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


    納蘭辰走了過來,冷冷地道:“都起來吧。”


    “謝殿下!”


    納蘭辰有意無意地向雲歌的方向瞟去一眼,眼中若有似無地劃過一道冰鋒,隨即望向景慕軒問道:“怎麽沒見芙蓉妹妹?”


    景慕軒麵無表情地道:“今日也不知道她在耍什麽性子,方下馬車,便給人看臉色,垂頭喪氣的,也不知道誰惹了她不高興!我問她怎麽回事,她卻說不要我管,竟跟我賭氣!這個妹妹,我是無力管她了,也不情願去管了!”


    納蘭宇聞言眉梢一揚,哈哈大笑,忍不住打趣道:“芙蓉性子是有些嬌蠻,隻是她到底是女兒家,心裏自然有著自己的小心思,你這做兄長的,畢竟要擔待著些!”


    “哎,王爺,你可就別消遣我了!有這樣性子嬌蠻的妹妹,我可是快頭疼死了!”景慕軒搖頭歎息道,眾人聞言,頓時又笑了開來。


    一眾人便這麽寒暄消遣著,向著湖畔走去,雲歌餘光斜飛,冷冷地睨了一眼容卿,她才不要跟這樣黑心的男人走在一起!方才在玉攆上他對她做的事,她可還沒有忘記!她與他方才見過幾麵,便被他敏銳地察覺到異樣,看來這是一號極危險的人物。於是她步子加快,走到了慕容靖身邊,緊挨著他,雙臂纏上了慕容靖的手臂。“哥,等會兒我跟你坐在一起!”


    慕容蹙了蹙眉心,對雲歌柔聲道:“歌兒,到時候你上了船,你坐去女賓席。”


    雲歌一想到景芙蓉,再一想到那群鶯鶯燕燕的貴族千金,一想到要坐在胭脂俗粉氣之中,她便有些頭疼地道:“哥哥,我不想坐到女賓席。”


    “胡鬧,不坐女賓席你坐哪兒?”慕容靖輕聲斥道。


    “我就跟著你了。”


    慕容靖不禁沉了臉色,“歌兒!這像什麽樣子?這兒可不是相府,你一個還未出閣的姑娘,怎麽能與我們這群男人同坐一席?”


    他不肯是有原因的。孟常懷與蕭雲錫固然看起來一表人才,然而卻是紙醉金迷的紈絝子弟,風月場上玩弄女子的情場高手,不但吃喝嫖賭,還最喜歡容貌美麗的女子,成日在花樓廝混。


    正因為他們常去的幾家花樓都是容府名下產業,容卿也清楚他們是什麽樣的人物。


    蕭雲錫倒也罷了,平時倒還有所收斂,然而偏偏孟常懷卻是一個標標準準的花花腸子,放浪形骸,作為四大門閥孟家的嫡子,孟青對於他這個兒子可是格外的寶貝,即便他在外經常招惹是非,然而孟青卻忙前忙後替他善後。


    加上其妹孟香菡是太子側妃,嫁入太子府,興許她再爭氣些,能當上太子妃,太子登基,孟家跟著攀龍附鳳,地位便能壓過慕容府,孟常懷更是肆無忌憚了。


    慕容靖敏銳地察覺到方才孟常懷望向雲歌的眼神非同一般,生怕他惦記雲歌,便不願雲歌同他坐一起。


    納蘭宇卻在一邊笑道:“靖弟,這有什麽關係的?如今在宮外,便無需那麽拘禮。更何況,方才雲歌妹妹不也是跟著容府的馬車過來的?歌兒想與我們在一起也無妨,反正人那麽多,我們護著點也不會出什麽亂子。”


    “對呀,哥……”雲歌楚楚可憐地眨了眨眼睛,心中暗襯著,倘若去了女賓席,又要她去聽那些千金小姐的閑言碎語,又要麵對景芙蓉那張陰沉的黑臉,可是折磨人了。


    慕容靖無奈地點了點頭,望向她的目光裏流露出寵溺,淡笑道:“好吧,到時候歌兒你就坐我旁邊。”


