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製,吏部給告身,先責其人輸朱膠綾軸錢。喪亂以來,貧者但受敕牒,多不取告身。十一月,甲戌,吏部侍郎劉嶽上言:“告身有褒貶訓戒之辭,豈可使其人初不之覩!”敕文班丞、郎、給、諫,武班大將軍以上,宜賜告身。其後執政議,以為朱膠綾軸,厥費無多,朝廷受以官祿,何惜小費!乃奏:“凡除官者更不輸錢,皆賜告身。”當是時,所除正員官之外,其餘試銜、帖號止以寵激軍中將校而已,及長興以後,所除浸多,乃至軍中卒伍,使州鎮戍胥史,皆得銀青階及憲官,歲賜告身以萬數矣。


    閩王延翰蔑棄兄弟,襲位纔踰月,出其弟延鈞為泉州刺史。延翰多取民女以充後庭,采擇不已。延鈞上書極諫,延翰怒,由是有隙。父審知養子延稟為建州刺史,延翰與書使之采擇,延稟複書不遜,亦有隙。十二月,延稟、延鈞合兵襲福州。延稟順流先至,福州指揮使陳陶帥眾拒之,兵敗,陶自殺。是夜,延稟帥壯士百餘人趣西門,梯城而入,執守門者,發庫取兵仗。及寢門,延翰驚匿別室;辛卯旦,延稟執之,暴其罪惡,且稱延翰與妻崔氏共弒先王,告諭吏民,斬於紫宸門外。是日,延鈞至城南,延稟開門納之,推延鈞為威武留後。


    癸巳,以盧文進為義成節度使、同平章事。


    庚子,以皇子從榮為天雄節度使、同平章事。


    趙季良等運蜀金帛十億至洛陽,時朝廷方匱乏,賴此以濟。


    是歲,吳越王鏐以中國喪亂,朝命不通,改元寶正;其後複通中國,乃諱而不稱。


    明宗天成二年(丁亥、九二七年)


    春,正月,癸醜朔,帝更名亶。


    孟知祥聞李嚴來監其軍,惡之;或請奏止之,知祥曰:“何必然,吾有以待之。”遣吏至綿、劍迎候。會武信節度使李紹文卒,知祥自言嚐受密詔許便宜從事,壬戌,以西川節度副使、內外馬步軍都指揮使李敬周為遂州留後,趣之上道,然後表聞。嚴先遣使至成都,知祥自以於嚴有舊恩,冀其懼而自回,乃盛陳甲兵以示之,嚴不以為意。


    安重誨以孔循少侍宮禁,謂其諳練故事,知朝士行能,多聽其言。豆盧革、韋說旣得罪,朝廷議置相,循意不欲用河北人,先已薦鄭玨,又薦太常卿崔協。任圜欲用禦史大夫李琪;鄭玨素惡琪,故循力沮之,謂重誨曰:“李琪非無文學,但不廉耳。宰相但得端重有器度者,足以儀刑多士矣。”他日議於上前,上問誰可相者,重誨以協對。圜曰:“重誨未悉朝中人物,為人所賣。協雖名家,識字甚少。臣旣以不學忝相位,柰何更益以協,為天下笑乎!”上曰:“宰相重任,卿輩更審議之。吾在河東時見馮書記多才博學,與物無競,此可相矣。”旣退,孔循不揖,拂衣徑去,曰:“天下事一則任圜,二則任圜,圜何者!使崔協暴死則已,不死會須相之。”因稱疾不朝者數日,上使重誨諭之,方入。重誨私謂圜曰:“今方乏人,協且備員,可乎?”圜曰:“明公舍李琪而相崔協,是猶棄蘇合之丸,取蛣蜣之轉也。”循與重誨共事,日短琪而譽協,癸亥,竟以端明殿學士馮道及崔協並為中書侍郎、同平章事。協,邠之曾孫也。


