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七月,乙酉朔,日有食之。


    冬,十月,己巳,司空李合免。癸酉,以衛尉廬江陳褒為司空。


    京師及郡國三十三大水。


    十二月,永昌徼外撣國王雍曲調遣使者獻樂及幻人。


    戊辰,司徒劉愷請致仕;許之,以千石祿歸養。


    遼西鮮卑大人烏倫、其至鞬各以其眾詣度遼將軍鄧遵降。


    癸酉,以太常楊震為司徒。


    是歲,郡國二十三地震。


    太後從弟越騎校尉康,以太後久臨朝政,宗門盛滿,數上書太後,以為宜崇公室,自損私權,言甚切至,太後不從。康謝病不朝,太後使內侍者問之;所使者乃康家先婢,自通“中大人”,康聞而詬之。婢怨恚,還,白康詐疾而言不遜。太後大怒,免康官,遣歸國,絕屬籍。


    初,當煎種饑五同種大豪盧怱、忍良等千餘戶別留允街,而首施兩端。


    孝安帝建光元年(辛酉、一二一年)


    春,護羌校尉馬賢召盧怱,斬之,因放兵擊其種人,獲首虜二千餘,忍良等皆亡出塞。


    幽州刺史巴郡馮煥、玄菟太守姚光、遼東太守蔡諷等將兵擊高句驪,高句麗王宮遣子遂成詐降而襲玄菟、遼東,殺傷二千餘人。


    二月,皇太後寢疾,癸亥,赦天下。三月,癸巳,皇太後鄧氏崩。未及大斂,帝複申前命,封鄧騭為上蔡侯,位特進。


    丙午,葬和熹皇後。


    太後自臨朝以來,水旱十載,四夷外侵,盜賊內起,每聞民饑,或達旦不寐,躬自減徹以救災戹,故天下複平,歲還豐穰。


    上始親政事,尚書陳忠薦隱逸及直道之士潁川杜根、平原成翊世之徒,上皆納用之。忠,寵之子也。初,鄧太後臨朝,根為郎中,與同時郎上書言:“帝年長,宜親政事。”太後大怒,皆令盛以縑囊,於殿上撲殺之,旣而載出城外,根得蘇;太後使人檢視,根遂詐死,三日,目中生蛆,因得逃竄,為宜城山中酒家保,積十五年。成翊世以郡吏亦坐諫太後不歸政抵罪。帝皆征詣公交車,拜根侍禦史,翊世尚書郎。或問根曰:“往者遇禍,天下同義,知故不少,何至自苦如此?”根曰:“周旋民間,非絕跡之處,邂逅發露,禍及親知,故不為也。”


    戊申,追尊清河孝王曰孝德皇,皇妣左氏曰孝德後,祖妣宋貴人曰敬隱後。初,長樂太仆蔡倫受竇後諷旨誣陷宋貴人,帝敕使自致延尉,倫飲藥死。


    夏,四月,高句麗複與鮮卑入寇遼東,蔡諷追擊於新昌,戰歿。功曹掾龍端、兵馬掾公孫酺以身扞諷,俱沒於陳。


    丁巳,尊帝嫡母耿姬為甘陵大貴人。


    甲子,樂成王萇坐驕淫不法,貶為蕪湖侯。


    己巳,令公卿下至郡國守相各舉有道之士一人。尚書陳忠以詔書旣開諫爭,慮言事者必多激切,或致不能容,乃上疏豫通廣帝意曰:“臣聞仁君廣山藪之大,納切直之謀,忠臣盡謇諤之節,不畏逆耳之害,是以高祖舍周昌桀、紂之譬,孝文喜袁盎人豕之譏,武帝納東方朔宣室之正,元帝容薛廣德自刎之切。今明詔崇高宗之德,推宋景之誠,引咎克躬,谘訪羣吏。言事者見杜根、成翊世等新蒙表錄,顯列二台,必承風響應,爭為切直。若嘉謀異策,宜輒納用;如其管穴,妄有譏刺,雖苦口逆耳,不得事實,且優遊寬容,以示聖朝無諱之美;若有道之士對問高者,宜垂省覽,特遷一等,以廣直言之路。”書禦,有詔,拜有道高第士沛國施延為侍中。


    初,汝南薛包,少有至行,父娶後妻而憎包,分出之。包日夜號泣,不能去,至被驅撲,不得已,廬於舍外,旦入灑掃。父怒,又逐之,乃廬於裏門,晨昏不廢。積歲餘,父母慚而還之。及父母亡,弟子求分財異居;包不能止,乃中分其財,奴婢引其老者,曰:“與我共事久,若不能使也。”田廬取其荒頓者,曰:“吾少時所治,意所戀也。”器物取朽敗者,曰:“我素所服食,身口所安也。”弟子數破其產,輒複賑給。帝聞其名,令公交車特征,至,拜侍中。包以死自乞,有詔賜告歸,加禮如毛義。


