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屠維作噩(己酉),盡昭陽赤奮若(癸醜),凡五年。


    文宗元聖昭獻孝皇帝太和三年(己酉、八二九年)


    春,正月,亓誌紹與成德合兵掠貝州。


    義成行營兵三千人先屯齊州,使之禹城,中道潰叛;橫海節度使李佑討誅之。


    李聽、史唐合兵擊亓誌紹,破之;誌紹將其眾五千奔鎮州。


    李載義奏攻滄州長蘆,拔之。


    甲辰,昭義奏亓誌紹餘眾萬五千人詣本道降,置之洛州。


    二月,橫海節度使李佑帥諸道行營兵擊李同捷,破之,進攻德州。


    武寧捉生兵馬使石雄,勇敢,愛士卒;王智興殘虐,軍中欲逐智興而立雄。智興知之,因雄立功,奏請除刺史。丙辰,以雄為壁州剌史。


    史憲誠聞滄景將平而懼,其子唐勸之入朝。丙寅,憲誠使唐奉表請入朝,且請以所管聽命。


    石雄旣去武寧,王智興悉殺軍中與雄善者百餘人。夏,四月,戊午,智興奏雄搖動軍情,請誅之。上知雄無罪,免死,長流白州。


    戊辰,李載義奏攻滄州,破其羅城。李佑拔德州,城中將卒三千餘人奔鎮州。李同捷與佑書請降,佑幷奏其書,諫議大夫柏耆受詔宣慰行營,好張大聲勢以威製諸將,諸將已惡之矣;及李同捷請降於佑,佑遣大將萬洪代守滄州;耆疑同捷之詐,自將數百騎馳入滄州,以事誅洪,取同捷及其家屬詣京師。乙亥,至將陵,或言王庭湊欲以奇兵篡同捷,乃斬同捷,傳首,滄景悉平。


    五月,庚寅,加李載義同平章事。諸道兵攻李同捷,三年,僅能下之。而柏耆徑入城,取為己功。諸將疾之,爭上表論列。辛卯,貶耆為循州司戶。李佑尋薨。


    壬寅,攝魏博副使史唐奏改名孝章。


    六月,丙辰,詔:“鎮州四麵行營各歸本道休息,但務保境,勿相往來;惟庭湊效順,為達章表,餘皆勿受。”


    辛酉,以史憲誠為兼侍中、河中節度使;以李聽兼魏博節度使。分相、衛、澶三州,以史孝章為節度使。


    初,李佑聞柏耆殺萬洪,大驚,疾遂劇。上曰:“佑若死,是耆殺之也!”癸酉,賜耆自盡。


    河東節度使李程奏得王庭湊書,請納景州;又奏亓誌紹自縊。


    上遣中使賜史憲誠旌節,癸酉,至魏州。時李聽自貝州還軍館陶,遷延未進,憲誠竭府庫以治行,甲戌,軍亂,殺憲誠,奉牙內都知兵馬使靈武何進滔知留後。李聽進至魏州,進滔拒之,不得入。秋,七月,進滔出兵擊李聽;聽不為備,大敗,潰走,晝夜兼行,趣淺口,失亡過半,輜重兵械盡棄之。昭義兵救之,聽僅而得免,歸於滑台。


    河北久用兵,饋運不給,朝廷厭苦之。八月,壬子,以進滔為魏博節度使,複以相、衛、澶三州歸之。


    滄州承喪亂之餘,骸骨蔽地,城空野曠,戶口存者什無三四,癸醜,以衛尉卿殷侑為齊、德、滄、景節度使。侑至鎮,與士卒同甘苦,招撫百姓,勸之耕桑,流散者稍稍複業。先是,本軍三萬人皆仰給度支,侑至一年,租稅自能贍其半;二年,請悉罷度支給賜;三年之後,戶口滋殖,倉廩充盈。


    王庭湊因鄰道微露請服之意;壬申,赦庭湊及將士,複其官爵。


    征浙西觀察使李德裕為兵部侍郎,裴度薦以為相。會吏部侍郎李宗閔有宦官之助,甲戌,以宗閔同平章事。


    上性儉素,九月,辛巳,命中尉以下毋得衣紗縠綾羅;聽朝之暇,惟以書史自娛,聲樂遊畋未嚐留意。駙馬韋處仁嚐著夾羅巾,上謂曰:“朕慕卿門地清素,故有選尚。如此巾服,聽其他貴戚為之,卿不須爾。”


    壬辰,以李德裕為義成節度使。李宗閔惡其逼己,故出之。


    冬,十月,丙辰,以李聽為太子少師。


    路隋言於上曰:“宰相任重,不宜兼金穀瑣碎之務,如楊國忠、元載、皇甫鎛皆奸臣,所為不足法也。”上以為然。於是裴度辭度支;上許之。


    十一月,甲午,上祀圜丘;赦天下。四方毋得獻奇巧之物,其纖麗布帛皆禁之,焚其機杼。


    丙申,西川節度使杜元穎奏南詔入寇。元穎以舊相,文雅自高,不曉軍事,專務蓄積,減削士卒衣糧。西南戍邊之卒,衣食不足,皆入蠻境鈔盜以自給,蠻人反以衣食資之;由是蜀中虛實動靜,蠻皆知之。南詔自嵯顛謀大舉入寇,邊州屢以告,元穎不之信;嵯顛兵至,邊城一無備禦。蠻以蜀卒為鄉導,襲陷巂、戎二州。甲辰,元穎遣兵與戰於邛州南,蜀兵大敗;蠻遂陷邛州。


