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梯子的幫助下,兩人一前一後的越過圍牆。


    圍牆外的山道,還有五十米左右的樣子,而這山道的盡頭,是誰也說不清究竟有多深的懸崖。對山的那麵絕壁,也似乎在宣告著,僅僅憑借人力,是沒辦法探明這懸崖底部的。


    而就在此時,一輪紅日從對山噴薄而出,把整座山頭都染得一片緋紅。


    “很久沒有看過日出了。”張進一邊感慨道,一邊眯縫著眼睛,看向那鮮紅的太陽。


    直到這陽光越來越刺目,使得他流出了淚水。才找了塊雜草不太茂盛的地方,席地坐下。


    而邵煒曦,一直沉默著,恭順的站在他身後。


    張進抬起左手,緩緩從腕間取下一塊手表。他拿著這手表,深情的望了許久。然後輕聲說道:“小曦,過來。”


    “這塊表,是瑞士鍾表大師阿利倫的封山之作。當初我師傅在賭場裏贏到它的時候,它的主人隻用它折價四十萬美元。後來師傅過世的時候,把這塊表留給了我。”張進伸出右手,在表麵上輕輕摩挲,然後歎息一聲,繼續說道,“你也知道,賭場裏的東西,在換錢的時候,都是遠遠低於其真實價值的。我敢說,如果現在我把它拿出去拍賣的話,至少可以拍到一百萬美元以上。”


    他把手表放進邵煒曦的手裏,突然語調一變,沉聲說道:“把它扔下去。”


    “啊?”邵煒曦大吃一驚,以為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


    “我讓你把它扔下去。”張進一字一句的,重複了一遍。


    “可是,張生……”


    “我說的話你不聽了麽?扔下去!”


    邵煒曦猛的一驚,右手不由自主的揚起,緊接著,那塊手表便劃出一條金光閃閃的弧線,直墜懸崖。


    “我扔掉了一百萬美元,我扔掉了一百萬美元……”仿似有一個雷鳴般的聲音,不斷在邵煒曦耳邊重複著這句話。過了半晌,他才神情恍惚的、像是醉酒一般踉踉蹌蹌轉過身來;卻看到張進嘴角含笑,伸出的掌心裏,多了一條粗大的項鏈。


    “這項鏈的鏈墜,是排名在世界前一百以內的祖母綠寶石真愛女神,拍賣價絕對不會低於三百萬美元……”


    幾乎是下意識的,邵煒曦把雙手藏在了身後;但張進很快就把他的手拉了出來,把這項鏈塞進了他的掌心。


    “把它扔下去。”


    “可是,張生……”邵煒曦的聲音裏,已經帶著哭腔了。


    但張進卻毫不心軟的大聲喝道:“扔下去!”


    又是一道綠色的弧線閃過;邵煒曦已經不敢再轉過頭去了。但很明顯的,張進並不打算就此結束,更沒有任何放過他的想法。


    “這是周大福金店當年號稱鎮店之寶的十二生肖戒之一,鑲的是南非極品鑽石夢幻瑪麗;拍賣價至少一百萬美元;扔下去。”


    如果說,在扔第一個一百萬美元、和第二個三百萬美元的時候,邵煒曦是心疼物品的本身價值,和被張進的要求所震驚的話;那到了第三個,他已經開始有些麻木不仁了。他甚至可以在張進重複自己的要求之前,就把這戒指扔下懸崖。


    但在拿到第四樣東西時,他卻再度猶豫起來。


    “這是我師傅在1988年,蟬聯WSOP無限注********比賽冠軍時拿到的金手鏈。你看,這裏還刻有他的名字——陳大衛。如果拍賣的話,說實話,我也不知道它能賣出多少。但我在美國的時候,曾經不下十次聽到過他那些老朋友聲稱願意出到一千萬美元以上的價格買下它。”張進長長的歎出一口氣,然後把這條金手鏈放進邵煒曦的手裏,閉上眼睛,痛苦無比的說道,“扔下去。”


    那一刻,邵煒曦分明看到了,從張進眼角迸出來、那四散飛溢的淚珠!


    他搖了搖頭,輕聲說道:“張生,我不能這麽做。”


    張進猛然睜開眼睛、直視著邵煒曦;直到邵煒曦不堪這目光的逼視,低下頭去;這才放低語調,對邵煒曦說道:“你必須這麽做。”


    “張生……”


    “把它扔下去!”


