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屠維大淵獻(己亥),盡上章困敦(庚子),凡二年。


    安皇帝隆安三年(己亥、三三九年)


    春,正月,辛酉,大赦。


    戊辰,燕昌黎尹留忠謀反,誅;事連尚書令東陽公根、尚書段成,皆坐死;遣中衛將軍衛雙就誅忠弟誌於凡城。以衛將軍平原公元為司徒、尚書令。


    庚午,魏主珪北巡,分命大將軍常山王遵等三軍東道出長川,鎮北將軍高涼王樂真等七軍從西道出牛川,珪自將大軍從中道出駁髯水以襲高車。


    壬午,燕右將軍張真、城門校尉和翰坐謀反,誅。


    癸未,燕大赦,改元長樂。燕主盛每十日一自決獄,不加拷掠,多得其情。


    武威王烏孤徙治樂都,以其弟西平公利鹿孤鎮安夷,廣武公傉檀鎮西平,叔父素渥鎮湟河,若留鎮澆河,從弟替引鎮嶺南,洛回鎮廉川,從叔吐若留鎮浩亹;夷、夏俊傑,隨才授任,內居顯位,外典郡縣,鹹得其宜。


    烏孤謂羣臣曰:“隴右、河西,本數郡之地,遭亂,分裂至十餘國,呂氏、乞伏氏、段氏最強。今欲取之,三者何先?”楊統曰:“乞伏氏本吾之部落,終當服從。段氏書生,無能為患,且結好於我,攻之不義。呂光衰耄,嗣子微弱,纂、弘雖有才而內相猜忌,若使浩亹、廉川乘虛迭出,彼必疲於奔命,不過二年,兵勞民困,則姑臧可圖也。姑臧舉,則二寇不待攻而服矣。”烏孤曰:“善!”


    二月,丁亥朔,魏軍大破高車三十餘部,獲七萬餘口,馬三十餘萬匹,牛羊百四十餘萬頭。衛王儀別將三萬騎絕漠千餘裏,破其七部,獲二萬餘口,馬五萬餘匹,牛羊二萬餘頭。高車諸部大震。


    林邑王範達陷日南、九真,遂寇交趾,太守杜瑗擊破之。


    庚戌,魏征虜將軍庾嶽破張超於勃海,斬之。


    段業卽涼王位,改元天璽;以沮渠蒙遜為尚書左丞,梁中庸為右丞。


    魏主珪大獵於牛川之南,以高車人為圍,周七百餘裏;因驅其禽獸,南抵平城,使高車築鹿苑,廣數十裏。三月,己未,珪還平城。


    甲子,珪分尚書三十六曹及外署,凡置三百六十曹,令八部大夫主之。吏部尚書崔宏通署三十六曹,如令、仆統事。置五經博士,增國子太學生員合三千人。


    珪問博士李先曰:“天下何物最善,可以益人神智?”對曰:“莫若書籍。”珪曰:“書籍凡有幾何,如何可集?”對曰:“自書契以來,世有滋益,以至於今,不可勝計。苟人主所好,何憂不集。”珪從之,命郡縣大索書籍,悉送平城。


    初,秦王登之弟廣帥眾三千依南燕王德,德以為冠軍將軍,處之乞活堡。會熒惑守東井,或言秦當複興,廣乃自稱為秦王,擊南燕北地王鍾,破之。是時,滑台孤弱,土無十城,眾不過一萬,鍾旣敗,附德者多去德而附廣。德乃留魯陽王和守滑台,自帥眾討廣,斬之。


    燕主寶之至黎陽也,魯陽王和長史李辯勸和納之,和不從。辯懼,故潛引晉軍至管城,欲因德出戰而作亂。旣而德不出,辯愈不自安。及德討苻廣,辯複勸和反,和不從,辯乃殺和,以滑台降魏。魏行台尚書和跋在鄴,帥輕騎自鄴赴之。旣至,辯悔之,閉門拒守。跋使尚書郎鄧暉說之,辯乃開門內跋,跋悉收德宮人府庫。德遣兵擊跋,跋逆擊,破之,又破德將桂陽王鎮,俘獲千餘人。陳、潁之民多附於魏。


    南燕右衛將軍慕容雲斬李辯,帥將士家屬二萬餘口出滑台赴德。德欲攻滑台,韓範曰:“向也魏為客,吾為主人;今也吾為客,魏為主人。人心危懼,不可複戰,不如先據一方,自立基本,乃圖進取。”張華曰:“彭城,楚之舊都,可攻而據之。”北地王鍾等皆勸德攻滑台。尚書潘聰曰:“滑台四通八達之地,北有魏,南有晉,西有秦,居之未嚐一日安也。彭城土曠人稀,平夷無嶮,且晉之舊鎮,未易可取。又密邇江、淮,夏秋多水。乘舟而戰者,吳之所長,我之所短也。青州沃野二千裏,精兵十餘萬,左有負海之饒,右有山河之固,廣固城曹嶷所築,地形阻峻,足為帝王之都。三齊英傑,思得明主以立功於世久矣。辟閭渾昔為燕臣,今宜遣辯士馳說於前,大兵繼踵於後,若其不服,取之如拾芥耳。旣得其地,然後閉關養銳,伺隙而動,此乃陛下之關中、河內也。”德猶豫未決。沙門竺朗素善占候,德使牙門蘇撫問之,朗曰:“敬覽三策,潘尚書之議,興邦之言也。且今歲之初,彗星起奎、婁,掃虛、危;彗者,除舊布新之象,奎、婁為魯,虛、危為齊。宜先取兗州,巡撫琅邪,至秋乃北徇齊地,此天道也。”撫又密問以年世,朗以周易筮之曰:“燕衰庚戌,年則一紀,世則及子。”撫還報德,德乃引師而南,兗州北鄙諸郡縣皆降之。德置守宰以撫之,禁軍士無得虜掠。百姓大悅,牛酒屬路。


