?你說的這些都有,要多少?”


    大叔說完之後轉身,打算從簸箕架子上翻找這些藥材。


    “這位大叔,我們不要製過的,可以麻煩您幫我們找新鮮的嗎?”江夏站在院子裏,聞著空氣裏飄著的藥材香,忽然覺得這個村子就像是隱藏在大山裏的寶藏。


    江夏不懂藥材,但是進山的路上,李紅梅給江夏介紹了很多中草藥。


    一路走下來,江夏聽到了很多在美顏手冊上見過的中草藥名字。


    “有是有,就是得花時間去找。梅子,你先帶你的朋友在院子裏坐會兒,我現在就去後山挖。”何大叔把煙杆隨手在石板上磕了磕,背上竹製的背簍出發。


    江夏實在是沒有體力跟著何大叔一起去,她在李紅梅的介紹下,知道了這座村子裏大約有一百多人,村民以王姓和張姓為主,也就他們李家、何家是外麵搬進來的。


    把口袋裏的糖果散給那些好奇圍上來的孩子們,江夏和李紅梅來到隔壁李家坍塌的房子麵前。


    “村子裏所有的人都隻能靠種植中草藥售賣維生,這裏根本種不了糧食,勉強能種一些土豆和紅薯,收成也不算太好。因此,到現在大家連吃飽飯都成問題。”


    李紅梅的眼裏帶著回憶,她和弟弟在這座村子裏生活了十多年。


    都說靠山吃山,靠海吃海,村子裏的人雖然不至於餓死,可是物質條件跟山下的人完全沒辦法比。


    村子裏也有一些年輕人實在過不下去了,想方設法搬到山下。


    跟李紅梅上山之前江夏就有所打算,她不僅要製作淡化疤痕的麵霜,還想趁機把其他幾種麵霜一起製作出來。既然這裏有她需要用到的中草藥,不如多買一些回去。除了淡化疤痕的需要新鮮草藥之外,其餘的配方用製過的中藥材就行。


    得知江夏有購買藥材的打算,李紅梅帶著江夏找到村長家。


    村長一聽說有人願意收購村子裏的藥材,喜得說話都在打結,“我……我現在馬……馬上去敲鍾,讓大家集合。對了,你們要多……多少?”


    “我會列一個我需要的藥材清單,凡是清單上有的,你們有多少我要多少。”江夏看向自己對麵的老人,他家的房屋算是村子裏最結實的,可也就是屋頂的茅草厚一些,泥磚牆麵多塗了一層黃色的草泥。


    李紅梅聽了江夏的話,拉了拉她的衣角。


    買這麽多藥材回去做什麽?


    江夏給了李紅梅一個安心的眼神,示意她別擔心。來了這個村子以後,江夏有了更長遠的想法。把這裏作為一個日化工廠的原料基地,也未嚐不可以。隻是,現在服裝廠的事情還沒有理順,這事還得從長計議。


    當村子裏古老的搖鍾響起,在山野中采藥的村民還以為村子裏出了什麽大事。


    上一次鍾聲敲響是因為一位德高望重的老人的去世,不知道這一次又是因為什麽?


    村子裏的人很快聚集到村長家門口,他們中有白發蒼蒼的老人,也有跟何大叔一樣的中年人。果然跟李紅梅說的一樣,年輕人也有,但是很少。


    “今天把大家召集到一起,是因為紅梅帶了一位客人回來。這位女同誌想要從我們手裏收購藥材,隻要是她清單上有的,你們有多少,她買多少。”這會兒村長已經冷靜下來,說話也不結巴。


    村長話音剛剛落下,人群中響起了嗡嗡的議論聲。


    “村長,那價格怎麽算?”


    “跟你們賣到收購站的一個價,但是需要幫她背到山下。大家靜一靜,下麵我來念一下藥材的清單,你們都聽好了。”這是村長在等待大家來之前跟江夏商議好的,山路崎嶇,除了依靠人力,暫時沒有別的辦法。


    村民們踮起腳尖,想要看看梅子帶回來的朋友究竟長什麽模樣,竟然這麽大的手筆。


    他們還以為是戲裏演的那種梳著油頭的大老板,沒想到卻是一個年輕得不像話的漂亮女人。


    這樁買賣,真的靠譜嗎?


