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張進微笑著,話鋒一轉,卻讓邵煒曦仿似在黑暗中看到了一絲光明,“不過,既然你知道那個地下賭檔話事人的名字;那就好辦多了。”


    他站起身來,右手手臂用力的向下一揮;不經意間,澳門賭神的氣勢,便在邵煒曦的麵前展露無遺:“既然邵會長給我麵子,願意出到五十億高價買下我的股份;她的人出了事,我自然也不能袖手旁觀……小曦,這幾天,你就安心的住在這裏,其他的事情,你就先不用操心了。”


    邵煒曦感覺到眼角再一次開始濕潤,但他卻隻是強忍著眼眶裏的熱淚,低頭淡淡的說道:“謝謝張生。”


    和之前三個月的生活比起來,對邵煒曦而言,這裏簡直就是天堂。除了每天定時做三頓飯之外,他最經常做的事情,便是對著窗子發呆;回想那天發生的一切,以及張進對他說的那些話。


    而無論是張進、還是阿平,雖然對邵煒曦並不是很熱情,但至少算是接納了他的存在——既有洗清冤屈的希望,又不會被人任意欺淩,對一個囚徒來說,還有更好的選擇嗎?


    更何況,僅僅隻是不到一周的時間,張進就把那個阿歡,在茫茫人海之中給找了出來!


    邵煒曦也第一次見識到了,一個賭神在賭壇裏的影響力。盡管曾經被擊敗過的澳門賭神,隻能算是明日黃花,但張進多年累積下來、在省港澳賭壇裏的能量,依然讓這個從來沒有見過什麽世麵的孤兒,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震驚!


    如果說三個月前,邵煒曦根本連做夢也沒有想過,自己會進監獄的話;在進來之後,他更是根本連想都不敢想,自己還能夠洗刷冤屈、提前出獄。


    但在這個世界上,也許對一個人最不吝嗇的,就是意外這種東西了。


    “根據阿歡提供的線索,警方已經把偷你錢的那個家夥抓住了;而你,也是這個事件的受害者。”張進斜倚在沙發上,手裏把玩著盛著葡萄酒的高腳杯,微笑著對邵煒曦說道,“除了歸還你的那六萬塊錢之外,政府賠償也大約會有一到兩萬之間,不過這些都是小事。最值得慶賀的,是你終於可以洗清案底,重新清清白白做人;也可以不用擔心……邵會長會為你傷心失望了。”


    “謝謝張生。”這句話已經是邵煒曦最近這段時間說得最多的一句了,但他不知道,除此之外還有什麽話語,才能真實的表現出,自己那顆感恩的心。


    都說大恩不言謝,而邵煒曦亦絕非忘恩負義之人。可張進貴為澳門賭神,手握五十億重金;雖然如今虎落平原,但麾下兄弟忠肝義膽如阿平者,為數亦是不少。而自己除了這條爛命,還有什麽?就算張進真的有事要做,就算再過一百年,也萬萬輪不到自己!


    隻是,世事往往就是如此出人意料!


    送別宴已經快到結束的時候了。而連續飲下好幾瓶紅酒的張進,臉上一片緋紅,就連說起話來,也開始顛三倒四起來,和平常截然不同。他醉醺醺的說道:“小曦,其實我進來,也就進來了。憑著我師傅的名號,別人倒也不敢當真置我於死地。但你知道嗎,每次看到你,我就想起我的侄女,她年紀和你差不多,也像你一樣,正有人處心積慮的想要害她;我確實不放心、不放心啊……”


    “張生,您醉了;我扶您回房休息吧。”阿平從旁勸說道。


    “不,小曦明天就要出去了。我這是高興、高興……”張進掙脫了阿平扶住他的雙手,不停的搖晃著腦袋。


    阿平也隻能垂下雙手,輕聲說道:“張生,外麵的那些老兄弟們,一直都在保護和照顧著小姐的。”


    張進淒然的搖了搖頭:“可是,你們誰能管到她,或者勸住她,不被那個花花公子騙?小曦,我和你說,這個世界上,到處都是陷阱和圈套,有的很隱密,有的卻很明顯。隻是,無論怎樣的陷阱和圈套,被害的人自己卻往往看不到。就像一場賭局一樣,勝負往往決定於牌桌之外;更多的時候,在你坐在牌桌之前,就已經有了結果。這一次,你是運氣好,遇上了我這個能夠看清陷阱和圈套的人;可潔兒就……唉!”


