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玄黓執徐(壬辰),盡柔兆涒灘(丙申),凡五年。


    烈宗孝武皇帝太元十七年(壬辰、三九二年)


    春,正月,己巳朔,大赦。


    秦主登立昭儀隴西李氏為皇後。


    二月,壬寅,燕主垂自魯口如河間、渤海、平原。翟釗遣其將翟都侵館陶,屯蘇康壘。三月,垂引兵南擊釗。


    秦驃騎將軍沒弈幹帥眾降於後秦,後秦以為車騎將軍,封高平公。


    後秦主萇寢疾,命姚碩德鎮李潤,尹緯守長安,召太子興詣行營。征南將軍姚方成言於興曰:“今寇敵未滅,上複寢疾。王統等皆有部曲,終為人患,宜盡除之。”興從之,殺王統、王廣、苻胤、徐成、毛盛。萇怒曰:“王統兄弟,吾之州裏,實無他誌;徐成等皆前朝名將,吾方用之,奈何輒殺之!”


    燕主垂進逼蘇康壘。夏,四月,翟都南走滑台。翟釗求救於西燕,西燕主永謀於羣臣,尚書渤海鮑遵曰:“使兩寇相弊,吾承其後,此卞莊子之策也。”中書侍郎太原張騰曰:“垂強釗弱,何弊之承!不如速救之,以成鼎足之勢。今我引兵趨中山,晝多疑兵,夜多火炬,垂必懼而自救。我衝其前,釗躡其後,此天授之機,不可失也。”永不從。


    燕大赦。


    五月,丁卯朔,日有食之。


    六月,燕主垂軍黎陽。臨河欲濟,翟釗列兵南岸以拒之。辛亥,垂徙營就西津,去黎陽西四十裏,為牛皮船百餘艘,偽列兵仗,泝流而上。釗亟引兵趣西津,垂潛遣中壘將軍桂林王鎮等自黎陽津夜濟,營於河南,比明而營成。釗聞之,亟還,攻鎮等營,垂命鎮等堅壁勿戰。釗兵往來疲暍,攻營不能拔,將引去;鎮等引兵出戰。驃騎將軍農自西津濟,與鎮等夾擊,大破之。釗走還滑台,將妻子,收遺眾,北濟河,登白鹿山,憑險自守,燕兵不得進。農曰:“釗無糧,不能久居山中。”乃引兵還,留騎候之。釗果下山,還兵掩擊,盡獲其眾,釗單騎奔長子。西燕主永以釗為車騎大將軍、兗州牧,封東郡王。歲餘,釗謀反,永殺之。


    初,郝晷、崔逞及清河崔宏、新興張卓、遼東夔騰、陽平路纂皆仕於秦,避秦亂來奔,詔以為冀州諸郡,各將部曲營於河南。旣而受翟氏官爵,翟氏敗,皆降於燕,燕主垂各隨其材而用之。釗所統七郡三萬餘戶,皆按堵如故。以章武王宙為兗、豫二州刺史,鎮滑台;徙徐州民七千餘戶於黎陽,以彭城王脫為徐州刺史,鎮黎陽。脫,垂之弟子也。垂以崔蔭為宙司馬。


    初,陳留王紹為鎮南將軍,太原王楷為征西將軍,樂浪王溫為征東將軍,垂皆以蔭為之佐。蔭才幹明敏強正,善規諫,四王皆嚴憚之;所至簡刑法,輕賦役,流民歸之,戶口滋息。


    秋,七月,垂如鄴,以太原王楷為冀州牧,右光祿大夫餘蔚為左仆射。


    秦主登聞後秦主萇疾病,大喜,告祠世祖神主,大赦,百官進位二等,秣馬厲兵,進逼安定,去城九十餘裏。八月,萇疾小瘳,出拒之。登引兵出營,將逆戰,萇遣安南將軍姚熙隆別攻秦營,登懼而還。萇夜引兵旁出以躡其後,旦而候騎告曰:“賊諸營已空,不知所向。”登驚曰:“彼為何人,去令我不知,來令我不覺,謂其將死,忽然複來,朕與此羌同世,何其厄哉!”登遂還雍,萇亦還安定。


    三河王光遣其弟右將軍寶等攻金城王幹歸,寶及將士死者萬餘人。又遣其子虎賁中郎將纂擊南羌彭奚念,纂亦敗歸。光自將擊奚念於枹罕,克之,奚念奔甘鬆。


    冬,十月,辛亥,荊州刺史王忱卒。


    雍州刺史朱序以老病求解職,詔以太子右衛率郗恢為雍州刺史,代序鎮襄陽。恢,曇之子也。


    巴蜀人在關中者皆叛後秦,據弘農以附秦。秦主登以竇衝為左丞相,衝徙屯華陰。郗恢遣將軍趙睦守金墉,河南太守楊佺期帥眾軍湖城,擊衝,走之。


    十一月,癸酉,以黃門郎殷仲堪為都督荊‖益‖寧三州諸軍事、荊州刺史,鎮江陵。仲堪雖有英譽,資望猶淺,議者不以為允。到官,好行小惠,綱目不舉。


    南郡公桓玄負其才地,以雄豪自處,朝廷疑而不用;年二十三,始拜太子洗馬。玄嚐詣琅邪王道子,值其酣醉,張目謂眾客曰:“桓溫晚塗欲作賊,雲何?”玄伏地流汗,不能起,由是益不自安,常切齒於道子。後出補義興太守,鬱鬱不得誌,歎曰:“父為九州島伯,兒為五湖長!”遂棄官歸國,上疏自訟曰:“先臣勤王匡複之勳,朝廷遺之,臣不複計。至於先帝龍飛,陛下繼明,請問談者,誰之由邪?”疏寢不報。


