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眾軍並緣江防守,台內空虛。叔堅白柳後,使太子舍人河內司馬申,以太子命召右衛將軍蕭摩訶入見受敕,帥馬步數百趣東府,屯城西門。叔陵惶恐,遣記室韋諒送其鼓吹與摩訶,謂曰:“事捷,必以公為台輔。”摩訶紿報之曰:“須王心膂節將自來,方敢從命。”步陵遣其所親戴溫、譚騏麟詣摩訶,摩訶執以送台,斬其首,徇東城。


    叔陵自知不濟,入內,沈其妃張氏及寵妾七人於井,帥步騎數百自小航渡,欲趣新林,乘舟奔隋。行至白楊路,為台軍所邀。伯固見兵至,旋避入巷,叔陵馳騎拔刃追之,伯固複還,叔陵部下多棄甲潰去。摩訶馬容陳智深迎刺叔陵僵仆,陳仲華就斬其首,伯固為亂兵所殺,自寅至巳乃定。叔陵諸子並賜死,伯固諸子宥為庶人。韋諒及前衡陽內史彭暠、谘議參軍兼記室鄭信、典簽俞公喜並伏誅。暠,叔陵舅也。信、諒有寵於叔陵,常參謀議。諒,粲之子也。


    丁巳,太子卽皇帝位,大赦。


    辛酉,隋置河北道行台於幷州,以晉王廣為尚書令;置西南道行台於益州,以蜀王秀為尚書令。隋主懲周氏孤弱而亡,故使二子分蒞方麵。以二王年少,盛選貞良有才望者為之僚佐;以靈州刺史王韶為幷省右仆射,鴻臚卿趙郡李雄為兵部尚書,左武衛將軍朔方李徹總晉王府軍事,兵部尚書元岩為益州總管府長史。王韶、李雄、元岩俱有骨鯁名,李徹前朝舊將,故用之。


    初,李雄家世以學業自通,雄獨習騎射。其兄子旦讓之曰:“非士大夫之素業也。”雄曰:“自古聖賢,文武不備而能成其功業者鮮矣。雄雖不敏,頗觀前誌,但不守章句耳。旣文且武,兄何病焉!”及將如幷省,帝謂雄曰:“吾兒更事未多,以卿兼文武才,吾無北顧之憂矣!”


    二王欲為奢侈非法,韶、岩輒不奉敎,或自鎖,或排合切諫。二王甚憚之,每事谘而後行,不敢違法度。帝聞而賞之。


    又以秦王俊為河南道行台尚書令、洛州刺史,領關東兵。


    癸亥,以長沙王叔堅為驃騎將軍、開府儀同三司、揚州刺史;蕭摩訶為車騎將軍、南徐州刺史,封綏遠公,始興王家金帛累巨萬,悉以賜之。以司馬申為中書通事舍人。


    乙醜,尊皇後為皇太後。時帝病創,臥承香殿,不能聽政。太後居柏梁殿,百司眾務,皆決於太後,帝創愈,乃歸政焉。


    丁卯,封皇弟叔重為始興王,奉昭烈王祀。


    隋元景山出漢口,遣上開府儀同三司鄧孝儒將卒四千攻甑山。鎮將軍陸綸以舟師救之,為孝儒所敗;溳口、甑山、沌陽守將皆棄城走。戊辰,遣使請和於隋,歸其胡墅。


    己巳,立妃沈氏為皇後。辛未,立皇弟叔儼為尋陽王,叔慎為嶽陽王,叔達為義陽王,叔熊為巴山王,叔虞為武昌王。


    隋高熲奏,禮不伐喪;二月,己醜,隋主詔熲等班師。


    三月,己巳,以尚書左仆射晉安王伯恭為湘州刺史,永陽王伯智為尚書仆射。


    夏,四月,庚寅,隋大將軍韓僧壽破突厥於雞頭山,上柱國李充破突厥於河北山。


    丙申,立皇子永康公胤為太子。胤,孫姬之子,沈後養以為子。


    五月,己未,高寶寧引突厥寇隋平州,突厥悉發五可汗控弦之士四十萬入長城。


    壬戌,隋任穆公於翼卒。


    甲子,隋更命傳國璽曰“受命璽”。


    六月,甲申,隋遣使來吊。


    乙酉,隋上柱國李光敗突厥於馬邑。突厥又寇蘭州,涼州總管賀婁子幹敗之於可洛峐。


    隋主嫌長安城製度狹小,又宮內多妖異。納言蘇威勸帝遷都,帝以初受命,難之;夜,與威及高熲共議。明旦,通直散騎庾季才奏曰:“臣仰觀幹象,俯察圖記,必有遷都之事。且漢營此城,將八百歲,水皆鹹鹵,不甚宜人。願陛下協天人之心,為遷徙之計。”帝愕然,謂熲、威曰:“是何神也!”太師李穆亦上表請遷都。帝省表曰:“天道聰明,已有征應;太師人望,複抗此請;無不可矣。”丙申,詔高熲等創造新都於龍首山。以太子左庶子宇文愷有巧思,領營新都副監。愷,忻之弟也。