    就在這個時候,何大叔回來了。他挖藥材的時候聽到了鍾聲,可是想著梅子的朋友還在等他,於是加快了手上的動作。等他把手頭的事情弄完回來,村長已經念完了藥材清單。


    “叔,您這麽快就回來了!”李紅梅主動幫他接下背簍,裏麵裝的都是江夏需要的新鮮藥材。


    因為何大叔後回來,村長又將事情簡單地重複了一遍。


    另一邊,李紅梅已經麻利地從村長家借來稱杆,把何大叔背回來的藥材稱了一遍。


    “當歸三斤半,大血藤五斤,紅花兩斤。按照製過的市價計算,合計是一塊八毛兩分錢。”李紅梅是土生土長的村裏人,她對藥材的價格十分熟悉。按照製過的藥材計價是江夏一早就跟李紅梅說好的。


    大家一聽說老何采摘回來的新鮮藥材居然可以賣到這麽多錢,瞬間就炸了鍋。


    就連何大叔也懵了,按照製過的給他算錢?可是製過之後藥材就沒有那麽重了,他這麽收錢不合適。


    江夏見大家激動不已,連忙站了出來,“各位叔叔伯伯聽我說,我買你們的藥材是用來做藥膏的。以後,還會需要更多的藥材。你們不用擔心,隻要你們的藥材是合格的,咱們當場現金結算。”


    在進山之前,江夏準備了足夠的現金。有了婆婆給的一萬塊錢的本錢,江夏就算是把美顏手冊上所有的產品都試製出來,也是足夠的。


    此時,大家哪裏還有時間去關心收購藥材的老板太年輕,早點把家裏的藥材拿出來變現才是最要緊的事情。


    不一會兒,村長家門口的人都走了,隻剩下何大叔拿著手裏的一塊八毛兩分錢發呆。


    “女娃子,這錢太多了,我不能要。”何大叔拿了八毛兩分錢,把其中的一塊錢退給江夏。


    江夏心中忍不住感慨,這裏的人實在是太淳樸了。他們憑借自己的雙手賺錢,從來沒有期盼過天降橫財,也不貪戀不屬於自己的那一部分。


    “叔,您就拿著吧。你家裏要是有清單上的藥材,就稱好了拿過來,我都按照市場價給你們結算。”


    一個小時之後,江夏看著麵前成堆的藥材有些頭疼。等會兒村民背下山後,還是打電話讓大哥給派一輛貨車過來,藥材就暫時放在陸家老宅。


    折騰了一天,江夏回到縣城已經是晚上十一點。她洗漱之後倒床就睡,一覺醒來已經是第二天上午十點。


    盛夏服裝廠門口,朱彩靈和鄒家輝的出現引起了來往行人的關注。


    “快看,他們是誰?背後竟然跟著保鏢!”


    “不知道,看起來好像是什麽了不起大人物。你看看那身穿著打扮,比電視裏的有錢人還有錢。”


    “你們瞧,他們朝盛夏服裝廠走過去了。我猜,有可能是服裝廠老板的朋友。”


    今天正好是保安科的王國濤值班,他一早就注意到朝大門口走來的朱彩靈和鄒家輝。


    “兩位止步,請問你們到訪有什麽事情嗎?”


    “你好,我想找江夏,她在嗎?”朱彩靈原本想問周海笙,忽然想起他這會兒應該還在回來的火車上。他們搭乘的飛機,自然比火車快了很多。


    王國濤一聽說來人是找江夏的,連忙重視起來,“兩位請稍等,我馬上安排人去通知廠長。”


    即便對方看起來身份很不一般,但是該做的到訪登記一個都沒拉下。


    盛夏服裝廠會客室裏,鄒家輝挑眉問道:“江夏不是盛夏服裝廠的廠長嗎?”按照調查的資料顯示,江夏才是盛夏服裝廠的負責人。那麽,眼前這位自稱是盛夏服裝廠廠長的人又是誰?


    江瑞清的額頭沁出了密密的細汗,問話的男人氣場太強了,他的嗓子有些幹澀。


    “夏夏是我妹妹。不,我的意思是說,我是盛夏服裝廠的廠長,江夏是……是董事長。”江瑞清靈機一動,想起妹妹曾經說過的股份製。


    鄒家輝有些意外,內地也有董事會這種說法?


