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詠之卒,江陵令羅修謀舉兵襲江陵,奉王慧龍為主。劉裕以幷州刺史劉道規為都督荊‖寧等六州諸軍事、荊州刺史。修不果發,奉慧龍奔秦。


    乞伏幹歸伐仇池,為楊盛所敗。


    西涼公暠與長史張邈謀徙都酒泉以逼沮渠蒙遜;以張體順為建康太守,鎮樂涫,以宋繇為敦煌護軍,與其子敦煌太守讓鎮敦煌,遂遷於酒泉。


    暠手令戒諸子,以為:“從政者當審慎賞罰,勿任愛憎,近忠正,遠佞諛,勿使左右竊弄威福。毀譽之來,當研核真偽;聽訟折獄,必和顏任理,謹勿逆詐億必,輕加聲色。務廣谘詢,勿自專用。吾蒞事五年,雖未能息民,然含垢匿瑕,朝為寇讎,夕委心膂,粗無負於新舊,事任公平,坦然無纇,初不容懷,有所損益。計近則如不足,經遠乃為有餘,庶亦無愧前人也。”


    十二月,燕王熙襲契丹。


    安帝義熙二年(丙午、四〇六年)


    春,正月,甲申,魏主珪如豺山宮。諸州置三刺史,郡置三太守,縣置三令長;刺史、令長各之州縣,太守雖置而未臨民,功臣為州者皆征還京師,以爵歸第。


    益州刺史司馬榮期擊譙明子於白帝,破之。


    燕王熙至陘北,畏契丹之眾,欲還,苻後不聽;戊申,遂棄輜重,輕兵襲高句麗。


    南燕主超猜虐日甚,政出權幸,盤於遊畋,封孚、韓{言卓}屢諫不聽。超嚐臨軒問孚曰:“朕可方前世何主?”對曰:“桀、紂。”超慚怒,孚徐步而出,不為改容。鞠仲謂孚曰:“與天子言,何得如是!宜還謝。”孚曰:“行年七十,惟求死所耳!”竟不謝。超以其時望,優容之。


    桓玄之亂,河間王曇之子國璠、叔璠奔南燕。二月,甲戌,國璠等攻陷弋陽。


    燕軍行三千餘裏,士馬疲凍,死者屬路,攻高句麗木底城,不克而還。夕陽公雲傷於矢,且畏燕王熙之虐,遂以疾去官。


    三月,庚子,魏主珪還平城。夏,四月,庚申,複如豺山宮。甲午,還平城。


    柔然社侖侵魏邊。


    五月,燕主寶之子博陵公虔、上黨公昭,皆以嫌疑賜死。


    六月,秦隴西公碩德自上邽入朝,秦王興為之大赦;及歸,送之至雍,乃還。興事晉公緒及碩德皆如家人禮,車馬、服玩,先奉二叔而自服其次,國家大政,皆谘而後行。


    禿發傉檀伐沮渠蒙遜,蒙遜嬰城固守。傉檀至赤泉而還,獻馬三千匹、羊三萬口於秦。秦王興以為忠,以傉檀為都督河右諸軍事、車騎大將軍、涼州刺史,鎮姑臧,征王尚還長安。涼州人申屠英等遣主簿胡威詣長安請留尚,興弗許。威見興,流涕言曰:“臣州奉戴王化,於茲五年,土宇僻遠,威靈不接,士民嚐膽抆血,共守孤城;仰恃陛下聖德,俯杖良牧仁政,克自保全,以至今日。陛下柰何乃以臣等貿馬三千匹、羊三萬口;賤人貴畜,無乃不可!若軍國須馬,直煩尚書一符,臣州三千餘戶,各輸一馬,朝下夕辦,何難之有!昔漢武傾天下之資力,開拓河西,以斷匈奴右臂。今陛下無故棄五郡之地忠良華族,以資暴虜,豈惟臣州士民墜於塗炭,恐方為聖朝旰食之憂。”興悔之,使西平人車普馳止王尚,又遣使諭傉檀。會傉檀已帥步騎三萬軍於五澗,普先以狀告之;傉檀遽逼遣王尚;尚出自清陽門,傉檀入自涼風門。


    別駕宗敞送尚還長安,傉檀謂敞曰:“吾得涼州三千餘家,情之所寄,唯卿一人,柰何舍我去乎!”敞曰:“今送舊君,所以忠於殿下也。”傉檀曰:“吾新牧貴州,懷遠安邇之略如何?”敞曰:“涼土雖弊,形勝之地。殿下惠撫其民,收其賢俊以建功名,其何求不獲!”因薦本州島文武名士十餘人;傉檀嘉納之。王尚至長安,興以為尚書。


    傉檀燕羣臣於宣德堂,仰視歎曰:“古人有言:"作者不居,居者不作,"信矣。”武威孟禕曰:“昔張文王始為此堂,於今百年,十有二主矣,惟履信思順者可以久處。”傉檀善之。


    魏主珪規度平城,欲擬鄴、洛、長安,修廣宮室。以濟陽太守莫題有巧思,召見,與之商功。題久侍稍怠,珪怒,賜死。題,含之孫也。於是發八部五百裏內男丁築灅南宮,闕門高十餘丈,穿溝池,廣苑囿,規立外城,方二十裏,分置市裏,三十日罷。