    秋,七月,辛未,大赦。


    九月,丙午,設無{得,去彳}大會於太極殿,舍身及乘輿禦服。大赦。


    丙午,以長沙王叔堅為司空,將軍、刺史如故。


    冬,十月,癸酉,隋太子勇屯兵鹹陽以備突厥。


    十二月,丙子,隋命新都曰大興城。


    乙酉,隋遣沁源公虞慶則屯弘化以備突厥。


    行軍總管達奚長儒將兵二千,與突厥沙缽略可汗遇於周盤,沙缽略有眾十餘萬,軍中大懼。長儒神色慷慨,且戰且行,為虜所衝,散而複聚,四麵抗拒。轉鬬三日,晝夜凡十四戰,五兵鹹盡,士卒以拳毆之,手皆骨見,殺傷萬計。虜氣稍奪,於是解去。長儒身被五瘡,通中者二;其戰士死者什**。詔以長儒為上柱國,餘勳回授一子。


    時柱國馮昱屯乙弗泊,蘭州總管叱列長叉守臨洮,上柱國李崇屯幽州,皆為突厥所敗。於是突厥縱兵自木硤、石門兩道入寇,武威、天水、金城、上郡、弘化、延安,六畜鹹盡。


    沙缽略更欲南入,達頭不從,引兵而去。長孫晟又說沙缽略之子染幹詐告沙缽略曰:“鐵勒等反,欲襲其牙。”沙缽略懼,回兵出塞。


    隋主旣立,待遇梁主,恩禮彌厚。是歲,納梁主女為晉王妃,又欲以其子瑒尚蘭陵公主。由是罷江陵總管,梁主始得專製其國。


    長城公至德元年(癸卯、公元五八三年)


    春,正月,庚子,隋將入新都,大赦。


    壬寅,大赦,改元。


    初,上病創,不能視事,政無大小,皆決於長沙王叔堅,權傾朝廷。叔堅頗驕縱,上由是忌之。都官尚書山陰孔範,中書舍人施文慶,皆惡叔堅而有寵於上,日夕求其短,構之於上。上乃卽叔堅驃騎將軍本號,用三司之儀,出為江州刺史。以祠部尚書江總為吏部尚書。


    癸卯,立皇子深為始安王。


    二月,己巳朔,日有食之。


    癸酉,遣兼散騎常侍賀徹等聘於隋。


    突厥寇隋北邊。


    癸巳,葬孝宣皇帝於顯寧陵,廟號高宗。


    右衛將軍兼中書通事舍人司馬申旣掌機密,頗作威福,多所譖毀。能候人主顏色,有忤己者,必以微言譖之;附己者,因機進之。是以朝廷內外,皆從風而靡。


    上欲用侍中、吏部尚書毛喜為仆射,申惡喜強直,言於上曰:“喜,臣之妻兄,高宗時稱陛下有酒德,請逐去宮臣,陛下寧忘之邪?”上乃止。


    上創愈,置酒於後殿以自慶,引吏部尚書江總以下展樂賦詩。旣醉而命毛喜。於時山陵初畢,喜見之,不懌;欲諫,則上已醉。喜升階,陽為心疾,仆於階下,移出省中。上醒,謂江總曰:“我悔召毛喜,彼實無疾,但欲阻我歡宴,非我所為耳。”乃與司馬申謀曰:“此人負氣,吾欲乞鄱陽兄弟,聽其報讎,可乎?”對曰:“彼終不為官用,願如聖旨。”中書通事舍人北地傅縡爭之曰:“不然。若許報讎,欲置先皇何地?”上曰:“當乞一小郡,勿令見人事耳。”乃以喜為永嘉內史。


    三月,丙辰,隋遷於新都。


    初令民二十一成丁,減役者每歲十二番為二十日役,減調絹一匹為二丈。周末榷酒坊、鹽池、鹽井,至是皆罷之。


    秘書監牛弘上表,以“典籍屢經喪亂,率多散逸。周氏聚書,僅盈萬卷。平齊所得,除其重雜,裁益五千。興集之期,屬膺聖世。為國之本,莫此為先。豈可使之流落私家,不歸王府!必須勒之以天威,引之以微利,則異典必臻,觀閣斯積。”隋主從之。丁巳,詔購求遺書於天下,每獻書一卷,賚縑一匹。


    夏,四月,庚午,吐穀渾寇隋臨洮。洮州刺史皮子信出戰,敗死;汶州總管梁遠擊走之。又寇廓州,州兵擊走之。


    壬申,隋以尚書右仆射趙煚兼內史令。


    突厥數為隋寇。隋主下詔曰:“往者周、齊抗衡,分割諸夏,突厥之虜,俱通二國。周人東慮,恐齊好之深,齊氏西虞,懼周交之厚;謂虜意輕重,國遂安危,蓋並有大敵之憂,思減一邊之防也。朕以為厚斂兆庶,多惠豺狼,未嚐感恩,資而為賊。節之以禮,不為虛費,省傜薄賦,國用有餘。因入賊之物,加賜將士;息道路之民,務為耕織;清邊製勝,成策在心。凶醜愚闇,未知深旨,將大定之日,比戰國之時;乘昔世之驕,結今時之恨。近者盡其巢窟,俱犯北邊,蓋上天所忿,驅就齊斧。諸將今行,義兼含育,有降者納,有違者死,使其不敢南望,永服威刑。何用侍子之朝,寧勞渭橋之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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