    “嗯!”雲歌微笑地挽住了他的手臂,終於可以不用坐在那些珠光寶氣的女人中間了,她一身輕鬆。


    一群人緩緩地行至湖畔。君輕塵與君紫黎早已到了湖亭邊,兄妹兩人坐在亭中,已是品了半盞差,與此同時,還有景芙蓉,白家小少爺白慕飛,孟家小姐孟香荷,然而卻不想如今就連北齊國質子北浪也在了。隻是在這談笑其中,唯有景芙蓉一臉的悶悶不樂,托著腮坐在石桌前,顯得很不高興,也不知究竟是受了誰的氣,以至於如今這麽大好的秀麗春景,卻硬是要配上她這麽一副難看的臉色,著實大煞景致。


    而相對的坐在一邊的北浪則顯得沉默更多。雲西湖的美景,也饒是未能令他動容絲毫,他一臉冰冷地坐著,低頭望著手中,拇指細細地揉搓著白玉扳指,似是在想什麽,又似乎什麽都沒在想。


    景慕軒原本難得的興致,在望見她這麽一副,冷哼了一聲,轉過頭去便再也不想望她一眼。


    而湖邊正停泊著幾隻美麗的畫船靠岸,其中最富麗也是最大的一隻竟足足有兩層小樓那般高,翠綠的攢尖頂,丹紅築欄,雕梁華麗,大紅色的絲綢輕輕從頂上綿延鋪展,微風中隨風翻飛,為這畫船更是平添了幾分華美的韻致。


    湖波悠悠,天空萬裏無雲,一碧如洗。遠遠望去,天與水似是要連成一塊,春水碧於天,畫船聽雨眠。眼下這份美景,當真有幾分這樣的意境在其中。


    孟常懷不禁感歎道:“這隻畫船當真是好生的氣派!若是能夠得幸乘著這隻畫船在湖上遊行,那可真是快活呀!”


    蕭雲錫在一旁輕笑一聲,隨即附聲道:“孟兄,這隻畫船是君府名下的畫船,但凡公子塵一句話,這隻畫船今日便歸我們了!”


    君輕塵與君紫黎緩緩地步出了涼亭,搖頭笑道:“若是孟兄看中了這隻畫船,輕塵豈有不讓之理?況且,事無巨細,船上一切,輕塵都早已打點好了,太子、王爺與幾位世子公子,如今都請上船吧!”


    “哈哈哈!看來輕塵是有所準備啊!”孟常懷撫掌,心情顯得十分愉悅。


    君紫黎在一旁微笑道:“是呀!哥哥還精心地備了好茶與糕點,便是為了好生招待太子與王爺,幾位世子與公子也要玩得盡興才是!”


    納蘭辰向君紫黎望去,便見她穿著雪白的裏衫,外邊罩著兩重紫色紗衣,層次疊重,襯得肌膚雪白如瓷。一頭烏黑的秀發以玉釵挽起,愈發顯得清麗嬌柔,臉上略施粉黛,眉眼細細勾勒,睫毛楚楚纖長,薄唇殷紅點綴,妝容卻並不顯濃豔,即便君府豪門大戶,她打扮卻並不似其他名門閨秀那般華美奪目,整個人兒卻出落翩翩動人,乖巧可人,眼眸中卻有著女兒家少有的有神,柔情與豪氣並存,氣質脫俗。


    “令妹當真是美貌動人,叫什麽名諱?”納蘭辰不禁笑著問道。


    君輕塵唇畔勾勒,低頭望向身側的君紫黎,眼中微微示意。


    君紫黎見此,立即乖順地俯身作禮。“小女紫黎,見過太子殿下。”然而望向納蘭辰的眼中並無如其他女子那般的癡戀與著迷,而是禮節有度,給人一種恭敬卻並不親近的意味。


    納蘭辰微微地擺了擺手。“紫黎妹妹不必見外,如此禮數,倒顯得生分。”


    “既然太子殿下如此說,那紫黎便不再拘禮了。”君紫黎淺笑嫣然,眼眸明媚的弧度令人不禁心生憐惜。


    雲歌正在發怔之際,卻聽身畔傳來一個輕柔的聲音。


    “你便是慕容丞相府的七小姐,慕容雲歌?”


    她抬起頭來,便見君紫黎對著她一臉笑容。雲歌揚了揚眉,便輕輕地點了點頭,君紫黎勾唇一笑,又道:“久聞不如一見,雲歌小姐誒名諱紫黎久仰,莫不如待會兒你與我坐一起?”


    雲歌聞言,眉心不由得微微一蹙,她與君紫黎並不相熟,卻為何突然邀她一同?她搖了搖頭,婉拒道:“不了,我等會兒跟我哥坐一起!”