    “夏夏今天不在廠裏,請問你們找她有什麽事?”江瑞清也算是跟在妹妹身後見過一些世麵,可是對麵的兩人看起來既不像是尋求合作的,也不像是妹妹的朋友。


    難道他們想要收購服裝廠?


    這麽一想,江瑞清眼神堅定起來,他挺直了腰背。任何人都不能欺負夏夏!盛夏服裝廠是妹妹一手操辦起來的,不管對方有多大的能耐,都不能讓他毀掉夏夏的心血。


    鄒家輝奇怪地看著對麵忽然氣場改變的江瑞清,這家服裝廠倒是有點不太一樣,比他想象中好很多。


    “我們找她有非常重要的事,她不在廠裏難道是在家裏?如果是這樣,我們可以去家裏找她。”


    “不用,你們有事情跟我說就行。”江瑞清擺了擺手,不能每次遇到麻煩都去找夏夏,他得學會把這些事情都處理妥當,讓夏夏省心。


    朱彩靈笑著看了一眼丈夫,看你把對方嚇得,還以為他們是來找茬的。


    “你別緊張,我們不是來找麻煩的。其實,我們是來感謝江夏的。”


    聽了這話,江瑞清不由得鬆了一口氣。他在女人的臉上看到了真誠,都怪她身邊的男人氣場太強大了,搞得他以為他們有什麽不好的企圖。


    “夏夏剛出差回來,還在家裏休息。這樣吧,我派個人回家跟她說一聲。你們先在這裏休息一下,她應該很快就會過來。”江瑞清不知道對方的底細,自然不會把他們往家裏帶。如果真的是朋友,耽擱了事情也不好。


    陸家,江夏剛準備出門,保衛科的小劉跑了過來,告訴她廠裏有人找她。


    聽了小劉的描述,江夏有些奇怪。


    來人應該不是胡大哥和琴姐,那會是誰呢?


    直到江夏走進會客室,她還是一臉茫然,對麵的兩位她從來沒有接觸過,感謝之事從何提起。


    “你們好,我就是江夏,不知道你們找我有什麽事?”


    疑惑歸疑惑,江夏在麵對朱彩靈和鄒家輝的時候表情十分坦然,既沒有因為他們看起來有身份而討好,也沒有因為鄒家輝的嚴肅而害怕。


    其實,朱彩靈早就在資料中看過江夏的照片,也知道她是一名白手起家的軍嫂。


    可真正麵對江夏的時候,朱彩靈還是忍不住感概,江夏本人比照片漂亮多了。既然她能在自家孩子最落魄的時候拉他一把,已經足夠說明她是個美貌與智慧並存的女人,人品相當不錯。


    朱彩靈看了一眼丈夫,示意他別說話。


    “江夏,你好,我是朱彩靈。簡悅你認識吧?我是她的朋友。”她想了很久,還是決定把來龍去脈跟江夏理一理。如果她張口就說自己是周海笙的母親,江夏或許會覺得他們別有意圖。


    聽了朱彩靈的話,江夏並沒有意外。剛剛看他們的打扮,她已經猜到了他們應該是從香港那邊過來的。還有門口站著的保鏢和助理,根本不是內陸這邊有錢人的配製。


    江夏點了點頭,看向朱彩靈的眼神多了一絲認可。


    “是這樣的,我在晚宴的照片中看到了一位長得跟我先生極其相似的男子。”朱彩靈努力克製自己想要流淚的衝動,“通過打聽,我知道了他叫周海笙,現在在你們服裝廠上班。”


    早在江夏走進會客廳的時候,她已經注意到了鄒家輝的長相。


    仔細一看,這不是周家笙的中年版本嗎?