    戊辰,王延稟還建州,王延鈞送之,將別,謂延鈞曰:“善守先人基業,勿煩老兄再下!”延鈞遜謝甚恭而色變。


    庚午,初令天下長吏每旬親引慮係囚。


    孟知祥禮遇李嚴甚厚,一日謁知祥,知祥謂曰:“公前奉使王衍,歸而請兵伐蜀,莊宗用公言,遂致兩國俱亡。今公複來,蜀人懼矣。且天下皆廢監軍,公獨來監吾軍,何也?”嚴惶怖求哀,知祥曰:“眾怒不可遏也。”遂揖下,斬之。又召左廂馬步都虞候丁知俊,知俊大懼,知祥指嚴屍謂曰:“昔嚴奉使,汝為之副,然則故人也,為我瘞之。”因誣奏:“嚴詐宣口敕,雲代臣赴闕,又擅許將士優賞,臣輒已誅之。”


    內八作使楊令芝以事入蜀,至鹿頭關,聞嚴死,奔還。朱弘昭在東川,聞之,亦懼,謀歸洛;會有軍事,董璋使之入奏,弘昭偽辭然後行,由是得免。


    癸酉,以皇子從厚同平章事,充河南尹,判六軍諸衛事。從榮聞之,不悅。


    己卯,加樞密使安重誨兼侍中,孔循同平章事。


    吳馬軍都指揮使柴再用戎服入朝,禦史彈之,再用恃功不服。侍中徐知誥陽於便殿誤通起居,退而自劾,吳王優詔不問。知誥固請奪一月俸;由是中外肅然。


    契丹改元天顯,葬其主阿保機於木葉山。述律太後左右有桀黠者,後輒謂曰:“為我達語於先帝!”至墓所則殺之,前後所殺以百數。最後,平州人趙思溫當往,思溫不行,後曰:“汝事先帝嚐親近,何為不行?”對曰:“親近莫如後,後行,臣則繼之。”後曰:“吾非不欲從先帝於地下也,顧嗣子幼弱,國家無主,不得往耳。”乃斷一腕,令置墓中。思溫亦得免。


    帝以冀州刺史烏震三將兵運糧入幽州,二月,戊子,以震為河北道副招討,領寧國節度使,屯盧台軍。代泰寧節度使、同平章事房知溫歸兗州。


    庚寅,以保義節度使石敬瑭兼六軍諸衛副使。


    丙申,以從馬直指揮使郭從謙為景州刺史,旣至,遣使族誅之。


    高季興旣得三州,請朝廷不除刺史,自以子弟為之,不許。及夔州刺史潘炕罷官,季興輒遣兵突入州城,殺戍兵而據之。朝廷除奉聖指揮使西方鄴為刺史,不受;又遣兵襲涪州,不克。魏王繼岌遣押牙韓珙等部送蜀珍貨金帛四十萬,浮江而下,季興殺珙等於峽口,盡掠取之。朝廷詰之,對曰:“珙等舟行下峽,涉數千裏,欲知覆溺之故,自宜按問水神。”帝怒,壬寅,製削奪季興官爵,以山南東道節度使劉訓為南麵招討使、知荊南行府事,忠武節度使夏魯奇為副招討使,將步騎四萬討之。東川節度使董璋充東南麵招討使,新夔州刺史西方鄴副之,將蜀兵下峽,仍會湖南軍三麵進攻。


    三月,甲寅,以李敬周為武信留後。


    丙辰,初置監牧,蕃息國馬。


    初,莊宗之克梁也,以魏州牙兵之力;及其亡也,皇甫暉、張破敗之亂亦由之。趙在禮之徙滑州,不之官,亦實為其下所製。在禮欲自謀脫禍,陰遣腹心詣闕求移鎮,帝乃為之除皇甫暉陳州刺史,趙進貝州刺史,徙在禮為橫海節度使;以皇子從榮鎮鄴都,命宣徽北院使範延光將兵送之,且製置鄴都軍事。乃出奉節等九指揮三千五百人,使軍校龍晊部之,戍盧台軍以備契丹,不給鎧仗,但係幟於長竿以別隊伍,由是皆俛首而去。中塗聞孟知祥殺李嚴,軍中籍籍,已有訛言;旣至,會朝延不次擢烏震為副招討使,訛言益甚。


