剡城猶未下,諸將已擒甫,不複設備。劉從簡帥壯士五百突圍走;諸將追至大蘭山,從簡據險自守。秋,七月,丁巳,諸將共攻克之。台州刺史李師望募賊相捕斬之以自贖,所降數百人,得從簡首,獻之。


    諸將還越,式大置酒。諸將乃請曰:“某等生長軍中,久更行陳,今年得從公破賊,然私有所不諭者,敢問:公之始至,軍食方急,而遽散以賑貧乏,何也?”式曰:“此易知耳,賊聚穀以誘饑人,吾給之食,則彼不為盜矣。且諸縣無守兵,賊至,則倉穀適足資之耳”又問:“不置烽燧,何也?”式曰:“烽燧所以趣救兵也,兵盡行,城中無兵以繼之,徒驚士民,使自潰亂耳。”又問:“使懦卒為候騎而少給兵,何也?”式曰:“彼勇卒操利兵,遇敵且不量力而鬬;鬬死,則賊至不知矣。”皆曰:“非所及也!”


    封憲宗子{忄丐}為信王。


    八月,裘甫至京師,斬於東市。加王式檢校右散騎常侍,諸將官賞各有差。先是,上每以越盜為憂,夏侯孜曰:“王式才有餘,不日告捷矣。”孜與式書曰:“公專以執裘甫為事,軍須細大,此期悉力。”故式所奏求無不從,由是能成其功。


    衛王灌薨。


    九月,白敏中五上表辭位;辛亥,以敏中為司徒、中書令。


    右拾遺句容劉鄴上言:“李德裕父子為相,有聲跡功效,竄逐以來,血屬將盡,生涯已空,宜賜哀閔,贈以一官。”冬,十月,丁亥,敕複李德裕太子少保、衛國公,贈左仆射。


    己亥,以門下侍郎、同平章事夏侯孜同平章事,充西川節度使。以戶部尚書、判度支畢諴為禮部尚書、同平章事。


    安南都護李鄠複取播州。


    十一月,丁醜,上祀圜丘;赦,改元。


    十二月,戊申,安南土蠻引南詔兵合三萬餘人乘虛攻交趾,陷之。都護李鄠與監軍奔武州。


    懿宗鹹通二年(辛巳、八六一年)


    春,正月,詔發邕管及鄰道兵救安南,擊南蠻。


    二月,以中書令白敏中兼中書令,充鳳翔節度使;以左仆射、判度支杜悰兼門下侍郎、同平章事。


    一日,兩樞密使詣中書,宣徽使楊公慶繼至,獨揖悰受宣,三相起,避之西軒。公慶出斜封文書以授悰,發之,乃宣宗大漸時請鄆王監國奏也,且曰:“當時宰相無名者,當以反法處之。”悰反複讀良久,曰:“聖主登極,萬方欣戴。今日此文書,非臣下所宜窺。”複封以授公慶,曰:“主上欲罪宰相,當於延英麵示聖旨,明行誅譴。”公慶去,悰複與兩樞密坐,謂曰:“內外之臣,事猶一體,宰相、樞密共參國政。今主上新踐阼,未熟萬機,資內外裨補,固當以仁愛為先,刑殺為後,豈得遽讚成殺宰相事!若主上習以性成,則中尉、樞密權重禁闈,豈得不自憂乎!悰受恩六朝,所望致君堯、舜,不欲朝廷以愛憎行法。”兩樞密相顧默然,徐曰:“當具以公言白至尊,非公重德,無人及此。”慚悚而退。三相複來見悰,微請宣意,悰無言,三相惶怖,乞存家族,悰曰:“勿為他慮。”旣而寂然,無複宣命。及延英開,上色甚悅。


    是時士大夫深疾宦官,事有小相涉,則眾共棄之。建州進士葉京嚐預宣武軍宴,識監軍之麵。旣而及第,在長安與同年出遊,遇之於塗,馬上相揖;因之謗議諠然,遂沈廢終身,其不相悅如此。


    福王綰薨。


    夏,六月,癸醜,以鹽州防禦使王寬為安南經略使。時李鄠自武州收集土軍,攻羣蠻,複取安南;朝廷責其失守,貶儋州司戶。鄠初至安南,殺蠻酋杜守澄,其宗黨遂誘道羣蠻陷交趾,朝廷以杜氏強盛,務在姑息,冀收其力用,乃贈守澄父存誠金吾將軍,再舉鄠殺守澄之罪,長流崖州。


    秋,七月,南詔攻邕州,陷之。先是,廣、桂、容三道共發兵三千人戍邕州,三年一代。經略使段文楚請以三道衣糧自募土軍以代之,朝廷許之,所募纔得五百許人。文楚入為金吾將軍,經略使李蒙利其闕額衣糧以自入,悉罷遣三道戍卒,止以所募兵守左、右江,比舊什減七八,故蠻人乘虛入寇。時蒙已卒,經略使李弘源至鎮纔十日,無兵以禦之,城陷,弘源與監軍脫身奔蠻州,二十餘日,蠻去,乃還。弘源坐貶建州司戶。文楚時為殿中監,複以為邕管經略使,至鎮,城邑居人什不存一。文楚,秀實之孫也。