    帝少號聰明,故鄧太後立之。及長,多不德,稍不可太後意;帝乳母王聖知之。太後征濟北、河間王子詣京師;河間王子翼,美容儀,太後奇之,以為平原懷王後,留京師。王聖見太後久不歸政,慮有廢置,常與中黃門李閏、江京候伺左右,共毀短太後於帝,帝每懷忿懼。及太後崩,宮人先有受罰者懷怨恚,因誣告太後兄弟悝、弘、閶先從尚書鄧訪取廢帝故事,謀立平原王。帝聞,追怒,今有司奏悝等大逆無道,遂廢西平侯廣宗、葉侯廣德、西華侯忠、陽安侯珍、都鄉侯甫德皆為庶人,鄧騭以不與謀,但免特進,遣就國;宗族免官歸故郡,沒入騭等貲財田宅。徙鄧訪及家屬於遠郡,郡縣迫逼,廣宗及忠皆自殺。又徙封騭為羅侯;五月,庚辰,騭與子鳳並不食而死。騭從弟河南尹豹、度遼將軍舞陽侯遵、將作大匠暢皆自殺;唯廣德兄弟以母與閻後同產,得留京師。複以耿夔為度遼將軍,征樂安侯鄧康為太仆。丙申,貶平原王翼為都鄉侯,遣歸河間。翼謝絕賓客,閉門自守,由是得免。


    初,鄧後之立也,太尉張禹、司徒徐防欲與司空陳寵共奏追封後父訓,寵以先世無奏請故事,爭之,連日不能奪;及訓追加封諡,禹、防複約寵俱遣子奏禮於虎賁中郎將騭,寵不從;故寵子忠不得誌於鄧氏。騭等敗,忠為尚書,數上疏陷成其惡。


    大司農京兆朱寵痛騭無罪遇禍,乃肉袒輿櫬上疏曰:“伏惟和熹皇後聖善之德,為漢文母。兄弟忠孝,同心憂國,社稷是賴;功成身退,讓國遜位,曆世貴戚,無與為比,當享積善履謙之佑。而橫為宮人單辭所陷,利口傾險,反亂國家,罪無申證,獄不訊鞫,遂令騭等罹此酷陷,一門七人,並不以命,屍骸流離,冤魂不反,逆天感人,率土喪氣。宜收還塚次,寵樹遺孤,奉承血祀,以謝亡靈。”寵知其言切,自致廷尉;陳忠複劾奏寵,詔免官歸田裏。眾庶多為騭稱枉者,帝意頗悟,乃譴讓州郡,還葬騭等於北芒,諸從兄弟皆得歸京師。


    帝以耿貴人兄牟平侯寶監羽林左軍車騎;封宋楊四子皆為列侯,宋氏為卿、校、侍中大夫、謁者、郎吏十餘人;閻皇後兄弟顯、景、耀,並為卿、校,典禁兵。於是內寵始盛。


    帝以江京嚐迎帝於邸,以為京功,封都鄉侯,封李閏為雍鄉侯,閏、京並遷中常侍。京兼大長秋,與中常侍樊豐、黃門令劉安、鉤盾令陳達及王聖、聖女伯榮扇動內外,競為侈虐;伯榮出入宮掖,傳通奸賂。司徒楊震上疏曰:“臣聞政以得賢為本,治以去穢為務;是以唐、虞俊乂在官,四凶流放,天下鹹服,以致雍熙。方今九德未事,嬖幸充庭。阿母王聖,出自賤微,得遭千載,奉養聖躬,雖有推燥居濕之勤,前後賞惠,過報勞苦,而無厭之心不知紀極,外交屬托,擾亂天下,損辱清朝,塵點日月。夫女子、小人,近之喜,遠之怨,實為難養。宜速出阿母,令居外舍,斷絕伯榮,莫使往來;令恩德兩隆,上下俱美。”奏禦,帝以示阿母等,內幸皆懷忿恚。


    而伯榮驕淫尤甚,通於故朝陽侯劉護從兄瓌,瓌遂以為妻,官至侍中,得襲護爵。震上疏曰:“經製,父死子繼,兄亡弟及,以防篡也。伏見詔書,封故朝陽侯劉護再從兄瓌襲護爵為侯;護同產弟威,今猶見在。臣聞天子專封,封有功;諸侯專爵,爵有德。今瓌無他功行,但以配阿母女,一時之間,旣位侍中,又至封侯,不稽舊製,不合經義,行人喧嘩,百姓不安。陛下宜鑒鏡旣往,順帝之則。”尚書廣陵翟酺上疏曰:“昔竇、鄧之寵,傾動四方,兼官重紱,盈金積貨,至使議弄神器,改更社稷,豈不以勢尊威廣以致斯患乎!及其破壞,頭顙墮地,願為孤豚,豈可得哉!夫致貴無漸,失必暴;受爵非道,殃必疾。今外戚寵幸,功均造化,漢元以來未有等比。陛下誠仁恩周洽,以親九族,然祿去公室,政移私門,覆車重尋,寧無摧折!此最安危之極戒,社稷之深計也。昔文帝愛百金於露台,飾帷帳於皁囊,或有譏其儉者,上曰:"朕為天下守財耳,豈得妄用之哉!"今自初政已來,日月未久,費用賞賜,已不可算。斂天下之財,積無功之家,帑藏單盡,民物雕傷,卒有不虞,複當重賦,百姓怨叛旣生,危亂可待也。願陛下勉求忠貞之臣,誅遠佞諂之黨,割情yu之歡,罷宴私之好,心存亡國所以失之,鑒觀興王所以得之,庶災害可息,豐年可招矣。”書奏,皆不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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