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祿山大同軍使高秀岩寇振武軍,朔方節度使郭子儀擊敗之,子儀乘勝拔靜邊軍。大同兵馬使薛忠義寇靜邊軍,子儀使左兵馬使李光弼、右兵馬使高浚、左武鋒使仆固懷恩、右武鋒使渾釋之等逆擊,大破之,坑其騎七千。進圍雲中,使別將公孫瓊岩將二千騎擊馬邑,拔之,開東陘關。甲辰,加子儀禦史大夫。懷恩,哥濫拔延之曾孫也,世為金微都督。釋之,渾部酋長,世為皋蘭都督。


    顏杲卿將起兵,參軍馮虔、前真定令賈深、槁城尉崔安石、郡人翟萬德、內丘丞張通幽皆預其謀;又遣人語太原尹王承業,密與相應。會顏真卿自平原遣杲卿甥盧逖潛告杲卿,欲連兵斷祿山歸路,以緩其西入之謀。時祿山遣其金吾將軍高邈詣幽州征兵,未還,杲卿以祿山命召李欽湊,使帥眾詣郡受犒賚;丙午,薄暮,欽湊至,杲卿使袁屢謙、馮虔等攜酒食妓樂往勞之,幷其黨皆大醉,乃斷欽湊首,收其甲兵,盡縛其黨,明日,斬之,悉散井陘之眾。有頃,高邈自幽州還,且至槁城,杲卿使馮虔往擒之。南境又白何千年自東京來,崔安石與翟萬德馳詣醴泉驛迎千年,又擒之,同日致於郡下。千年謂杲卿曰:“今太守欲輸力王室,旣善其始,當慎其終。此郡應募烏合,難以臨敵,宜深溝高壘,勿與爭鋒。俟朔方軍至,並力齊進,傳檄趙、魏,斷燕、薊要膂。今且宜聲雲,"李光弼引步騎一萬出井陘;"因使人說張獻誠雲;"足下所將多團練之人,無堅甲利兵,難以當山西勁兵,"獻誠必解圍遁去。此亦一奇也。”杲卿悅,用其策,獻誠果遁去,其團練兵皆潰。杲卿乃使人入饒陽城,慰勞將士。命崔安石等徇諸郡雲:“大軍已下井陘,朝夕當至,先平河北詣郡。先下者賞,後至者誅!”於是河北諸郡響應,凡十七郡皆歸朝廷,兵合二十餘萬;其附祿山者,唯範陽、盧龍、密雲、漁陽、汲、鄴六郡而已。


    杲卿又密使人入範陽招賈循,郟城人馬燧說循曰:“祿山負恩悖逆,雖得洛陽,終歸夷滅。公若誅諸將之不從命者,以範陽歸國,傾其根柢,此不世之功也。”循然之,猶豫不時發。別將牛潤容知之,以告祿山,祿山使其黨韓朝陽召循。朝陽至範陽,引循屏語,使壯士縊殺之,滅其族;以別將牛廷玠知範陽軍事。史思明、李立節將蕃、漢步騎萬人擊博陵、常山。馬燧亡入西山;隱者徐遇匿之,得免。


    初,祿山欲自將攻潼關,至新安,聞河北有變而還。蔡希德將兵萬人自河內北擊常山。


    戊申,榮王琬薨,贈諡靖恭太子。


    是歲,吐蕃讚普乞梨蘇籠獵讚卒,子娑悉籠獵讚立。


    肅宗文明武德大聖大宣孝皇帝至德元載(丙申,公元七五六年)


    春,正月,乙卯朔,祿山自稱大燕皇帝,改元聖武,以達奚珣為侍中,張通儒為中書令。高尚、嚴莊為中書侍郎。


    李隨至睢陽,有眾數萬。丙辰,以隨為河南節度使,以前高要尉許遠為睢陽太守兼防禦使。濮陽客尚衡起兵討祿山,以郡人王棲曜為衙前總管,攻拔濟陰,殺祿山將邢超然。


    顏杲卿使其子泉明、賈深、翟萬德獻李欽湊首及何千年、高邈於京師。張通幽泣請曰:“通幽兄陷賊,乞與泉明偕行,以救宗族。”杲卿哀而許之。至太原,通幽欲自托於王承業,乃敎之留泉明等,更其表,多自為功,毀短杲卿,別遣使獻之。杲卿起兵纔八日,守備未完,史思明、蔡希德引兵皆至城下。杲卿告急於承業,承業旣竊其功,利於城陷,遂擁兵不救。杲卿晝夜拒戰,糧盡矢竭;壬戌,城陷。賊縱兵殺萬餘人,執杲卿及袁履謙等送洛陽。王承業使者至京師,玄宗大喜,拜承業羽林大將軍,麾下受官爵者以百數。征顏杲卿為衛尉卿。朝命未至,常山已陷。


    杲卿至洛陽,祿山數之曰:“汝自範陽戶曹,我奏汝為判官,不數年超至太守,何負於汝而反邪?”杲卿瞋目罵曰:“汝本營州牧羊羯奴,天子擢汝為三道節度使,恩幸無比,何負於汝而反?我世為唐臣,祿位皆唐有,雖為汝所奏,豈從汝反邪!我為國討賊,恨不斬汝,何謂反也?臊羯狗,何不速殺我!”祿山大怒,幷袁履謙等縛於中橋之柱而冎之。杲卿、履謙比死,罵不虛口。顏氏一門死於刀鋸者三十餘人。