    丙子,魏主珪遣建義將軍庾真、越騎校尉奚斤擊庫狄、宥連、侯莫陳三部,皆破之,追奔至大峨穀,置戍而還。


    己卯,追尊帝所生母陳夫人為德皇太後。


    夏,四月,鮮卑迭掘河內帥戶五千降於西秦。西秦王幹歸以河內為迭掘都統,以宗女妻之。


    甲午,燕大赦。


    會稽王道子有疾,且無日不醉。世子元顯知朝望去之,乃諷朝廷解道子司徒、揚州刺史。乙未,以元顯為揚州刺史。道子醒而後知之,大怒,無如之何。元顯以廬江太守會稽張法順為謀主,多引樹親黨,朝貴皆畏事之。


    燕散騎常侍餘超、左將軍高和等坐謀反,誅。


    涼太子紹、太原公纂將兵伐北涼,北涼王業求救於武威王烏孤,烏孤遣驃騎大將軍利鹿孤及楊軌救之。業將戰,沮渠蒙遜諫曰:“楊軌恃鮮卑之強,有窺窬之誌,紹、纂深入,置兵死地,不可敵也。今不戰則有泰山之安,戰則有累卵之危。”業從之,按兵不戰。紹、纂引兵歸。


    六月,烏孤以利鹿孤為涼州牧,鎮西平,召車騎大將軍傉檀入錄府國事。


    會稽世子元顯自以少年,不欲頓居重任;戊子,以琅邪王德文為司徒。


    魏前河間太守盧溥帥其部曲數千家就食漁陽,遂據有數郡。秋,七月,己未,燕主盛遣使拜溥幽州刺史。


    辛酉,燕主盛下詔曰:“法例律,公侯有罪,得以金帛贖,此不足以懲惡而利於王府,甚無謂也。自今皆令立功以自贖。勿複輸金帛。”


    西秦丞相南川宣公出連乞都卒。


    秦齊公崇、鎮東將軍楊佛嵩寇洛陽,河南太守隴西辛恭靖嬰城固守。雍州刺史楊佺期遣使求救於魏常山王遵,魏主珪以散騎侍郎西河張濟為遵從事中郎以報之。佺期問於濟曰:“魏之伐中山,戎士幾何?”濟曰:“四十餘萬。”佺期曰:“以魏之強,小羌不足滅也。且晉之與魏,本為一家,今旣結好,義無所隱。此間兵弱糧寡,洛陽之救,恃魏而已。若其保全,必有厚報;若其不守,與其使羌得之,不若使魏得之。”濟還報。八月,珪遣太尉穆崇將六萬騎往救之。


    燕遼西太守李朗在郡十年,威行境內,恐燕主盛疑之,累征不赴。以其家在龍城,未敢顯叛,陰召魏兵,許以郡降魏;遣使馳詣龍城,廣張寇勢。盛曰:“此必詐也。”召使者詰問,果無事實。盛盡滅朗族,丁酉,遣輔國將軍李旱討之。


    初,魏奮武將軍張袞以才謀為魏主珪所信重,委以腹心。珪問中州士人於袞,袞薦盧溥及崔逞,珪皆用之。


    珪圍中山久未下,軍食乏,問計於羣臣。逞為禦史中丞,對曰:“桑椹可以佐糧;飛鴞食椹而改音,詩人所稱也。”珪雖用其言,聽民以椹當租,然以逞為侮慢,心銜之。秦人寇襄陽,雍州刺史郗恢以書求救於魏常山王遵曰:“賢兄虎步中原。”珪以恢無君臣之禮,命袞及逞為複書,必貶其主。袞、逞謂帝為貴主,珪怒曰:“命汝貶之而謂之"貴主",何如"賢兄"也!”逞之降魏也,以天下方亂,恐無複遺種,使其妻張氏與四子留冀州,逞獨與幼子賾詣平城,所留妻子遂奔南燕。珪幷以是責逞,賜逞死。盧溥受燕爵命,侵掠魏郡縣,殺魏幽州刺史封遝幹。珪謂袞所舉皆非其人,黜袞為尚書令史。袞乃闔門不通人事,惟手校經籍,歲餘而終。


    燕主寶之敗也,中書令、民部尚書封懿降於魏。珪以懿為給事黃門侍郎、都坐大官。珪問懿以燕氏舊事,懿應對疏慢,亦坐廢於家。


    武威王禿發烏孤醉,走馬傷脅而卒,遺令立長君。國人立其弟利鹿孤,諡烏孤曰武王,廟號列祖。利鹿孤大赦,徙治西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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