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繼徽假子保衡殺李彥魯,自稱靜難留後,舉邠、寧二州來附。詔以保衡為感化節度使,以河陽留後霍彥威為靜難節度使。


    吳徐溫以其子牙內都指揮使知訓為淮南行軍副使、內外馬步諸軍副使。


    晉王得賀德倫書,命馬步副總管李存審自趙州進據臨清。五月,存審至臨清,劉鄩屯洹水。賀德倫複遣使告急於晉,晉王引大軍自黃澤嶺東下,與存審會於臨清,猶疑魏人之詐,按兵不進。德倫遣判官司空頲犒軍,密言於晉王曰:“除亂當除根。”因言張彥凶狡之狀,勸晉王先除之,則無虞矣。王默然。頲,貝州人也。


    晉王進屯永濟,張彥選銀槍效節五百人,皆執兵自衛,詣永濟謁見,王登驛樓語之曰:“汝陵脅主帥,殘虐百姓,數日中迎馬訴冤者百餘輩。我今舉兵而來,以安百姓,非貪人土地。汝雖有功於我,不得不誅以謝魏人。”遂斬彥及其黨七人,餘眾股栗。王召諭之曰:“罪止八人,餘無所問。自今當竭力為吾爪牙。”眾皆拜伏,呼萬歲。明日,王緩帶輕裘而進,令張彥之卒擐甲執兵,翼馬而從,仍以為帳前銀槍都。眾心由是大服。


    劉鄩聞晉軍至,選兵萬餘人,自洹水趣魏縣;晉王留李存審屯臨清,遣史建瑭屯魏縣以拒之,王自引親軍至魏縣,與鄩夾河為營。


    帝聞魏博叛,大悔懼,遣天平節度使牛存節將兵屯楊劉,為鄩聲援。會存節病卒,以匡國節度使王檀代之。


    岐王遣彰義節度使劉知俊圍邠州,霍彥威固守拒之。


    六月,庚寅朔,賀德倫帥將吏請晉王入府城慰勞。旣入,德倫上印節,請王兼領天雄軍,王固辭,曰:“比聞汴寇侵逼貴道,故親董師徒,遠來相救;又聞城中新罹塗炭,故暫入存撫。明公不垂鑒信,乃以印節見推,誠非素懷。”德倫再拜曰:“今寇敵密邇,軍城新有大變,人心未安。德倫心腹紀綱為張彥所殺殆盡,形孤勢弱,安能統眾!一旦生事,恐負大恩。”王乃受之。德倫帥將吏拜賀,王承製以德倫為大同節度使,遣之官。德倫至晉陽,張承業留之。


    時銀槍效節都在魏城猶驕橫,晉王下令:“自今有朋黨流言及暴掠百姓者,殺無赦!”以沁州刺史李存進為天雄都巡按使。有訛言搖眾及強取人一錢已上者,存進皆梟首磔屍於市。旬日,城中肅然,無敢喧嘩者。存進本姓孫,名重進,振武人也。


    晉王多出征討,天雄軍府事皆委判官司空頲決之。頲恃才挾勢,睚眥必報,納賄驕侈。頲有從子在河南,頲密使人召之,都虞候張裕執其使者以白王,王責頲曰:“自吾得魏博,庶事悉以委公,公何得見欺如是!獨不可先相示邪!”揖令歸第;是日,族誅於軍門,以判官王正言代之。正言,鄆州人也。


    魏州孔目吏孔謙,勤敏多計數,善治簿書,晉王以為支度務使。謙能曲事權要,由是寵任彌固。魏州新亂之後,府庫空竭,民間疲弊,而聚三鎮之兵,戰於河上,殆將十年,供億軍須,未嚐有闕,謙之力也。然急征重斂,使六州愁苦,歸怨於王,亦其所為也。


    張彥之以魏博歸晉也,貝州刺史張源德不從,北結滄德,南連劉鄩以拒晉,數斷鎮、定糧道。或說晉王:“請先發兵萬人取源德,然後東兼滄景,則海隅之地皆為我有。”晉王曰:“不然。貝州城堅兵多,未易猝攻。德州隸於滄州而無備,若得而戍之,則滄、貝不得往來,二壘旣孤,然後可取。”乃遣騎兵五百,晝夜兼行,襲德州。刺史不意晉兵至,踰城走,遂克之,以遼州守捉將馬通為刺史。


    秋,七月,晉人夜襲澶州,陷之。刺史王彥章在劉鄩營,晉人獲其妻子,待之甚厚,遣間使誘彥章,彥章斬其使,晉人盡滅其家。晉王以魏州將李岩為澶州刺史。


    晉王勞軍於魏縣,因帥百餘騎循河而上,覘劉鄩營。會天陰晦,鄩伏兵五千於河曲叢林間,鼓噪而出,圍王數重。王躍馬大呼,帥騎馳突,所向披靡。裨將夏魯奇等操短兵力戰,自午至申乃得出,亡其七騎,魯奇手殺百餘人,傷夷遍體,會李存審救兵至,乃得免。王顧謂從騎曰:“幾為虜嗤。”皆曰:“適足使敵人見大王之英武耳。”魯奇,青州人也,王以是益愛之,賜姓名曰李紹奇。


