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七月,己卯,改元,赦天下。


    壬寅,太尉馬英薨。


    燒當羌忍良等,以麻奴兄弟本燒當世嫡,而校尉馬賢撫恤不至,常有怨心,遂相結,共脅將諸種寇湟中,攻金城諸縣。八月,賢將先零種擊之,戰於牧苑,不利。麻奴等又敗武威、張掖郡兵於令居,因脅將先零、沈氐諸種四千餘戶緣山西走,寇武威。賢追到鸞鳥,招引之,諸種降者數千,麻奴南還湟中。


    甲子,以前司徒劉愷為太尉。初,清河相叔孫光坐臧抵罪,遂增禁錮二世。至是,居延都尉範邠複犯臧罪,朝廷欲依光比;劉愷獨以:“春秋之義,善善及子孫,惡惡止其身,所以進人於善也。如今使臧吏禁錮子孫,以輕從重,懼及善人,非先王詳刑之意也。”陳忠亦以為然。有詔:“太尉議是。”


    鮮卑其至鞬寇居庸關。九月,雲中太守成嚴擊之,兵敗,功曹楊穆以身扞嚴,與之俱歿;鮮卑於是圍烏桓校尉徐常於馬城。度遼將軍耿夔與幽州刺史龐參發廣陽、漁陽、涿郡甲卒救之,鮮卑解去。


    戊子,帝幸衛尉馮石府,留飲十餘日,賞賜甚厚,拜其子世為黃門侍郎,世弟二人皆為郎中。石,陽邑侯魴之孫也,父柱尚顯宗女獲嘉公主,石襲公主爵,為獲嘉侯,能取悅當世,故為帝所寵。


    京師及郡國二十七雨水。


    冬,十一月,己醜,郡國三十五地震。


    鮮卑寇玄菟。


    尚書令祋諷等奏,以為“孝文定約禮之製,光武皇帝絕告寧之典,貽則萬世,誠不可改,宜複斷大臣行三年喪。”尚書陳忠上疏曰:“高祖受命,蕭何創製,大臣有寧告之科,合於致憂之義。建武之初,新承大亂,凡諸國政,多趣簡易,大臣旣不得告寧而羣司營祿念私,鮮循三年之喪以報顧複之恩者,禮義之方,實為雕損。陛下聽大臣終喪,聖功美業,靡以尚茲。孟子曰:"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天下可運於掌。"臣願陛下登高北望,以甘陵之思揆度臣子之心,則海內鹹得其所。”時宦官不便之,竟寢忠奏。庚子,複斷二千石以上行三年喪。


    袁宏論曰:古之帝王所以篤化美俗,率民為善,因其自然而不奪其情,民猶有不及者,而況毀禮止哀,滅其天性乎!


    十二月,高句驪王宮率馬韓、濊貊數千騎圍玄菟,夫餘王遣子尉仇台將二萬餘人與州郡幷力討破之。是歲,宮死,子遂成立。玄菟太守姚光上言,欲因其喪,發兵擊之,議者皆以為可許。陳忠曰:“宮前桀黠,光不能討,死而擊之,非義也。宜遣使吊問,因責讓前罪,赦不加誅,取其後善。”帝從之。


    孝安帝延光元年(壬戌、一二二年)


    春,三月,丙午,改元,赦天下。


    護羌校尉馬賢追擊麻奴,到湟中,破之,種眾散遁。


    夏,四月,京師、郡國四十一雨雹,河西雹大者如鬥。


    幽州刺史馮煥、玄菟太守姚光數糾發奸惡,怨者詐作璽書,譴責煥、光,賜以歐刀,又下遼東都尉龐奮,使速行刑。奮卽斬光,收煥。煥欲自殺,其子緄疑詔文有異,止煥曰:“大人在州,誌欲去惡,實無他故。必是凶人妄詐,規肆奸毒。願以事自上,甘罪無晚。”煥從其言,上書自訟,果詐者所為,征奮,抵罪。