    房知溫怨震驟來代己,震至,未交印。壬申,震召知溫及諸道先鋒馬軍都指揮使、齊州防禦使安審通博於東寨,知溫誘龍晊所部兵殺震於席上,其眾噪於營外,安審通脫身走,奪舟濟河,將騎兵按甲不動。知溫恐事不濟,亦上馬出門,軍士攬其轡曰:“公當為士卒主,去欲何之?”知溫紿之曰:“騎兵皆在河西,不收取之,獨有步兵,何能集事!”遂躍馬登舟濟河,與審通合謀擊亂兵,亂兵遂南行。騎兵徐踵其後,部伍甚整。亂者相顧失色,列炬宵行,疲於荒澤,詰朝,騎兵四合擊之,亂兵殆盡,餘眾複趣故寨,審通已焚之,亂兵進退失據,遂潰。其匿於叢薄溝塍得免者什無一二。範延光還至淇門,聞盧台亂,發滑州兵複如鄴都,以備奔逸。


    帝遣客省使李仁矩如西川,傳詔安諭孟知祥及吏民;甲戌,至成都。


    劉訓兵至荊南,楚王殷遣都指揮使許德勳等將水軍屯嶽州。高季興堅壁不戰,求救於吳,吳人遣水軍援之。


    夏,四月,庚寅,敕盧台亂兵在營家屬並全門處斬。敕至鄴都,闔九指揮之門,驅三千五百家凡萬餘人於石灰窯,悉斬之,永濟渠為之變赤。


    朝廷雖知房知溫首亂,欲安反仄,癸巳,加知溫兼侍中。


    先是,孟知祥遣牙內指揮使文水武漳迎其妻瓊華長公主及子仁讚於晉陽,及鳳翔,李從曮聞知祥殺李嚴,止之,以聞,帝聽其歸蜀;丙申,至成都。


    鹽鐵判官趙季良與孟知祥有舊,知祥奏留季良為副使。朝廷不得已,丁酉,以季良為西川節度副使。李昊歸蜀,知祥以為觀察推官。


    江陵卑濕,複值久雨,糧道不繼,將士疾疫,劉訓亦寢疾;癸卯,帝遣樞密使孔循往視之,且審攻戰之宜。


    五月,癸醜,以威武留後王延鈞為本道節度使、琅邪王。


    孔循至江陵,攻之不克,遣人入城說高季興;季興不遜。丙寅,遣使賜湖南行營夏衣萬襲;丁卯,又遣使賜楚王殷鞍馬玉帶,督饋糧於行營,竟不能得。庚午,詔劉訓等引兵還。


    楚王殷遣中軍使史光憲入貢,帝賜之駿馬十,美女二。過江陵,高季興執光憲而奪之,且請舉鎮自附於吳。徐溫曰:“為國者當務實效而去虛名。高氏事唐久矣,洛陽去江陵不遠,唐人步騎襲之甚易,我以舟師泝流救之甚難。夫臣人而弗能救,使之危亡,能無愧乎!”乃受其貢物,辭其稱臣,聽其自附於唐。


    任圜性剛直,且恃與帝有舊,勇於敢為,權幸多疾之。舊製,館券出於戶部,安重誨請從內出,與圜爭於上前,往複數四,聲色俱厲。上退朝,宮人問上:“適與重誨論事為誰?”上曰:“宰相。”宮人曰:“妾在長安宮中,未嚐見宰相、樞密奏事敢如是者,蓋輕大家耳。”上愈不悅,卒從重誨議。圜因求罷三司,詔以樞密承旨孟鵠充三司副使權判。鵠,魏州人也。


    六月,庚辰,太子詹事溫輦請立太子。


    丙戌,門下侍郎、同平章事任圜罷守太子少保。


    己醜,以宣徽北院使張延朗判三司。


    壬辰,貶劉訓為檀州刺史。


    丙申,封楚王殷為楚國王。


    西方鄴敗荊南水於峽中,複取夔、忠、萬三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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