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正月,庚申,皇後王氏崩。


    劉衛辰複叛代,代王什翼犍東渡河,擊走之。


    什翼犍性寬厚,郎中令許謙盜絹二匹,什翼犍知而匿之,謂左長史燕鳳曰:“吾不忍視謙之麵,若謙慚而自殺,是吾以財殺士也。”嚐討西部叛者,流矢中目;旣而獲射者,羣臣欲臠割之,什翼犍曰:“彼各為其主鬬耳,何罪!”遂釋之。


    大司馬溫移鎮姑孰。二月,乙未,以其弟右將軍豁監荊州、揚州之義城、雍州之京兆諸軍事,領荊州刺史;加江州刺史桓衝監江州及荊、豫八郡諸軍事;並假節。


    司徒昱聞陳佑棄洛陽,會大司馬溫於洌洲,共議征討。丙申,帝崩於西堂,事遂寢。


    帝無嗣,丁酉,皇太後詔以琅邪王奕承大統。百官奉迎於琅邪第,是日,卽皇帝位,大赦。


    秦大赦,改元建元。


    燕太宰恪、吳王垂共攻洛陽。恪謂諸將曰:“卿等常患吾不攻,今洛陽城高而兵弱,易克也,勿更畏懦而怠惰!”遂攻之。三月,克之,執揚武將軍沈勁。勁神氣自若,恪將宥之。中軍將軍慕輿虔曰:“勁雖奇士,觀其誌度,終不為人用,今赦之,必為後患。”遂殺之。


    恪略地至崤、澠,關中大震,秦王堅自將屯陝城以備之。


    燕人以左中郎將慕容築為洛州刺史,鎮金墉;吳王垂為都督荊、揚、洛、徐、兗、豫、雍、益、涼、秦十州諸軍事、征南大將軍、荊州牧,配兵一萬,鎮魯陽。


    太宰恪還鄴,謂僚屬曰:“吾前平廣固,不能濟辟閭蔚;今定洛陽,使沈勁為戮;雖皆非本情,然身為元帥,實有愧於四海。”朝廷嘉勁之忠,贈東陽太守。


    臣光曰:沈勁可謂能子矣!恥父之惡,致死以滌之,變凶逆之族為忠義之門。易曰:“幹父之蠱,用譽。”蔡仲之命曰:“爾尚蓋前人之愆,惟忠惟孝。”其是之謂乎!


    太宰恪為將,不事威嚴,專用恩信;撫士卒務綜大要,不為苛令,使人人得便安。平時營中寬縱,似若可犯;然警備嚴密,敵至莫能近者,故未嚐負敗。


    壬申,葬哀帝及靜皇後於安平陵。


    夏,四月,壬午,燕太尉武平匡公封奕卒。以司空陽鶩為太尉,侍中、光祿大夫皇甫真為司空,領中書監。騖曆事四朝,年耆望重,自太宰恪以下皆拜之。而騖謙恭謹厚,過於少時;戒束子孫,雖朱紫羅列,無敢違犯其法度者。


    六月,戊子,益州刺史建城襄公周撫卒。撫在益州三十餘年,甚有威惠。詔以其子犍為太守楚代之。


    秋,七月,己酉,徙會稽王昱複為琅邪王。


    壬子,立妃庾氏為皇後。後,冰之女也。


    甲申,立琅邪王昱子昌明為會稽王;昱固讓,猶自稱會稽王。


    匈奴右賢王曹轂、左賢王劉衛辰皆叛秦。轂帥眾二萬寇杏城,秦王堅自將討之,使衛大將軍李威、左仆射王猛輔太子宏留守長安。八月,堅擊轂,破之,斬轂弟活,轂請降,徙其豪傑六千餘戶於長安。建節將軍鄧羌討衛辰,擒之於木根山。


    九月,堅如朔方,巡撫諸胡。冬,十月,征北將軍、淮南公幼帥杏城之眾乘虛襲長安,李威擊斬之。


    鮮卑禿發椎斤卒,年一百一十,子思複鞬代統其眾。椎斤,樹機能從弟務丸之孫也。


    梁州刺史司馬勳,為政酷暴,治中、別駕及州之豪右,言語忤意,卽於坐梟斬之,或親射殺之。常有據蜀之誌,憚周撫,不敢發。及撫卒,勳遂舉兵反;別駕雍端、西戎司馬隗粹切諫,勳皆殺之,自號梁、益二州牧、成都王。十一月,勳引兵入劍閣,攻涪,西夷校尉毌丘暐棄城走。乙卯,圍益州刺史周楚於成都。大司馬溫表鷹揚將軍江夏相義陽朱序為征討都護以救之。


    秦王堅還長安,以李威守太尉,加侍中。以曹轂為鴈門公,劉衛辰為夏陽公,各使統其部落。


    十二月,戊戌,以尚書王彪之為仆射。


    海西公太和元年(丙寅、三六六年)