    史思明、李立節、蔡希德旣克常山,引兵擊諸郡之不從者,所過殘滅,於是鄴、廣平、巨鹿、趙、上穀、博陵、文安、魏、信都等郡複為賊守。饒陽太守盧全誠獨不從,思明等圍之。河間司法李奐將七千人、景城長史李暐遣其子祀將八千人救之,皆為思明所敗。


    上命郭子儀罷圍雲中,還朔方,益發兵進取東京;選良將一人分兵先出井陘,定河北。子儀薦李光弼,癸亥,以光弼為河東節度使,分朔方兵萬人與之。


    甲子,加哥舒翰左仆射、同平章事,餘如故。


    置南陽節度使,以南陽太守魯炅為之,將嶺南、黔中、襄陽子弟五萬人屯葉北,以備安祿山。炅表薛願為潁川太守兼防禦使,龐堅為副使。願,故太子瑛之妃兄;堅,玉之曾孫也。


    乙醜,安祿山遣其子慶緒寇潼關,哥舒翰擊卻之。


    己巳,加顏真卿戶部侍郎兼本郡防禦使;真卿以李暐為副。


    二月,丙戌,加李光弼魏郡太守、河北道采訪史。


    史思明等圍饒陽二十九日,不下,李光弼將蕃、漢步騎萬餘人、太原弩手三千人出井陘。己亥,至常山,常山團練兵三千人殺胡兵,執安思義出降。光弼謂思義曰:“汝自知當死否?”思義不應。光弼曰:“汝久更陳行,視吾此眾,可敵思明否?今為我計當如何?汝策可取,當不殺汝。”思義曰:“大夫士馬遠來疲弊,猝遇大敵,恐未易當;不如移軍入城,早為備禦,先料勝負,然後出兵。胡騎雖銳,不能持重,苟不獲利,氣沮心離,於時乃可圖矣。思明今在饒陽,去此不二百裏。昨暮羽書已去,計其先鋒來晨必至,而大軍繼之,不可不留意也。”光弼悅,釋其縛,卽移軍入城。史思明聞常山不守,立解饒陽之圍;明日未旦,先鋒已至,思明等繼之,合二萬餘騎,直抵城下。光弼遣步卒五千自東門出戰,賊守門不退。光弼命五百弩於城上齊發射之,賊稍卻;乃出弩手千人分為四隊,使其矢發發相繼,賊不能當,斂軍道北。光弼出兵五千為槍城於道南,夾呼沱水而陳;賊數以騎兵搏戰,光弼之兵射之,人馬中矢者太半,乃退,小憩以俟步兵。有村民告賊步兵五千自饒陽來,晝夜行百七十裏,至九門南逢壁,度憩息。光弼遣步騎各二千,匿旗鼓,並水潛行,至逢壁,賊方飯,縱兵掩擊,殺之無遺。思明聞之,失勢,退入九門。時常山九縣,七附官軍,惟九門、槁城為賊所據。光弼遣裨將張奉璋以兵五百戍石邑;餘皆三百人戍之。


    上以吳王祗為靈昌太守、河南都知兵馬使。賈賁前至雍丘,有眾二千。先是譙郡太守楊萬石以郡降安祿山,逼真源令河東張巡使為長史,西迎賊。巡至真源,帥吏民哭於玄元皇帝廟,起兵討賊,吏民樂從者數千人;巡選精兵千人西至雍丘,與賈賁合。


    初,雍丘令令狐潮以縣降賊,賊以為將,使東擊淮陽救兵於襄邑,破之,俘百餘人,拘於雍丘,將殺之,往見李庭望;淮陽兵遂殺守者,潮棄妻子走,故賈賁得以其間入雍丘。庚子,潮引賊精兵攻雍丘;賁出戰,敗死。張巡力戰卻賊,因兼領賁眾,自稱吳王先鋒使。


    三月,乙卯,潮複與賊將李懷仙、楊朝宗、謝元同等四萬餘眾奄至城下;眾懼,莫有固誌。巡曰:“賊兵精銳,有輕我心。今出其不意擊之,彼必驚潰。賊勢小折,然後城可守也。”乃使千人乘城;自帥千人,分數隊,開門突出。巡身先士卒,直衝賊陳,人馬辟易,賊遂退。明日,複進攻城,設百炮環城,樓堞皆盡;巡於城上立木柵以拒之。賊蟻附而登,巡束蒿灌脂,焚而投之,賊不得上。時伺賊隙,出兵擊之,或夜縋斫營,積六十餘日,大小三百餘戰,帶甲而食,裹瘡複戰,賊遂敗走。巡乘勝追之,獲胡兵二千人而還,軍聲大振。


    初,戶部尚書安思順知祿山反謀,因入朝奏之。及祿山反,上以思順先奏,不之罪也。哥舒翰素與之有隙,使人詐為祿山遺思順書,於關門擒之以獻,且數思順七罪,請誅之。丙辰,思順及弟太仆卿元貞皆坐死,家屬徙嶺外。楊國忠不能救,由是始畏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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