    劉鄩以晉兵盡在魏州,晉陽必虛,欲以奇計襲取之,乃潛引兵自黃澤西去。晉人怪鄩軍數日不出,寂無聲跡,遣騎覘之,城中無煙火,但時見旗幟循堞往來,晉王曰:“吾聞劉鄩用兵,一步百計,此必詐也。”更使覘之,乃縛芻為人,執旗乘驢在城上耳。得城中老弱者詰之,雲軍去已二日矣。晉王曰:“劉鄩長於襲人,短於決戰,計彼行纔及山下。”亟發騎兵追之。會陰雨積旬,黃澤道險,堇泥深尺餘,士卒援藤葛而進,皆腹疾足腫,死者什二三。晉將李嗣恩倍道先入晉陽,城中知之,勒兵為備。鄩至樂平,糗糧且盡;又聞晉有備,追兵在後,眾懼,將潰,鄩諭之曰:“今去家千裏,深入敵境,腹背有兵,山穀高深,如墜井中,去將何之!惟力戰庶幾可免,不則以死報君親耳。”眾泣而止。周德威聞鄩西上,自幽州引千騎救晉陽,至土門,鄩已整眾下山,自邢州陳宋口踰漳水而東,屯於宗城。鄩軍往還,馬死殆半。


    時晉軍乏食,鄩知臨清有蓄積,欲據之以絕晉糧道,德威急追鄩,再宿,至南宮,遣騎擒其斥候者數十人,斷腕而縱之,使言曰:“周侍中已據臨清矣!”鄩軍大駭。詰朝,德威略鄩營而過,入臨清,鄩引軍趨貝州。時晉王出師屯博州,劉鄩軍堂邑,周德威攻之,不克。翌日,鄩軍於於縣,晉軍踵之,鄩治莘城,塹而守之,自莘及河築甬道以通饋餉;晉王營於莘西三十裏,煙火相望,一日數戰。


    晉王愛元行欽驍健,從代州刺史李嗣源求之,嗣源不得巳獻之,以為散員都部署,賜姓名曰李紹榮。紹榮嚐力戰深入,劍中其麵,未解,高行周救之得免。王複欲求行周,重於發言,密使人以官祿啖之,行周辭曰:“代州養壯士,亦為大王耳,行周事代州,亦猶事大王也。代州脫行周兄弟於死,行周不忍負之。”乃止。


    絳州刺史尹皓攻晉之隰州,八月,又攻慈州,皆不克。王檀與昭義留後賀瓌攻澶州,拔之,執李岩,送東都。帝以楊師厚故將楊延直為澶州刺史,使將兵萬人助劉鄩,且招誘魏人。


    晉王遣李存審將兵五千擊貝州。張源德有卒三千,每夕分出剽掠,州民苦之,請塹其城以安耕耘。存審乃發八縣丁夫塹而圍之。


    劉鄩在莘久,饋運不給,晉人數抵其寨下挑戰,鄩不出。晉人乃攻絕其甬道,以千餘斧斬寨木,梁人驚擾而出,因俘獲而還。


    帝以詔書讓鄩老師費糧,失亡多,不速戰,鄩奏:“臣比欲以奇兵搗其腹心,還取鎮、定,期以旬時再清河朔。無何天未厭亂,淫雨積旬,糧竭士病。又欲據臨清斷其饋餉,而周楊五奄至,馳突如神。臣今退保莘縣,享士訓兵以俟進取。觀其兵數甚多,便習騎射,誠為勍敵,未易輕也。苟有隙可乘,臣豈敢偷安養寇!”帝複問鄩決勝之策,鄩曰:“臣今無策,惟願人給十斛糧,賊可破矣。”帝怒,責鄩曰:“將軍蓄米,欲破賊邪,欲療饑邪?”乃遣中使往督戰。


    鄩集諸將問曰:“主上深居禁中,不知軍旅,徒與少年新進輩謀之。夫兵在臨機製變,不可預度。今敵尚強,與戰必不利,柰何?”諸將皆曰:“勝負當一決,曠日何待!”鄩默然,不悅,退,謂所親曰:“主暗臣諛,將驕卒惰,吾未知死所矣!”他日,複集諸將於軍門,人置河水一器於前,令飲之,眾莫之測。鄩諭之曰:“一器猶難,滔滔之河,可勝盡乎!”眾失色。


    後數日,鄩將萬餘人薄鎮、定營,鎮、定人驚擾。晉李存審以騎兵二千橫擊之,李建及以銀槍千人助之,鄩大敗,奔還。晉人逐之,及寨下,俘斬千計。


    劉岩逆婦於楚,楚王殷遣永順節度使存送之。


    乙未,蜀主以兼中書令王宗綰為北路行營都製置使,兼中書令王宗播為招討使,攻秦州;兼中書令王宗瑤為東北麵招討使,同平章事王宗翰為副使,攻鳳州。


    庚戌,吳以鎮海節度使徐溫為管內水陸馬步諸軍都指揮使、兩浙都招討使、守侍中、齊國公,鎮潤州,以升、潤、常、宣、歙、池六州為巡屬,軍國庶務參決如故;留徐知訓居廣陵秉政。


    初,帝為均王,娶河陽節度使張歸霸女為妃,卽位,欲立為後;後以帝未南郊,固辭。九月,壬午,妃疾甚,冊為德妃,是夕,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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