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屠維協洽(己未),盡昭陽大淵獻(癸亥),凡五年。


    太祖高皇帝建元元年(己未,公元四七九年)


    春,正月,甲辰,以江州刺史蕭嶷為都督荊‖湘等八州諸軍事、荊州刺史,尚書左仆射王延之為江州刺史,安南長史蕭子良為督會稽等五郡諸軍事、會稽太守。


    初,沈攸之欲聚眾,開民相告,士民坐執役者甚眾,嶷至鎮,一日罷遣三千餘人。府州儀物,務存儉約,輕刑薄斂,所部大悅。


    辛亥,以竟陵世子賾為尚書仆射,進號中軍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


    太傅道成以謝朏有重名,必欲引參佐命,以為左長史。嚐置酒與論魏、晉故事,因曰:“石苞不早勸晉文,死文慟哭,方之馮異,非知機也。”朏曰:“晉文世事魏室,必將身終北麵;借使魏依康、虞故事,亦當三讓彌高。”道成不悅。甲寅,以朏為侍中,更以王儉為左長史。


    丙辰,以給事黃門侍郎蕭長懋為雍州刺史。


    二月,丙子,邵陵殤王友卒。


    辛巳,魏太皇太後及魏主如代郡溫泉。


    甲午,詔申前命,命太傅讚拜不名。


    己亥,魏太皇太後及魏主如西宮。


    三月,癸卯朔,日有食之。


    甲辰,以太傅為相國,總百揆,封十郡,為齊公,加九錫;其驃騎大將軍、揚州牧、南徐州刺史如故。己巳,詔齊國官爵禮儀,並仿天朝。丙午,以世子賾領南豫州刺史。


    楊運長去宜城郡還家,齊公遣人殺之。淩源令潘智與運長厚善;臨川王綽,義慶之孫也。綽遣腹心陳讚說智曰:“君先帝舊人,身是宗室近屬,如此形勢,豈得久全!若招合內外,計多有從者。台城內人常有此心,正苦無人建意耳!”智卽以告齊公。庚戌,誅綽兄弟及其黨與。


    甲寅,齊公受策命,赦其境內,以石頭為世子宮,一如東宮。褚淵引何曾自魏司徒為晉丞相故事,求為齊官,齊公不許。以王儉為齊尚書右仆射,領吏部;儉時年二十八。


    夏,四月,壬申朔,進齊公爵為王,增封十郡。


    甲戌,武陵王讚卒,非疾也。


    丙戌,加齊王殊禮,進世子為太子。


    辛卯,宋順帝下詔禪位於齊。壬辰,帝當臨軒,不肯出,逃於佛蓋之下,王敬則勒兵殿庭,以板輿入迎帝。太後懼,自帥閹人索得之,敬則啟譬令出,引令升車。帝收淚謂敬則曰:“欲見殺乎?”敬則曰:“出居別宮耳。官先取司馬家亦如此。”帝泣而彈指曰:“願後身世世勿複生天王家!”宮中皆哭。帝拍敬則手曰:“必無過慮,當餉輔國十萬錢。”是日,百僚陪位。侍中謝朏在直,當解璽綬,陽為不知,曰:“有何公事?”傳詔雲:“解璽綬授齊王。”朏曰:“齊自應有侍中。”乃引枕臥。傳詔懼,使朏稱疾,欲取兼人,朏曰:“我無疾,何所道!”遂朝服步出東掖門,仍登車還宅。乃以王儉為侍中,解璽綬。禮畢,帝乘畫輪車,出東掖門就東邸,問:“今日何不奏鼓吹?”左右莫有應者。右光祿大夫王琨,華之從父弟也,在晉世已為郎中,至是,攀車獺尾慟哭曰:“人以壽為歡,老臣以壽為戚。旣不能先驅螻蟻,乃複頻見此事!”嗚咽不自勝,百官雨泣。


    司空兼太保褚淵等奉璽綬,帥百官詣齊宮勸進;王辭讓未受。淵從弟前安成太守照謂淵子賁曰:“司空今日何在?”賁曰:“奉璽綬在齊大司馬門。”照曰:“不知汝家司空將一家物與一家,亦複何謂!”甲午,王卽皇帝位於南郊。還宮,大赦,改元。奉宋順帝為汝陰王,優崇之禮,皆仿宋初。築宮丹楊,置兵守衛之。宋神主遷汝陰廟,諸王皆降為公;自非宣力齊室,餘皆除國,獨置南康、華容、蓱鄉三國,以奉劉穆之、王弘、何無忌之後,除國者凡百二十人。二台官僚,依任攝職,名號不同、員限盈長者,別更詳議。


    以褚淵為司徒。賓客賀者滿座,褚照歎曰:“彥回少立名行,何意披猖至此!門戶不幸,乃複有今日之拜。使彥回作中書郎而死,不當為一名士邪!名德不昌,乃複有期頤之壽!”淵固辭不拜。


    奉朝請河東裴顗上表,數帝過惡,掛冠徑去;帝怒,殺之。太子賾請殺謝朏,帝曰:“殺之遂成其名,正應容之度外耳。”久之,因事廢於家。


    帝問為政於前撫軍行參軍沛國劉瓛,對曰:“政在孝經。凡宋氏所以亡,陛下所以得者,皆是也。陛下若戒前車之失,加之以寬厚,雖危可安;若循其覆轍,雖安必危矣!”帝歎曰:“儒者之言,可寶萬世!”