    春,三月,荊州刺史桓豁使督護桓羆攻南鄭,討司馬勳。


    燕太宰、大司馬恪,太傅、司徒評,稽首歸政,上章綬,請歸第;燕主暐不許。


    夏,五月,戊寅,皇後庾氏崩。


    朱序、周楚擊司馬勳,破之,擒勳及其黨,送大司馬溫;溫皆斬之,傳首建康。


    代王什翼犍遣左長史燕鳳入貢於秦。


    秋,七月,癸酉,葬孝皇後於敬平陵。


    秦輔國將軍王猛、前將軍楊安、揚武將軍姚萇等帥眾二萬寇荊州,攻南鄉郡;荊州刺史桓豁救之,八月,軍於新野。秦兵掠安陽民萬餘戶而還。


    九月,甲午,曲赦梁、益二州。


    冬,十月,加司徒昱丞相、錄尚書事,入朝不趨,讚拜不名,劍履上殿。


    張天錫遣使至秦境上,告絕於秦。


    燕撫軍將軍下邳王厲寇兗州,拔魯、高平數郡,置守宰而還。


    初,隴西李儼以郡降秦,旣而複通於張天錫。十二月,羌斂岐以略陽四千家叛秦,稱臣於儼;儼於是拜置牧守,與秦、涼絕。


    南陽督護趙億據宛城降燕,太守桓澹走保新野;燕人遣南中郎將趙盤自魯陽戌宛。


    徐、兗二州刺史庾希,以後族故,兄弟貴顯,大司馬溫忌之。


    海西公太和二年(丁卯、三六七年)


    春,正月,庾希坐不能救魯、高平,免官。


    二月,燕撫軍將軍下邳王厲、鎮北將軍宜都王桓襲敕勒。


    秦輔國將軍王猛、隴西太守薑衡、南安太守南安邵羌、揚武將軍姚萇等帥眾萬七千討斂岐。三月,張天錫遣前將軍楊遹向金城,征東將軍常據向左南,遊擊將軍張統向白土,天錫自將三萬人屯倉鬆,以討李儼。斂岐部落先屬姚弋仲,聞姚萇至,皆降;王猛遂猛攻略陽。斂岐奔白馬。秦王堅以萇為隴東太守。


    夏,四月,燕慕容塵寇竟陵,太守羅崇擊破之。


    張天錫攻李儼大夏、武始二郡,下之。常據敗儼兵於葵穀,天錫進屯左南。儼懼,退守枹罕,遣其兄子純謝罪於秦,且請救。秦王堅使前將軍楊安、建威將軍王撫帥騎二萬,會王猛以救儼。


    猛遣邵羌追斂岐,王撫守侯和,薑衡守白石,猛與楊安救枹罕。天錫遣楊遹逆戰於枹罕東,猛大破之,俘斬萬七千級,與天錫相持於城下。邵羌禽斂岐於白馬,送之。猛遺天錫書曰:“吾受詔救儼,不令與涼州戰,今當深壁高壘,以聽後詔。曠曰持久,恐二家俱弊,非良算也。若將軍退舍,吾執儼而東,將軍徙民西旋,不亦可乎!”天錫謂諸將曰:“猛書如此;吾本來伐叛,不來與秦戰。”遂引兵歸。


    李儼猶未納秦師,王猛白服乘輿,從者數十人,請與儼相見。儼開門延之,未及為備,將士繼入,遂執儼。以立忠將軍彭越為平西將軍、涼州刺史,鎮枹罕。


    張天錫之西歸也,李儼將賀肫說儼曰:“以明公神武,將士驍悍,柰何束手於人!王猛孤軍遠來,士卒疲弊,且以我請救,必不設備,若乘其怠而擊之,可以得誌。”儼曰:“求救於人以免難,難旣免而擊之,天下其謂我何!不若因守以老之,彼將自退”。猛責儼以不卽出迎,儼以賀肫之謀告;猛斬肫,以儼歸。至長安,堅以儼為光祿勳,賜爵歸安侯。


    燕太原桓王恪言於燕主暐曰:“吳王垂,將相之才十倍於臣。先帝以長幼之次,故臣得先之。臣死之後,願陛下舉國以聽吳王。”五月,壬辰,恪疾篤,暐親視之,問以後事。恪曰:“臣聞報恩莫大於薦賢,賢者雖在板築,猶可為相,況至親乎!吳王文武兼資,管、蕭之亞,陛下若任以大政,國家可安;不然,秦、晉必有窺窬之計。”言終而卒。


    秦王堅聞恪卒,陰有圖燕之計,欲覘其可否,命匈奴曹轂發使如燕朝貢,以西戎主簿郭辯為之副。燕司空皇甫真兄腆及從子奮、覆皆仕秦,腆為散騎常侍。辯至燕,曆造公卿,謂真曰:“仆本秦人,家為秦所誅,故寄命曹王,貴兄常侍及奮、覆兄弟並相知有素。”真怒曰:“臣無境外之交,此言何以及我!君似奸人,得無因緣假托乎!”白暐,請窮治之;太傅評不許。辯還,為堅言:“燕朝政無綱紀,實可圖也。鑒機識變,唯皇甫真耳。”堅曰:“以六州之眾,豈得不使有智士一人哉!”


    曹轂尋卒,秦分其部落為二,使其二子分統之,號東、西曹。


    荊州刺史桓豁、竟陵太守羅崇攻宛,拔之;趙億走,趙盤退歸魯陽。豁追擊盤於雉城,擒之,留兵戌宛而還。


    秋,七月,燕下邳王厲等破敕勒,獲馬牛數萬頭。


    初,厲兵過代地,犯其穄田;代王什翼犍怒。燕平北將軍武強公埿以幽州兵戌雲中。八月,什翼犍攻雲中,埿棄城走,振威將軍慕輿賀辛戰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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