    “你的意思是,你們認為周海笙是你們的孩子?”江夏直接把話問了出來,有的事情還是攤開來說比較好。


    “不是認為,而是他本來就是我們的孩子。”鄒家輝握了握妻子的手,搶過話題,“至於其中的緣由,你不用知道。我們過來除了表達我們的感謝之外,還有就是想把海笙帶走。”


    他們夫妻決心要把這些年欠孩子的都補給他。


    鄒家輝打了一個響指,門口的保鏢提著一個黑色的皮箱走進來。


    保鏢在鄒家輝的示意下,把皮箱放在桌上,然後打開,推向江夏。


    “這是給你的感謝費,感謝你在海笙最困難的時候拉了他一把。”鄒家輝第一次這麽認真地想要感謝一個人,他手頭暫時能夠動用的流動資金隻有一百萬美元。以後,如果有需要他幫忙的地方他一定不會推辭,他願意再欠江夏一個人情。


    江夏看了一眼麵前厚厚的一摞摞美元,不知道是應該高興,還是應該擔心。


    “海笙是盛夏服裝廠的員工,也是我的朋友,我的學生。他的去留隻能由他自己決定,而不是誰要求他必須這麽做。”江夏有些生氣,用錢來買自己孩子離開,這個當父親的也是個“人才”!


    朱彩靈一聽就知道江夏誤會了他們的意思,她連忙解釋道:“我們不是這個意思,這些錢隻是單純地想要感謝你認可海笙,還給他提供了發展的平台,而不是買斷他的去留。”


    鄒家輝皺了皺眉頭,他說話從來不屑於解釋。


    難道江夏嫌這筆錢少了?


    朱彩靈見丈夫臉色不好,連忙拉了拉他的衣服。他一定是想歪了,成天在生意場混的人從來都隻會把人性往複雜的地方想。


    把他們的互動看在眼裏,江夏自己心裏也有個計較,這事兒如果弄不好,恐怕會造成周海笙和這對極有可能是他父母的人之間的矛盾。她不希望看到那一幕的發生,於是盡量說出自己的想法。


    “海笙從小跟爺爺奶奶一起相依為命長大,他們給了他最好的嗬護。在他的世界裏,自從爺爺奶奶走後,就隻剩下了設計。當他在畫圖紙的時候,我覺得他是最自信、最有活力的。在盛夏服裝廠工作的這大半年以來,他改變了很多。從剛開始的沉默寡言,到後來偶爾會跟大家開玩笑,我感覺他就像是經曆了涅磐的鳳凰。”


    不是她舍不得讓周海笙離開,而是朱彩靈和鄒家輝的態度讓她有些擔心。


    先不是是不是真的有血緣關係,即便是有,如果他們用這樣的態度對待周海笙,他肯定會非常抗拒。


    江夏的話讓鄒家輝皺了皺眉頭,要怎麽做孩子才會接受他們?她隻說了海笙的個性,並沒有給出解決問題的方案。


    “所以,我們不是先來找的你嗎?我們希望你能夠幫助我們一起勸說海笙,讓他跟我們一起回香港生活。”


    從來沒有低過頭的鄒家輝有些催頭喪氣,他明白江夏的意思。可是,他們的簽證最多隻能在中國待兩周。


    江夏搖了搖頭,“我不會勉強海笙做任何他不願意做的事情。愛,不是要求,而是理解。”


    送走朱彩靈和鄒家輝夫婦,江夏算了算時間,差不多明天早上,海笙也就帶著新招聘的設計師回來了。在這之前,她需要找杜老師聊一聊。


    如果說海笙真的有在乎的人,應該也就是江夏和杜文硯了。


    全廠都知道有一對特別有錢的夫婦到廠裏找過江夏,杜文硯甚至親眼見到了朱彩靈和鄒家輝。江夏會來找他商量事情,杜文硯一點也不意外。


    “他們說自己是海笙的親生父母?”


    江夏點了點頭。


    “難怪,那位男同誌長得跟海笙一模一樣。我以為是什麽旁係親屬,沒想到居然是海笙的父母。”杜文硯長歎了一口氣。


    不怪他眼神不好,實在是朱彩靈和鄒家輝都保養得很好,一點也看不出來他們已經是接近五十歲的年紀。


    “他們態度很堅持,想要把海笙帶走。我最大的擔心是海笙會跟他們的關係鬧僵,海笙的性格你也知道,寧折不彎。即便是他們解釋了骨肉分離的原因,恐怕海笙在短時間內也不會接受。”


    這本是一件好事,可是因為鄒家輝的強勢,或許會成為一件壞事也說不定。


    至於朱彩靈,看得出來,她太愛孩子了。可能是覺得虧欠,所以才想要把最好的都捧到海笙麵前。在他們看來,或許最好的方式就是把海笙帶回香港,然後讓他繼承家業,享受到最頂級的生活。


    杜文硯明白江夏的意思,他們身為旁觀者看得很清楚。但是,海笙和他的爸媽都是局內人。


    “海笙明天早上回來,對嗎?”