    癸巳,司空陳褒免。五月,庚戌,宗正彭城劉授為司空。


    己巳,封河間孝王子德為安平王,嗣樂成靖王後。


    六月,郡國蝗。


    秋,七月,癸卯,京師及郡國十三地震。


    高句驪王遂成還漢生口,詣玄菟降,其後濊貊率服,東垂少事。


    虔人羌與上郡胡反,度遼將軍耿夔擊破之。


    八月,陽陵園寢火。


    九月,甲戌,郡國二十七地震。


    鮮卑旣累殺郡守,膽氣轉盛,控弦數萬騎,冬,十月,複寇鴈門、定襄;十一月,寇太原。


    燒當羌麻奴饑困,將種眾詣漢陽太守耿種降。


    是歲,京師及郡國二十七雨水。


    帝數遣黃門常侍及中使伯榮往來甘陵,尚書仆射陳忠上疏曰:“今天心未得,隔幷屢臻,青、冀之域,淫雨漏河,徐、岱之濱,海水盆溢,兗、豫蝗蝝滋生,荊、揚稻收儉薄,幷、涼二州羌戎叛戾,加以百姓不足,府帑虛匱。陛下以不得親奉孝德皇園廟,比遣中使致敬甘陵,朱軒駢馬,相望道路,可謂孝至矣。然臣竊聞使者所過,威權翕赫,震動郡縣,王、侯、二千石至為伯榮獨拜車下,發民修道,繕理亭傳,多設儲偫,征役無度,老弱相隨,動有萬計,賂遺仆從,人數百匹,頓踣呼嗟,莫不叩心。河間托叔父之屬,清河有陵廟之尊,及剖符大臣,皆猥為伯榮屈節車下,陛下不問,必以為陛下欲其然也。伯榮之威,重於陛下,陛下之柄,在於臣妾,水災之發,必起於此。昔韓嫣托副車之乘,受馳視之使,江都誤為一拜,而嫣受歐刀之誅。臣願明主嚴天元之尊,正幹剛之位,不宜複令女使幹錯萬機。重察左右,得無石顯泄漏之奸?尚書納言,得無趙昌譖崇之詐?公卿大臣,得無朱博阿傅之援?外屬近戚,得無王鳳害商之謀?若國政一由帝命,王事每決於己,則下不得偪上,臣不得幹君,常雨大水必當霽止,四方眾異不能為害。”書奏,不省。


    時三府任輕,機事專委尚書,而災眚變咎,輒切免三公,陳忠上疏曰:“漢興舊事,丞相所請,靡有不聽。今之三公,雖當其名而無其實,選舉誅賞,一由尚書,尚書見任,重於三公,陵遲以來,其漸久矣。臣忠心常獨不安。近以地震,策免司空陳褒,今者災異,複欲切讓三公。昔孝成皇帝以妖星守心,移咎丞相,卒不蒙上天之福,徒乖宋景之誠;故知是非之分,較然有歸矣。又尚書決事,多違故典,罪法無例,詆欺為先,文慘言醜,有乖章憲。宜責求其意,割而勿聽,上順國典,下防威福,置方員於規矩,審輕重於衡石,誠國家之典,萬世之法也!”


    汝南太守山陽王龔,政崇寬和,好才愛士。以袁閬為功曹,引進郡人黃憲、陳蕃等;憲雖不屈,蕃遂就吏。閬不修異操而致名當時,蕃性氣高明,龔皆禮之,由是羣士莫不歸心。


    憲世貧賤,父為牛醫。潁川荀淑至慎陽,遇憲於逆旅,時年十四;淑竦然異之,揖與語,移日不能去,謂憲曰:“子,吾之師表也。”旣而前至袁閬所,未及勞問,逆曰:“子國有顏子,寧識之乎?”閬曰:“見吾叔度邪?”是時同郡戴良,才高倨傲,而見憲未嚐不正容,及歸,罔然若有失也。其母問曰:“汝複從牛醫兒來邪?”對曰:“良不見叔度,自以為無不及;旣覩其人,則瞻之在前,忽然在後,固難得而測矣。”陳蕃及同郡周舉嚐相謂曰:“時月之間,不見黃生,則鄙吝之萌複存乎心矣。”太原郭泰,少遊汝南,先過袁閬,不宿而退;進,往從憲,累日方還。或以問泰,曰:“奉高之器,譬諸氿濫,雖清而易挹。叔度汪汪若千頃陂,澄之不清,淆之不濁,不可量也。”憲初舉孝廉,又辟公府。友人勸其仕,憲亦不拒之,暫到京師,卽還,竟無所就,年四十八終。


    範曄論曰:黃憲言論風旨,無所傳聞;然士君子見之者靡不服深遠,去玭吝,將以道周性全,無德而稱乎!餘曾祖穆侯以為:“憲,隤然其處順,淵乎其似道,淺深莫臻其分,清濁未議其方,若及門於孔氏,其殆庶乎!”


    孝安帝延光二年(癸亥、一二三年)


    春,正月,旄牛夷反,益州刺史張喬擊破之。


    夏,四月,戊子,爵乳母王聖為野王君。


    北匈奴連與車師入寇河西,議者欲複閉玉門、陽關以絕其患。敦煌太守張璫上書曰:“臣在京師,亦以為西域宜棄,今親踐其土地,乃知棄西域則河西不能自存。謹陳西域三策:北虜呼衍王常展轉蒲類、秦海之間,專製西域,共為寇鈔。今以酒泉屬國吏士二千餘人集昆侖塞,先擊呼衍王,絕其根本,因發鄯善兵五千人脅車師後部,此上計也。若不能出兵,可置軍司馬,將士五百人,四郡供其犂牛、穀食,出據柳中,此中計也。如又不能,則宜棄交河城,收鄯善等悉使入塞,此下計也。”朝廷下其議。陳忠上疏曰:“西域內附日久,區區東望扣關者數矣,此其不樂匈奴、慕漢之效也。今北虜已破車師,勢必南攻鄯善,棄而不救,則諸國從矣。若然,則虜財賄益增,膽勢益殖,威臨南羌,與之交通,如此,河西四郡危矣。河西旣危,不可不救,則百倍之役興,不訾之費發矣。議者但念西域絕遠,恤之煩費,不見孝武苦心勤勞之意也。方今敦煌孤危,遠來告急;複不輔助,內無以慰勞吏民,外無以威示百蠻,蹙國減土,非良計也。臣以為敦煌宜置校尉,按舊增四郡屯兵,以西撫諸國。”帝納之,於是複以班勇為西域長史,將兵五百人出屯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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