    “哦!那可惜了,紫黎還想借著這回機會,與雲歌小姐一同吟詩作詞呢!”君紫黎無不惋惜道。


    雲歌一聽,便是頭皮發麻,又是搖了搖頭。她前一世就是個握槍的粗人,吟詩作賦這等雅興可不是她這等粗人該有的!


    畫船停靠在岸邊,眾人登上了船,雲歌與慕容靖走在最後,船身輕輕搖晃,人站上去有些不穩,雲歌正要跨上船去,麵前卻忽然伸出來兩隻手。


    雲歌一眼便認出其中那隻手來,望著他手上的那隻和田玉扳指,她緩緩地抬起頭來,便見容卿與景慕軒站在船頭,竟默契地一同向她伸出了手。


    景慕軒也心中驚異,訝異地轉過頭去看了一眼容卿,卻見他此刻正麵無表情地直直凝望著雲歌,一雙鳳眸一瞬不轉地凝在她的身上,好似天地之間,全然不複色彩,唯有雲歌在她眼中,一身鮮明。


    “歌兒,上來。”容卿性感的薄唇微微一動,盡管聲音略顯清冷,然而臉上的神色卻終究有了幾絲起伏,眼眸微微一彎,柔和溫暖。


    畫船上,景芙蓉的步子不禁定了住,回過頭望向岸邊,便見景慕軒與容卿站在船頭,各自向雲歌伸去了一隻手,心中一怔之後,便是愈發的陰沉無比。


    令她心中更是詫異的是,為何就連她的哥哥都對雲歌這般示好?景芙蓉狐疑的目光落在了雲歌身上,有些難以置信!太子殿下對她好,慕容靖也是那般寵愛著她,榮王望向她時的眼中也含著寵溺,就連公良策與君輕塵都待她客客氣氣,如今,不但是容卿哥哥,卻連她的哥哥都對慕容雲歌上了心,為何前幾日關於慕容雲歌的不堪傳聞還在房間傳得鋪天蓋地,然而一夜之間,好似一切都變了。


    慕容雲歌不再如從前那樣,受人瞧不起。


    景芙蓉驚了住,眸子隱過幾分恨怒與忌妒,想來這個慕容雲歌當真是狐媚子轉世,也不知她這個哥哥究竟是著了她的什麽魔道,如今她當真恨不得將慕容雲歌千刀萬剮,丟進湖裏去喂魚算了!


    而納蘭辰見此情景,心中更是狐疑。他如何也沒能想到,曾幾何時,他手中的一枚棋子,如今竟成了他人心中的一輪明月?莫非人當真隻有在失去過後才追悔莫及?


    這一路上他心神複雜,他原本因為心中能夠真正的放下慕容雲歌,畢竟作為很親剛出,如何能隨意地妄動真情?皇室之中人心叵測,若是動了真心,隻會注定地成為他的軟肋。


    一個帝王,必然要無情無義,手中執掌的天下江山才能長久。


    因此對於慕容雲歌,他隻能有利用,不能動真情。盡管心中這麽想,納蘭辰卻仍舊按耐不住那股征服欲。


    渴望征服她,渴望得到她,渴望完完全全地占有她。


    他得不到,別人也休想得到,無論誰都是一樣!


    北浪也向雲歌看了過來,一雙淡淡的眸子看著她,眼中卻不知什麽情緒。


    畫船上,氛圍一時陷入僵凝,一眾人的視線紛紛落在三人身上,有詫異,有驚訝,有愕然,有不解,有震驚,而更多的是,則是在雲歌身上打量不止。


    雲歌望向容卿,眼中卻隱隱地浮起一絲冰冷,卻是一眼也不看向容卿,也未曾抬起頭,隻是微微避了避,神情自若地跨上了船。


    她自己能站穩,為何用別人攙扶?


    她的冷漠與回避,令景慕軒不禁怔忡了許久,轉過頭去看容卿時,卻見他不知何時收回了那隻手,隻是轉過身定定地望著雲歌的背影,眼中發涼,卻不知在想著什麽。


    景慕軒眉間微蹙,還未開口,便見容卿冷不丁地轉過頭來冷冷地看著她道:“世子,你這麽做,不太合適吧。”


    “嗯?”景慕軒一愣,有些沒明白他話中的意味。


    “慕容雲歌如今身份斐然,我奉勸你還是不要與她有過多交集。”容卿冷冷地說完,便麵無表情地轉身便走。


    景慕軒聞言,麵色不禁也陰沉了下來,追隨上他的步子,麵無表情地道:“這句話,容卿公子為何不先過問自己?”