    在這一聲傷心欲絕的歎息之後,邵煒曦終於忍不住輕聲問道:“既然張生已經知道有人想要騙小姐,那為什麽不告訴她呢?”


    “你以為我沒有嗎?”張進苦笑著搖頭說道。


    他微微揚起頭,直直的看著天花板上的吊燈,像是自言自語般說道:“盡管我的哥哥晚來得女,但他卻沒有像絕大多數父親一樣寵溺她,而是對她嚴加管束。因此潔兒很害怕和我哥哥相處,反而對我更為親近。但無論是我哥哥、還是我,對於那些不懷好意、接近她的異性都是相當嚴格的,以至於她的感情生活一片空白;甚至在她長大之後,身邊也沒有敢於和她在一起的男孩子。”


    “而這個時候,那個花花公子出現了。他是一位超人氣巨星,年少多金、風度翩翩、舉止優雅、談吐溫柔、行事浪漫、背景神秘。總而言之,他就像是每一個少女心目中的白馬王子。而更令人頭痛的,是他之前無比糜爛的私生活,又使得他在對付女人方麵如虎添翼;他清楚的知道,每個女人心裏到底在想些什麽,她們要的又是什麽。好吧,總而言之,結果就是……從他們見麵的那一天開始,潔兒就被他迷住了,她對他一片癡情,每天都要和我說他的事情,就像這個世界上,除了那個花花公子,就再沒有別人了。”


    “她根本不許別人說他的壞話。而我甚至搜集了那個花花公子,過去這許多年裏的每一項醜聞,放在她的麵前;但結果卻是……唉!”


    看著張進悲痛萬分的樣子,邵煒曦突然說道:“張生,要不,我代替您去勸說一下小姐?”


    這句話完全是脫口而出的,說完這後,就連邵煒曦自己,也被嚇了一大跳。他幾乎以為自己已經看到張進和阿平臉上那嘲弄和藐視的神情了,但是,沒有。


    張進隻是緩緩低下頭來,認真的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然後才嚴肅無比的對他說道:“你打算……就這個樣子去?”


    第二天淩晨,當邵煒曦走出房間的時候,就被端坐在沙發上的張進和阿平嚇了一跳。


    在短暫的交往中,邵煒曦從來沒有見過,他們起來得這麽早;也從來沒有見過,此時他們那無比嚴肅的神情。


    “小曦,坐下。”張進用一種讓人無法抗拒的口吻說道。


    在邵煒曦依言坐進對麵的椅子後,他才指向角落的幾個大旅行包,繼續說道:“昨天我是喝醉了,但說過的話,都還記得。雖然說句實話,小曦,我非常不看好你……但我還是為你去見潔兒準備了一些東西。”


    “這個包裏,有兩套行頭;一會你洗漱完後換上一套,另一套在見她之前換上。另外,還有像剃須刀之類的其他一些生活用品。哦,夾層裏有個支票夾,裏麵放有一些零錢,和一本已經簽好名字的支票本;每張支票最高限額十萬港元,也就是說,你最多可以簽下兩百萬的支票。”


    “張生,這……”


    張進擺了擺手,打斷了邵煒曦:“你是為了我去見她的,萬一有什麽臨時要花錢的地方,你總不可能讓一個女孩子買單吧?這也不是讓你一定要花掉,隻是有備無患而已,所以你就不要再推辭了。”


    阿平也點頭說道:“小曦,既然張生都這麽信任你,難道你自己反而不敢接受這份信任?”


    邵煒曦看了看阿平,又看著那個旅行包,最後,他珍而重之的點了點頭:“好的,張生。”


    沉默了片刻後,張進又指向了另一個比前麵那個大上足足四倍的旅行包:“小曦,提著它,跟我來。”


    初秋清晨的赤南山道,微風習習;絲絲寒意從四麵八方襲來。邵煒曦忍不住打了個寒噤,又緊了緊衣領;但張進卻像個沒事人一般,繼續向前走去。


    這段路說短不短,說長也不長。很快,兩人便看到了,橫亙在山道上、那條既高且長的圍牆。


    “這是用來阻擋囚徒越獄和跳崖自殺的。”張進嘴角微微上揚,對邵煒曦輕聲說道,“不過,從來沒有哪一扇牆,可以擋得住一心想要翻越過去的人。長城擋不住,柏林牆也是一樣。”


    邵煒曦點了點頭,然後問道:“那我們要過去嗎?”


    “當然。你的包裏有一把折疊梯,拿出來,把它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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