    杜悰上言:“南詔向化七十年,蜀中寢兵無事,羣蠻率服。今西川兵食單寡,未可輕與之絕,且應遣使吊祭,曉諭清平官等以新王名犯廟諱,故未行冊命,待其更名謝恩,然後遣使冊命,庶全大體。”上從之。命左司郎中孟穆為吊祭使;未發,會南詔寇巂州,攻邛崍關,穆遂不行。


    冬,十月,以禦史大夫鄭涯為山南東道節度使;十一月,加同平章事。


    懿宗鹹通三年(壬午、八六二年)


    春,正月,庚寅朔,羣臣上尊號曰睿文明聖孝德皇帝;赦天下。


    以中書侍郎、同平章事蔣伸同平章事,充河中節度使。


    二月,棣王惴薨。


    南詔複寇安南,經略使王寬數來告急,朝廷以前湖南觀察使蔡襲代之,仍發許、滑、徐、汴、荊、襄、潭、鄂等道兵各三萬人授襲以禦之。兵勢旣盛,蠻遂引去。邕管經略使段文楚坐變更舊製,左遷威衛將軍、分司。


    左庶子蔡京,性貪虐多詐,時相以為有吏才,奏遣製置嶺南事。三月,京還,奏事稱旨,複以京權知太仆卿,充荊襄以南宣慰安撫使。


    夏,四月,己亥朔,敕於兩街四寺各置戒壇,度人三七日。上奉佛太過,怠於政事,嚐於鹹泰殿築壇為內寺尼受戒,兩街僧、尼皆入預;又於禁中設講席,自唱經,手錄梵夾;又數幸諸寺,施與無度。吏部侍郎蕭仿上疏,以為:“玄祖之道,慈儉為先,素王之風,仁義為首,垂範百代,必不可加。佛者,棄位出家,割愛中之至難,取滅後之殊勝,非帝王所宜慕也。願陛下時開延英,接對四輔,力求人瘼,虔奉宗祧;思繆賞與濫刑,其殃必至;知勝殘而去殺,得福甚多。罷去講筵,躬勤政事。”上雖嘉獎,竟不能從。


    嶺南舊分五管,廣、桂、邕、容、安南,皆隸嶺南節度使,蔡京奏請分嶺南為兩道節度;從之。五月,敕以廣州為東道,邕州為西道,又割桂管龔、象二州,容管藤、岩二州隸邕管。尋以嶺南節度使韋宙為東道節度使,以蔡京為西道節度使。


    蔡襲將諸道兵在安南,蔡京忌之,恐其立功,奏稱:“南蠻遠遁,邊徼無虞,武夫邀功,妄占戍兵,虛費饋運。蓋以荒陬路遠,難於覆驗,故得肆其奸詐。請罷戍兵,各還本道。”朝廷從之。襲累奏羣蠻伺隙日久,不可無備,乞留戍兵五千人;不聽。襲以蠻寇必至,交趾兵食皆闕,謀力兩窮,作十必死狀申中書;時相信京之言,終不之省。


    秋,七月,徐州軍亂,逐節度使溫璋。


    初,王智興旣得徐州,募勇悍之士二千人,號銀刀、雕旗、門槍、挾馬等七軍,常以三百餘人自衛,露刃坐於兩廡夾幕之下,每月一更。其後節度使多儒臣,其兵浸驕,小不如意,一夫大呼,其眾皆和之,節度使輒自後門逃去。前節度使田牟至與之雜坐飲酒,把臂拊背,或為之執板唱歌;犒賜之費,日以萬計,風雨寒暑,複加勞來,猶時喧嘩,邀求不已。牟薨,璋代之,驕兵素聞璋性嚴,憚之。璋開懷慰撫,而驕兵終懷猜忌,賜酒食皆不曆口,一旦,竟聚噪而逐之。朝廷知璋無辜,乙亥,以璋為邠寧節度使,以浙東觀察使王式為武寧節度使。


    以前西川節度使、同平章事夏侯孜為左仆射、同平章事。


    忠武、義成兩軍從王式討裘甫者猶在浙東,詔式帥以赴徐州,驕兵聞之,甚懼。八月,式至大彭館,始出迎謁。式視事三日,饗兩鎮將士,遣還鎮。擐甲執兵,命圍驕兵,盡殺之,銀刀都將邵澤等數千人皆死。甲子,敕以徐州先隸淄青道,李洧自歸,始置徐海使額。及張建封以威名寵任,特帖濠、泗二州。當時本以控扼淄青、光蔡。自寇孽消弭,而武寧一道職為亂階。今改為徐州團練使,隸兗海節度;複以濠州歸淮南道,更於宿州置宿泗都團練觀察使;留將士三千人守徐州,餘皆分隸兗、宿。且以王式為武寧節度使,兼徐、泗、濠、宿製置使。委式與監軍楊玄質分配將士赴諸道訖,然後將忠武、義成兩道兵至汴滑,各遣歸本道,身詣京師。其銀刀等軍逃匿將士,聽一月內自首,一切勿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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