    “是的,應該是早上十點的火車。”


    “那好,我們明天去火車站接他回來吧。這件事,總歸也是需要他來麵對的。我們要相信他,海笙有處理這個問題的能力。”


    杜文硯想了又想,周海笙現在二十四歲,不是四歲。即便是發生衝突,也是感情的表達。如果宣泄出來,或許他在設計上還能更進一步。畢竟,父母一直是他的心事。


    即便是周海笙從來也沒有提過,杜文硯能夠看出來,他對親情是十分渴望的。


    另一邊,朱彩靈和鄒家輝回到省城最好的賓館。套房已經被隨行的五名助理重新布置過,雖然比不上香港的家,出門在外也隻能將就。


    “我早就跟你說過讓你別準備錢,看吧,江夏不僅沒收,還誤會了我們拿錢堵住她的嘴。”朱彩靈生氣地瞪了一眼丈夫,她原本還想跟江夏搞好關係,現在倒好,他們在江夏心中的印象肯定壞透了。


    鄒家輝親自給妻子倒了一杯水,“你也別隻看到了壞處,通過這事兒,我可算是看出來了,這個江夏有些本事。”


    一百萬美金別說在大陸,就是香港都有很多人趨之若鶩。沒想到,江夏竟然不為所動,這讓鄒家輝刮目相看。


    朱彩靈沒有喝水,而是把杯子放回到桌上。


    “家輝,你說海笙要是不願意認我們,不願意跟我們回香港怎麽辦?”


    春天的太陽照在身上暖洋洋的,火車穩穩地停靠在本次行程的終點站。周家笙叮囑隨行的設計師們帶好自己的隨身物品,準備下車。


    總算是回來了!出站的時候周海笙在對麵的人群裏搜索了一圈,果然看到了老師和杜大哥的身影。


    “老師,杜大哥!”


    看著朝他們跑過來的周海笙,江夏和杜文硯笑著揮了揮手臂。


    不遠處,朱彩靈淚眼汪汪地看著周海笙跑近,真的是他!他就是自己和家輝的寶兒!


    鄒家輝攬著妻子的肩膀,他腦海裏的寶兒從一個小奶娃,漸漸地長成現在這樣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隻可惜,他們錯過了他人生中最重要的成長期。


    火車站不是說話的地方,朱彩靈和鄒家輝也沒打算這個時候衝過去相認。


    江夏和杜文硯知道朱彩靈夫婦也來了火車站,隻是他們既然沒有現身的意思,肯定是知道這裏說話不方便。


    今天是杜文硯開的貨車來接大家,很快他們將新來的設計師安頓在服裝廠的宿舍裏。


    盛夏服裝廠在擴建的時候,特意新修了一棟宿舍樓。下麵三層樓是集體宿舍,上麵三層樓是單人宿舍。目前它不是縣城最高的一棟樓,卻是各種配套最完善的一棟樓。每間宿舍都有洗漱間,還有陽台以及供每個人看書寫字的桌椅。


    當周海笙跟江夏和杜文硯一起回家的時候,他在門口看到了一對帶著墨鏡的男女。


    他有些奇怪,“杜大哥,他們是你的朋友?”