    武寧節度使王智興入朝。


    詔發東川、興元、荊南兵以救西川;十二月,丁未朔,又發鄂嶽、襄鄧、陳許等兵繼之。


    以王智興為忠武節度使。


    己酉,以東川節度使郭釗為西川節度使,兼權東川節度事。


    嵯顛自邛州引兵徑抵成都。庚戌,陷其外郭。杜元穎帥眾保牙城以拒之,欲遁者數四。壬子,貶元穎為邵州刺史。


    己未,以右領軍大將軍董重質為神策、諸道西川行營節度使,又發太原、鳳翔兵赴西川。南詔寇東川,入梓州西川。釗兵寡弱不能戰,以書責嵯顛。嵯顛複書曰:“杜元穎侵擾我,故興兵報之耳。”與釗修好而退。


    蠻留成都西郭十日,其始慰撫蜀人,市肆安堵;將行,乃大掠子女、百工數萬人及珍貨而去。蜀人恐懼,往往赴江,流屍塞江而下。嵯顛自為軍殿,及大度水,嵯顛謂蜀人曰:“此南吾境也,聽汝哭別鄉國。”眾皆慟哭,赴水死者以千計。自是南詔工巧埒於蜀中。


    嵯顛遣使上表,稱:“蠻比修職貢,豈敢犯邊,正以杜元穎不恤軍士,怨苦元穎,競為鄉導,祈我此行以誅虐帥。誅之不遂,無以慰蜀士之心,願陛下誅之。”丁卯,再貶元穎循州司馬。詔董重質及諸道兵皆引還。郭釗至成都,與南詔立約,不相侵擾。詔遣中使以國信賜嵯顛。


    文宗太和四年(庚戌、八三〇年)


    春,正月,辛巳,武昌節度使牛僧孺入朝。


    戊子,立子永為魯王。


    李宗閔引薦牛僧孺;辛卯,以僧孺為兵部尚書、同平章事。於是二人相與排擯李德裕之黨,稍稍逐之。


    南詔之寇成都也,詔山南西道發兵救之,興元兵少,節度使李絳募兵千人赴之,未至,蠻退而還。


    興元兵有常額,詔新募兵悉罷之。二月,乙卯,絳悉召新軍,諭以詔旨而遣之,仍賜以廩麥,皆怏怏而退。往辭監軍,監軍楊叔元素惡絳不奉己,以賜物薄激之。眾怒,大噪,掠庫兵,趨使牙。絳方與僚佐宴,不為備,走登北城。或勸縋而出,絳曰:“吾為元帥,豈可逃去!”麾推官趙存約令去。存約曰:“存約受明公知,何可苟免!”牙將王景延與賊力戰死,絳、存約及觀察判官薛齊皆為亂兵所害,賊遂屠絳家。


    戊午,叔元奏絳收新軍募直以致亂。庚申,以尚書右丞溫造為山南西道節度使。是時,三省官上疏共論李絳之冤;諫議大夫孔敏行具呈叔元激怒亂兵,上始悟。


    三月,乙亥朔,以刑部尚書柳公綽為河東節度使。先是,回鶻入貢及互市,所過恐其為變,常嚴兵迎送防衛之。公綽至鎮,回鶻遣梅錄李暢以馬萬匹互市,公綽但遣牙將單騎迎勞於境,至則大辟牙門,受其禮謁。暢感泣,戒其下,在路不敢馳獵,無所侵擾。


    陘北沙陀素驍勇,為九姓、六州胡所畏伏。公綽奏以其酋長朱邪執宜為陰山都督、代北行營招撫使,使居雲、朔塞下,捍禦北邊。執宜與諸酋長入謁,公綽與之宴。執宜神彩嚴整,進退有禮,公綽謂僚佐曰:“執宜外嚴而內寬,言徐而理當,福祿人也。”執宜母妻入見,公綽使夫人與之飲酒,饋遺之。執宜感恩,為之盡力。塞下舊有廢府十一,執宜修之,使其部落三千人分守之,自是雜虜不敢犯塞。


    溫造行至褒城,遇興元都將衛誌忠征蠻歸,造密與之謀誅亂者,以其兵八百人為牙隊,五百人為前軍,入府,分守諸門。己卯,造視事,饗將士於牙門,造曰:“吾欲問新軍去留之意,宜悉使來前。”旣勞問,命坐,行酒。誌忠密以牙兵圍之,旣合,唱“殺!”新軍八百餘人皆死。楊叔元起,擁造靴求生,造命囚之。其手殺絳者,斬之百段,餘皆斬首,投屍漢水,以百首祭李絳,三十首祭死事者,具事以聞。己醜,流楊叔元於康州。


    癸卯,加淮南節度使段文昌同平章事、為荊南節度使。


    奚寇幽州,夏,四月,丁未,盧龍節度使李載義擊破之;辛酉,擒其王茹羯以獻。


    裴度以高年多疾,懇辭機政。六月,丁未,以度為司徒、平章軍國重事,俟疾損,三五日一入中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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