    容卿眉梢輕蹙,擰起一抹好看的弧度,淡淡地瞥了他一眼,臉上卻無任何表露。景慕軒又不甘道:“我不過是見船身搖晃,生怕雲歌妹妹有什麽摔著磕著,可容卿公子你呢?你不覺得你同雲歌妹妹的距離,也有些過分的近了?”


    容卿步子一頓,卻並未停佇腳步,也並沒有理會景慕軒。


    景慕軒被遠遠地落在了後頭,臉上盡是複雜的意味。


    事實上,他也不明白方才他為何想到要出手去攙扶慕容雲歌?


    那不過是下意識的舉動,就連他自己都沒能反應過來,自己的妹妹在一邊站不穩,他都不曾走過去攙扶,為何雲歌上傳,他便滿心緊張,生怕她身子不穩,摔個實在。


    心中暗暗腹誹著,景慕軒不禁低頭看向了自己手,歎息了一聲,看來他真的是著了什麽魔障了!以至於有時候,做的事他自己都覺得有些莫名其妙。


    畫船之上,眾人紛紛落座。雲歌則跟著慕容靖一起,坐在了他的身邊,而右邊則坐著景慕軒,也不知是有心還是無意,她的對麵便是容卿。隻是此刻,容卿低著頭,也不知在望什麽,一雙眸子又恢複了一貫的清冷,臉上沒有絲毫的表情,冷得令人覺得疏冷至極。


    鳳傾則坐在北浪身側,不知為何,兩個人坐在一起,周遭的氛圍便頓時冷寂了下來。兩個人身上的氣質都沉冷至極,尤其是北浪,似乎就沒見他對誰有過笑容,成日一副冰山麵容,也不知究竟在想什麽。


    北浪是北齊國太子,年少時便被北齊國送來西涼京都,當了質子,他的冷漠,別人隻當是他從小就嚐遍了身在異國的辛酸與人情冷暖,受遍欺淩,侮辱,性情難免有些孤僻。然而雲歌卻覺得,這倒不是孤僻。她從這個男子的眼中,看出了野心的味道。


    這個男人的身上,有著同容卿一般野心,隻不過,他並沒有容卿掩藏的那麽深刻,也並無納蘭修那般低沉收斂,她甚至一眼便察覺到他眼中那股躁動的野心。


    他的眼睛告訴她,他不滿於現狀,想要改變,甚至想要顛覆眼前的局麵。而不同於容卿的是,這一切便是他的本質,純粹。


    而容卿卻是生生的一張麵具,撕不去,毀不滅,他的本質,誰人都看不清,好似表象不過都是虛無的鏡花水月。


    而景芙蓉也不願坐在女賓席同一群胭脂俗粉為伍,見雲歌出人意料地沒黏著容卿,而是坐在了慕容靖身邊,心中冷冷地暗道,看來這個女人還是挺有自知之明的,也知曉自己什麽身份,沒再死皮賴臉地纏著容卿了!


    景芙蓉見容卿身側空出兩個位置來,心中清楚,容卿向來與人疏遠,而他的規矩也亦是如此,身邊兩個座位,從不坐人。


    而太子與王爺,以及幾個貴族公子也知曉他這規矩,識相的避了開。景芙蓉心中落寞之際,便走上前去,小心翼翼地坐在了容卿身側,緊挨著景慕軒,而更令她意外的,這一回,容卿竟沒避開,卻也沒看她一眼,好似以他為中心,與周遭的人隔絕成了兩個世界。盡管如此,景芙蓉仍舊心中滿足,能夠與容卿坐在一起,是她夢寐難求的事。


    景芙蓉見雲歌坐在一邊,麵色自若地喝茶,不禁笑道:“雲歌妹妹,你怎麽坐在這裏?今公蕭家與穆家的小姐都在,不去同那些妹妹坐一塊兒聊聊天?”


    雲歌看也不看她一眼,懶懶地道。“話不投機半句多。”


    景芙蓉頓時語塞,卻也不再開口。


    幾名女賓席的大小姐見雲歌坐在男賓席,紛紛將視線轉了過來。就見一身紫衫羅裙的雲歌獨坐在一邊,百無聊賴地半垂著眼睫,閉目養神。幾個人瞻前顧後地打量了一陣,最後落在了她的臉上,羅扇輕掩之下,一群人細細碎語。


    “瞧啊!那不是慕容相府的慕容雲歌麽?都出了那樣子的醜聞,事到如今,倒沒想到她還有臉麵來!?”