    杜文硯搖了搖頭,拿出鑰匙,“我們先進去再說。”


    打開門之後,他轉身對朱彩靈和鄒家輝做了一個請進的動作。


    堂屋中,周海笙看著摘掉墨鏡的鄒家輝發呆,在鄒家輝的身邊,朱彩靈早已經泣不成聲。


    江夏和杜文硯對視一眼,打算把這個空間交給他們三人。畢竟,他們都是外人,不好插手這件事。


    誰知道,呆愣了半天的周海笙突然開口,“老師,杜大哥,你們別走。”


    朱彩靈的眼眶哭得又紅又腫,她抬頭看向周海笙,“寶兒,我是你媽媽。”


    堂屋裏的氣氛陡然變得有些緊張,四雙眼睛同時看著周海笙,就怕他不能接受自己突然多出一對父母。


    “別走,你們先坐下。”周海笙眨了眨眼睛,把杜文硯和江夏拉回到座位上。然後,他抬頭看向對麵的朱彩靈和鄒家輝,“我覺得你們最好做一個親子鑒定,如果我不是你們的孩子,那豈不是用錯了表情。”


    江夏注意到,周海笙放在大腿旁邊的雙手握得緊緊的。他的心中遠不如他表麵裝的那麽平靜。


    鄒家輝臉上的表情有些僵硬,從來沒有人敢這麽跟他說話。


    難不成當他鄒家輝的兒子還委屈了他?


    朱彩靈聽了周海笙的話哭得更加厲害,她想要走到周海笙麵前,卻被身邊的丈夫拉住了胳膊。


    “好,我會盡快把親子鑒定的結果拿到你麵前。在這之前,先為你說過的話道歉!”鄒家輝的眼眶通紅,他不知道自己應該為兒子的冷靜感到欣慰,還是難過。


    朱彩靈拚命的搖頭,她不怪海笙。


    一切都是她的錯,是她沒有保護好他,才導致今天這種局麵。


    就在這個時候,杜文硯握住周海笙的手,“兩位,我有一句話,不知道應不應該說。”


    鄒家輝的眼神落在他和周海笙交握的手上,兒子對一個外人比對他們還親近,這個認識讓他臉上繃住的表情一下子就垮掉了。


    “我認識海笙大約是在一年前,他剛剛操辦完他爺爺奶奶的喪事不久。那時候學校分配的工作被人給頂替了,他沒辦法繼續住學校宿舍,又租不起房子,隻好流落街頭。”


    想起那時候瘦骨如柴的周海笙,杜文硯的聲音有些哽咽。


    “那天我正好路過公園,海笙側躺在長椅上,他已經燒糊塗了,口中卻叫著:爸爸,媽媽,你們在哪裏?我馬上把他送到醫院,醫生說要是再送過去晚一點,海笙就會有生命危險。還好,他扛了過來。接下來,他發現自己的作品被同學拿去參加服裝設計大賽。即便我沒有去到現場,我也知道想去討回公道的他一定受了很多委屈。”


    周海笙忽然站了起來,“夠了,杜大哥,你別說了。”


    “你們走吧,如果我真的是你們的孩子,我會負責給你們養老送終的。現在,請你們離開!”周海笙倔強地指著大門,把頭偏向一旁,不去看朱彩靈和鄒家輝的臉。


    朱彩靈哭成了一個淚人,她眼睛腫得跟核桃似的。


    “海……海笙,你坐兩天火……火車……也累了。早點休息,我們明天再來看你。”因為哭得太狠,朱彩靈說話的時候控製不住自己的抽噎。


    周海笙背過身去,兩行眼淚順著他的臉頰滑落。


    他緊緊地咬住嘴唇,害怕自己喉嚨裏媽媽那兩個字脫口而出。


    鄒家輝仿佛一下子衰老了很多,他攬著妻子的肩膀,給她力量。走的時候還不忘朝杜文硯和江夏鞠了一躬表示感謝。


    任何資料都沒有自己親耳聽到、親眼看到來得震撼。


    江夏在朱彩靈和鄒家輝走後,拿出兩張紙巾遞給周海笙,“沒有誰願意弄丟自己的孩子。世上隻有媽媽好,有媽的孩子像塊寶。投進媽媽的懷抱,幸福享不了。”


    周海笙需要時間來消化這個對他來說仿佛是驚天之雷的消息,江夏和杜文硯給他留了足夠的私人空間。


    這天夜裏,朱彩靈的舊疾犯了。還好隨行的人中有私人醫生,不然病情會很快惡化。


    盡管這樣,他們也必須立刻返回香港。吃藥隻能解決一時的問題。她已經到了不得不接受手術的地步。隻不過,這個手術的風險極高,很有可能下不來手術台。


    作者有話要說:  我可能淚點比較低,寫的時候眼眶都濕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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