    丙申,魏主如崞山。


    丁酉,以太子詹事張緒為中書令,齊國左衛將軍陳顯達為中護軍,右衛將軍李安民為中領軍。緒,岱之兄子也。


    戊戌,以荊州刺史嶷為尚書令、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揚州刺史。


    帝命羣臣各言得失。淮南、宣城二郡太守劉善明“請除宋氏大明、泰始以來諸苛政細製,以崇簡易。”又以為:“交州險遠,宋末政苛,遂至怨叛。今大化創始,宜懷以恩德。且彼土所出,唯有珠寶,實非聖朝所須之急。討伐之事,謂宜且停。”給事黃門郎清河崔祖思亦上言,以為:“人不學則不知道,此悖逆禍亂所由生也。今無員之官,空受祿力,雕耗民財。宜開文武二學,課台、府、州、國限外之人各從所樂,依方習業,若有廢惰者,遣還故郡;經藝優殊者,待以不次。又,今陛下雖躬履節儉,而羣下猶安習侈靡。宜褒進朝士之約素清修者,貶退其驕奢荒淫者,則風俗可移矣。”宋元嘉之世,凡事皆責成郡縣。世祖征求急速,以郡縣遲緩,始遣台使督之。自是使者所在旁午,競作威福,營私納賂,公私勞擾。會稽太守聞喜公子良上表極陳其弊,以為:“台有求須,但明下詔敕,為之期會,則人思自竭;若有稽遲,自依糾坐之科。今雖台使盈湊,會取正屬所辦,徒相疑憤,反更淹懈,宜悉停台使。”員外散騎郎劉思效上言:“宋自大明以來,漸見凋弊,征賦有加而天府尤貧。小民嗷嗷,殆無生意;而貴族富室,以侈麗相高,乃至山澤之民,不敢采食其水草。陛下宜一新王度,革正其失。”上皆加褒賞,或以表付外,使有司詳擇所宜,奏行之。己亥,詔:“二宮諸王,悉不得營立屯邸,封略山湖。”


    魏主還平城。


    魏秦州刺史尉洛侯、雍州刺史宜都王目辰、長安鎮將陳提等皆坐貪殘不法,洛侯、目辰伏誅,提徙邊。


    又詔以“候官千數,重罪受賕不列,輕罪吹毛發舉,宜悉罷之。”更置謹直者數百人,使防邏街術,執喧鬬者而已。自是吏民始得安業。


    自泰始以來,內外多虞,將帥各募部曲,屯聚建康。李安民上表,以為“自非淮北常備外,餘軍悉皆輸遣;若親近宜立隨身者,聽限人數。”上從之;五月,辛亥,詔斷眾募。


    壬子,上賞佐命之功,褚淵、王儉等進爵、增戶各有差。處士何點謂人曰:“我作齊書已竟,讚雲:"淵旣世族,儉亦國華;不賴舅氏,遑恤國家!"”點,尚之之孫也。淵母宋始安公主,繼母吳郡公主;又尚巴西公主。儉母武康公主;又尚陽羨公主。故點雲然。


    己未,或走馬過汝陰王之門,衛士恐。有為亂者奔入殺王,而以疾聞,上不罪而賞之。辛酉,殺宋宗室陰安公燮等,無少長皆死。前豫州刺史劉澄之,遵考之子也,與褚淵善,淵為之固請曰:“澄之兄弟不武,且於劉宗又疏。”故遵考之族獨得免。


    丙寅,追尊皇考曰宣皇帝,皇妣陳氏曰孝皇後。


    丁卯,封皇子鈞為衡陽王。


    上謂兗州刺史垣崇祖曰:“吾新得天下,索虜必以納劉昶為辭,侵犯邊鄙。壽陽當虜之衝,非卿無以製此虜也。”乃徙崇祖為豫州刺史。


    六月,丙子,誅遊擊將軍姚道和,以其貳於沈攸之也。


    甲子,立太子賾為皇太子;皇子嶷為豫章王,映為臨川王,晃為長沙王,曄為武陵王,暠為安成王,鏘為鄱陽王,鑠為桂陽王,鑒為廣陵王;皇孫長懋為南郡王。


    乙酉,葬宋順帝於遂寧陵。


    帝以建康居民舛雜,多奸盜,欲立符伍以相檢括,右仆射王儉諫曰:“京師之地,四方輻湊,必也持符,於事旣煩,理成不曠;謝安所謂"不爾何以為京師"也。”乃止。


    初,交州刺史李長仁卒,從弟叔獻代領州事,以號令未行,遣使求刺史於宋。宋以南海太守沈煥為交州刺史,以叔獻為煥寧遠司馬、武平‖新昌二郡太守。叔獻旣得朝命,人情服從,遂發兵守險,不納煥。煥停鬱林,病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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