    秋,七月,魏太尉宜都丁公穆崇薨。


    八月,禿發傉檀以興城侯文支鎮姑臧,自還樂都;雖受秦爵命,然其車服禮儀,皆如王者。


    甲辰,魏主珪如豺山宮,遂之石漠。九月,度漠北;癸巳,南還長川。


    劉裕聞譙縱反,遣龍驤將軍毛修之將兵與司馬榮期、文處茂、時延祖共討之。修之至宕渠,榮期為其參軍楊承祖所殺。承祖自稱巴州刺史,修之退還白帝。


    禿發傉檀求好於西涼,西涼公暠許之。


    沮渠蒙遜襲酒泉,至安珍。暠戰敗城守,蒙遜引還。


    南燕公孫五樓欲擅朝權,譖北地王鍾於南燕主超,請誅之。南燕主備德之卒也,慕容法不奔喪,超遣使讓之;法懼,遂與鍾及段宏謀反。超聞之,征鍾;鍾稱疾不至。超收其黨侍中慕容統等,殺之。征南司馬卜珍告左仆射封嵩數與法往來,疑有奸,超收嵩下廷尉。太後懼,泣告超曰:“嵩數遣黃門令牟常說吾雲:"帝非太後所生,恐依永康故事。"我婦人識淺,恐帝見殺,卽以語法。法為謀見誤,知複何言。”超乃車裂嵩。西中郎將封融奔魏。


    超遣慕容鎮攻青州,慕容昱攻徐州,右仆射濟陽王凝及韓範攻兗州。昱拔莒城,段宏奔魏。封融與羣盜襲石塞城,殺鎮西大將軍餘鬱,國中振恐。濟陽王凝謀殺韓範,襲廣固,範知之,勒兵攻凝,凝奔梁父;範幷將其眾,攻梁父,克之。法出奔魏,凝出奔秦。慕容鎮克青州,鍾殺其妻子,為地道以出,與高都公始皆奔秦。秦以鍾為始平太守,凝為侍中。


    南燕主超好變更舊製,朝野多不悅;又欲複肉刑,增置烹轘之法,眾議不合而止。


    冬,十月,封孚卒。


    尚書論建義功,奏封劉裕豫章郡公,劉毅南平郡公,何無忌安成郡公,自餘封賞有差。


    梁州刺史劉稚反,劉毅遣將討禽之。


    庚申,魏主珪還平城。


    乙亥,以左將軍孔安國為尚書左仆射。


    十一月,禿發傉檀遷於姑臧。


    乞伏幹歸入朝於秦。


    十二月,以何無忌為都督荊‖江‖豫三州八郡軍事、江州刺史。


    是歲,桓石綏與司馬國璠、陳襲聚眾胡桃山為寇,劉毅遣司馬劉懷肅討破之。石綏,石生之弟也。


    安帝義熙三年(丁未、四〇七年)


    春,正月,辛醜朔,燕大赦,改元建始。


    秦王興以乞伏幹歸寖強難製,留為主客尚書,以其世子熾盤行西夷校尉,監其部眾。


    二月,己酉,劉裕詣建康,固辭新所除官,欲詣廷尉;詔從其所守,裕乃還丹徒。


    魏主珪立其子修為河間王,處文為長樂王,連為廣平王,黎為京兆王。


    殷仲文素有才望,自謂宜當朝政,悒悒不得誌;出為東陽太守,尤不樂。何無忌素慕其名;東陽,無忌所統,仲文許便道修謁,無忌喜,欽遲之。而仲文失誌恍惚,遂不過府;無忌以為薄己,大怒。會南燕入寇,無忌言於劉裕曰:“桓胤、殷仲文乃腹心之疾,北虜不足憂也。”閏月,劉裕府將駱冰謀作亂,事覺,裕斬之。因言冰與仲文、桓石鬆、曹靖之、卞承之、劉延祖潛相連結,謀立桓胤為主,皆族誅之。


    燕王熙為其後苻氏起承華殿,負土於北門,土與穀同價。宿軍典軍杜靜載棺詣闕極諫,熙斬之。


    苻氏嚐季夏思凍魚,仲冬須生地黃,熙下有司切責不得而斬之。


    夏,四月,癸醜,苻氏卒,熙哭之懣絕,久而複蘇;喪之如父母,服斬衰,食粥,命百官於宮內設位而哭,使人按檢哭者,無淚則罪之,羣臣皆含辛以為淚。高陽王妃張氏,熙之嫂也,美而有巧思,熙欲以為殉,乃毀其禭鞾中得弊氈,遂賜死。右仆射韋璆等皆恐為殉,沐浴俟命。公卿以下至兵民,戶率營陵,費殫府藏。陵周圍數裏,熙謂監作者曰:“善為之,朕將繼往。”


    丁酉,燕太後段氏去尊號,同居外宮。


    氐王楊盛以平北將軍苻宣為梁州督護,將兵入漢中,秦梁州別駕呂瑩等起兵應之;刺史王敏攻之,瑩等求援於盛,盛遣軍臨濜口,敏退屯武興。盛複通於晉,晉以盛為都督隴右諸軍事、征西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盛因以宣行梁州刺史。


    五月,丙戌,燕尚書郎苻進謀反,誅。進,定之子也。


    魏主珪北巡至濡源。


    魏常山王遵以罪賜死。


    初,魏主珪滅劉衛辰,其子勃勃奔秦,秦高平公沒弈幹以女妻之。勃勃魁岸,美風儀,性辯慧,秦王興見而奇之,與論軍國大事,寵遇踰於勳舊。興弟邕諫曰:“勃勃不可近也。”興曰:“勃勃有濟世之才,吾方與之平天下,柰何逆忌之!”乃以為安遠將軍,使助沒弈幹鎮高平,以三城、朔方雜夷及衛辰部眾三萬配之,使伺魏間隙。邕固爭以為不可,興曰:“卿何以知其為人?”邕曰:“勃勃奉上慢,禦眾殘,貪猾不仁,輕為去就;寵之踰分,恐終為邊患。”興乃止;久之,竟以勃勃為安北將軍、五原公,配以三交五部鮮卑及雜虜二萬餘落,鎮朔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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