    一人小聲地附和道:“是呀!我還以為被太子殿下退了婚之後,就整日躲在丞相府不敢出來見人了呢!”


    “嗬嗬!我前幾日還聽說她哭鬧著要自盡呢!也難怪……都這樣了……誰人還會要她呀?”


    “……就是呀,說的極是……自古女子,都是以貞潔為大,也不知道她究竟拿什麽臉麵出來見人!”


    議論聲愈發低了下去,伴隨著幾聲譏諷的竊笑聲。盡管聲音壓得極低,然而卻還是落入了雲歌的耳中。她餘光掃了她們一眼,也不理會,散漫地打了嗬欠,抬眸望天。


    她便那麽靜靜地坐在那兒,輕紗繚繞,裙裾綿延,此刻,她正斜倚在座位上,不同於其他大家閨秀的端莊坐姿,一手托腮,雙腿交疊,身姿歪歪斜斜,頗有幾分市井上邪痞之徒的味道。


    然而偏偏這麽吊兒郎當的姿勢換作在她的身上,卻自有了另一番氣質與風度,怎麽看怎麽都覺得尊貴非凡,別有幾分灑脫的意味。


    倘若是其他人這麽坐著,定是要被教導毫無禮節,沒個氏族閨秀的模樣,然而偏偏她這麽坐著,卻好似就應該是這個樣子,倒也徒生出另一種韻致。


    實在是無聊了,她便將桌上的果盤拖到了自己的麵前,剝了幾顆花生,一抬頭,準確得悉數丟進了口中,滋滋有味地吃著。


    君紫黎淡淡地打量了她一眼,麵色不禁沉了下去,口吻冷冷清清地道:“你們這麽說,也不怕傳進別人耳中去?這樣在人後戳人痛處,真的好麽?”


    “紫黎姐姐,我們說的都是事實呀!你難道不這麽覺得嗎?一個女子都背負了這樣的臭名,如今還出來招搖過市,也不覺得難堪!”


    君紫黎微微一笑,口吻卻透出幾分譏誚:“我不覺得,我倒是覺得你們背著人這般嚼舌根,也不怕將舌頭嚼爛了?”


    她字字珠璣,一眾女子頓時感到麵上難看。然而卻因為君紫黎世家的身份,她們也要給幾分麵子。


    一人麵色微微不悅道:“紫黎姐姐,你這話究竟是什麽意思呢?”


    “沒什麽意思。我隻是討厭有些人人前一麵,背後一刀,著實虛偽,口是心非!”君紫黎冷冷一哼,她向來最是討厭這種兩麵三刀的人物。


    說著,君紫黎也站起身來,不願再同這些人為伍,來到了慕容雲歌身邊,對雲歌笑了笑道:“雲歌妹妹,我能坐你身邊麽?”


    雲歌暗暗一怔,抬眸看了她一眼,便向一側挪了挪,君紫黎便在她身側坐下。


    “看你不說話,還以為你是有什麽心事呢!”


    “紫黎妹妹可不知曉了,雲歌妹妹這是麵子大。莫非雲歌妹妹這是看不起我們,才不願同我們交談?”孟常懷在一旁似笑非笑得道。


    慕容靖聞言,麵色不禁一沉,顯然知道孟常懷這是明目張膽地在挑釁。


    蕭雲錫一笑,附聲道:“慕容府家大業大,如今在朝野上地位舉足輕重,自然是看不起孟家與蕭家這等小門小戶的!”


    一開口,便是火藥味十足。


    孟家與慕容家向來關係不好,針鋒相對,孟常懷表麵上看似是針對慕容雲歌,實則上,不過是暗中給慕容靖難堪。而蕭雲錫是孟常懷的趨附者,他說什麽,他自然跟什麽。


    不待慕容雲歌開口,君紫黎便不禁皺了皺眉道:“孟公子,蕭公子,雲歌小姐一句話都沒說,你們卻說出這般針對十足的話語,不覺得有些過分了嗎?”


    景芙蓉在一邊淡淡地道:“過分?我倒不覺得過分。常懷哥哥與雲錫哥哥說話向來直言直語,這倒是真性情,從不藏著掖著。這也是雲歌妹妹的不是,如今坐在這兒,卻無半點兒表態,話也不說一句,如今太子與幾位王爺、公子都在,她這麽一副冷臉冷眼,這不是擺麵兒是什麽?”