    玄在江陵,仲堪甚敬憚之。桓氏累世臨荊州,玄複豪橫,士民畏之,過於仲堪。嚐於仲堪聽事前戲馬,以矟擬仲堪。仲堪中兵參軍彭城劉邁謂玄曰:“馬矟有餘,精理不足。”玄不悅,仲堪為之失色。玄出,仲堪謂邁曰:“卿,狂人也!玄夜遣殺卿,我豈能相救邪!”使邁下都避之,玄使人追之,邁僅而獲免。


    征虜參軍豫章胡藩過江陵,見仲堪,說之曰:“桓玄誌趣不常,每怏怏於失職,節下崇待太過,恐非將來之計也!”仲堪不悅。藩內弟羅企生為仲堪功曹,藩退,謂企生曰:“殷侯倒戈以授人,必及於禍。君不早圖去就,後悔無及矣!”


    庚寅,立皇子德文為琅邪王,徙琅邪王道子為會稽王。


    十二月,燕主垂還中山,以遼西王農為都督兗、豫、荊、徐、雍五州諸軍事,鎮鄴。


    休官權千成據顯親,自稱秦州牧。


    清河人李遼上表請敕兗州修孔子廟,給戶灑掃,仍立庠序,收敎學者,曰:“事有如賒而寔急者,此之謂也!”表不見省。


    孝武帝太元十八年(癸巳、三九三年)


    春,正月,燕陽平孝王柔卒。


    權千成為秦所逼,請降於金城王幹歸,幹歸以為東秦州刺史、休官大都統、顯親公。


    夏,四月,庚子,燕主垂加太子寶大單於;以安定王庫傉官偉為太尉,範陽王德為司徒,太原王楷為司空,陳留王紹為尚書右仆射。五月,立子熙為河間王,朗為渤海王,鑒為博陵王。


    秦右丞相竇衝矜才尚人,自請封天水王;秦主登不許。六月,衝自稱秦王,改元元光。


    金城王幹歸立其子熾盤為太子。熾盤勇略明決,過於其父。


    秋,七月,秦主登攻竇衝於野人堡,衝求救於後秦。尹緯言於後秦主萇曰:“太子仁厚之稱,著於遠近,而英略未著,請使擊苻登以著之。”萇從之。太子興將兵攻胡空堡,登解衝圍以赴之。興因襲平涼,大獲而歸。萇使興還鎮長安。


    魏王珪以薛幹太悉伏不送劉勃勃,八月,襲其城,屠之,太悉伏奔秦。


    氐帥楊佛嵩叛,奔後秦,楊佺期、趙睦追之,九月,丙戌,敗佛嵩於潼關。後秦將姚崇救佛嵩,敗晉兵,趙睦死。


    冬,十月,後秦主萇疾甚,還長安。


    燕主垂議伐西燕,諸將皆曰:“永未有釁,我連年征討,士卒疲弊,未可也。”範陽王德曰:“永旣國之枝葉,又僭舉位號,惑民視聽,宜先除之,以壹民心。士卒雖疲,庸得已乎!”垂曰:“司徒意正與吾同。吾比老,叩囊底智,足以取之,終不複留此賊以累子孫也。”遂戒嚴。


    十一月,垂發中山步騎七萬,遣鎮西將軍‖丹楊王纘、龍驤將軍張崇出井陘,攻西燕武鄉公友於晉陽,征東將軍平規攻鎮東將軍段平於沙亭。西燕主永遣其尚書令刁雲、車騎將軍慕容鍾帥眾五萬守潞川。友,永之弟也。十二月,垂至鄴。


    己亥,後秦主萇召太尉姚旻、仆射尹緯、姚晃、將軍姚大目、尚書狄伯支入禁中,受遺詔輔政。萇謂太子興曰:“有毀此諸公者,慎勿受之。汝撫骨肉以恩,接大臣以禮,待物以信,遇民以仁,四者不失,吾無憂矣。”姚晃垂涕問取苻登之策,萇曰:“今大業垂成,興才智足辦,奚所複問!”庚子,萇卒。興秘不發喪,以其叔父緒鎮安定,碩德鎮陰密,弟崇守長安。


    或謂碩德曰:“公威名素重,部曲最強,今易世之際,必為朝廷所疑,不如且奔秦州,觀望事勢。”碩德曰:“太子誌度寬明,必無他慮。今苻登未滅而骨肉相攻,是自亡也;吾有死而已,終不為也。”遂往見興,興優禮而遣之。興自稱是大將軍,以尹緯為長史,狄伯支為司馬,帥眾伐秦。


    孝武帝太元十九年(甲午、三九四年)


    春,秦主登聞後秦主萇卒,喜曰:“姚興小兒,吾折杖笞之耳。”乃大赦,盡眾而東,留司徒安成王廣守雍,太子崇守胡空堡;遣使拜金城王幹歸為左丞相、河南王,領秦、梁、益、涼、沙五州牧,加九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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