    說著,她又冷冷一哼。“雲歌妹妹臉麵自然是大!上個畫船,卻還要我哥跟容卿哥哥上前攙扶,著倒也罷了,偏偏她卻還不領情麵,叫人看著心裏難免會覺得她麵兒大。”


    “這麽說來,倒是雲歌的不是了?”雲歌勾唇一笑,緊接道,“隻是不過上條船,我有腿能站穩,何必那麽矯情要人攙扶?”


    景芙蓉一噎,麵皮漲了個通紅。她話中的意思,莫非是在暗指她太過矯情了?


    場麵頓時難堪。


    孟常懷卻忽然道:“女子柔弱,矯情些倒是惹人憐愛的!芙蓉妹妹,我說的可對不對?”


    景芙蓉聞言,臉色又是紅了紅,然而此刻,卻是嬌羞的意味。


    蕭雲錫也在一旁道:“是呀!芙蓉妹妹身子矜弱,畫船搖晃,難免會有些站不穩,若是摔著磕著捧著了,那瑾世子與睿親王可別提要多心痛了。莫說是睿王爺與瑾世子,即便是我看著,心裏頭疼呢!”


    蕭雲錫不愧是情場浪子,玩慣了風花雪月,幾番話就博得景芙蓉一笑。


    雲歌搖了搖頭,歎息道:“是啊。郡主身子這般嬌貴,又豈能摔著磕著?隻是可惜的是,上前攙扶的卻不是心尖上的人,難免心情忌妒。”


    話音剛落,君紫黎便冷俊不禁,一聲輕笑出聲。她連忙以繡帕掩住,臉上卻難以掩飾笑意。


    世人皆知,景芙蓉心上愛慕容卿,然而方才,容卿卻對她不冷不熱,不聞不問,卻惟獨對雲歌十分上心的樣子,景芙蓉難免黯然神傷,忌妒倒也是她如今的心境。


    “你……”景芙蓉聞言,頓時一口噎住,恨恨地瞪著慕容雲歌,半晌吐不出一個字來。她這話分明是當場給她難堪!她看這個慕容雲歌是故意要她下不來台階,這才要說這番話來刺她!


    然而見君紫黎竟站在雲歌那一邊,暗中袒護,景芙蓉心底更是憋了一口氣!


    “開玩笑固然無傷大雅,玩笑大了,卻難免傷了和氣。常懷,雲錫,你們少說幾句吧,雲歌妹妹到底是姑娘家,經不起你們這般玩笑。”納蘭宇在一旁開口。


    白慕飛也淡淡地道:“郡主,你也少說幾句吧,免得說太多,反倒惹了自己難堪!雲歌妹妹安靜地坐著,也沒招你惹你,你這麽擠兌她,不像樣子吧?”


    白慕飛,白家小少爺,長著一張少年稚嫩的臉,璞玉般白皙幹淨的皮膚,眉目英挺,眼若寒星,一雙大大的眼睛,黑白分明。鼻梁高挺,嘴唇殷紅,俊美清秀。


    白家是將門出身,如今西涼國一品護國大將軍,立下赫赫戰功的白大將軍白弈,便就是出身白家。而如今,白家也一躍成為名門大戶,雖難以同四大家族並肩相望,然而在朝野上卻也是大有地位。


    白家門上,白弈父親白少華,亦是將領出身,年輕時跟隨先帝征戰沙場,盡管未立下戰功,卻也是立國功臣。幾十年的沙場,出生入死,而妻子亦生死相隨,白少華性子豪爽,並且對於感情忠貞無比,因此這一生隻娶了一位正妻。而白慕飛,是白家最小的兒子,白弈的弟弟。


    白慕飛盡管年紀尚小,然而白家教子嚴苛,從小並教導他為人事理,因此他雖十五年華,卻也是頗懂得事故。如今眼見孟常懷與蕭雲錫這般出口傷人,看不下去,便出口幫腔了一句。


    孟常懷見納蘭宇與白慕飛幫襯著雲歌,也便識趣地噤聲了。見孟常懷不再說話,蕭雲錫也閉了嘴。


    雲歌不禁看向了白慕飛,絲毫沒想到這個叫白慕飛的少年會幫著她說話。暫且不論他為人,孟家與蕭家都是不容小覷的大家族,他能夠明白是非,竟與孟常懷唱反調,不難看出,倒是個真性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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