    邵煒曦已經忘記了,自己是如何完成那個投擲動作的。他的腦袋裏一片空白;直到這思維漸漸回複,再度回到現實中之後,他才發現,自己的手裏空空如也。


    “好了,現在就算你想扔,我也沒有可以再給你的東西了。”張進微笑著、溫和的對他說道,然後拍了拍身旁的草地,“小曦,坐。”


    “你和我們已經相處有半個多月了,你覺得,阿平這個人怎麽樣?”


    頓時,千百個念頭在邵煒曦的腦海中閃過,而他最後得出的結論,就是張進已經不信任阿平了。但順著這個思路想下去,他又開始迷惘起來。


    直到張進忍不住再問了一次,邵煒曦才輕聲答道:“張生,我隻能說說我的意見;照我這麽久看來,平哥對您是很忠誠的。”


    張進哈哈大笑起來:“我說你怎麽想了這麽久,原來你一直都想岔道了……我從來沒有懷疑過他的忠誠,我問的,是其他方麵的性格。”


    邵煒曦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麽,在聽到張進這樣說之後,竟然暗中鬆了一口氣。


    他再次整理了一下思路,總結道:“平哥性格直爽,有恩必償、有仇必報。這從您進來這裏,他也跟著進來;還有平時的那些表現,就可以看得出來。至於其他的,嗯,他還很能打,也很以此為榮;所以除非想要激怒他,否則一定不能在他麵前,貶低他的身手……”


    “你的確是個有腦子的人。”張進微笑著、打斷了邵煒曦的話,“小曦,我有一件事情要告訴你。”


    “嗯,張生,您請說。”


    “你我畢竟萍水相逢,盡管我也相信你說的一切都是真事。但在幫你之前,我還是先讓他們調查了一下你的過去,你不會怪我吧?”


    “當然不會。”


    張進點了點頭,繼續說道:“所以我對你的從前,也算是有所了解。尤其印象深刻的,是你考進香港大學,但卻放棄了這個機會。說實話,如果我還是以前那個澳門賭神的話,我一定會把你招攬到我的網站裏做事;然後收你做我的弟子。不過現在……”


    他苦笑著,伸手在地上一撐,站了起來。這豔紅的陽光,便映在了他全身上下;而那空蕩蕩的囚服,又被這山頂無時無刻的罡風吹得獵獵作響。


    在邵煒曦的眼裏,此時的張進,像是聖潔無比的一尊神像;又像是一位隨時可能羽化飛升的道尊。


    他也不由自主的,跟著站了起來。


    “現在,我手底下像阿平那樣憑著一身蠻力打拚的人,為數不少;但像你這樣,會用腦子想事的人,卻實在不多。這也是為什麽昨天晚上我會答應你,讓你去幫我勸說潔兒一樣。”就在這陽光與狂風交錯間,張進緩緩說道,“盡管那時我已經醉了,但酒醉心明這句話,想必你也聽說過。”


    “是的,張生。”


    “我昨天也說過,一場賭局的勝負,往往決定於牌桌之外。而潔兒對我又是如此重要,以至於任何一個機會,我都不會放過。而且,我還必須把這每一個機會的成功可能性,通過種種手段加大。”說到這裏,張進揚了揚眉毛,輕聲問道,“小曦,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邵煒曦重重的點了點頭,但旋即他又搖了搖頭,神情迷惘的說道:“張生,我明白您的意思;可我還是不知道,為什麽您會讓我把那些……那些東西扔下去。”


    “小曦,盡管你是在慈善助養會長大的孤兒,但你的舉止談吐,都隱隱有上層社會的那種貴族風範。我猜想,你一定從小就把邵會長的高貴優雅,當成自己行為的標準;並且一直都在盡力模仿,我猜得對吧?”


    像是被揭穿了內心最隱秘的地方,邵煒曦不由自主的垂下頭去,低聲應道:“嗯。”


    張進微笑著,繼續侃侃而談:“這也是我放心你去見潔兒的原因之一。如果你舉止粗俗、說話髒字連篇、一望而令人生厭的話,根本不用去,我也知道必定失敗。可是,小曦,我必須得告訴你,隻是模仿,是不夠的。你們邵會長的經曆,我也有所風聞,她很幸運的,在性格尚未定型前,就進入了一個滿是上層社會的環境;而為了適應這環境,她一直都很努力的學習、和改變自己,並且獲得了成功。但你,卻放棄了一個可能進入相似環境的機會。所以,我隻能對你用上這種速成的手段。”


    邵煒曦忍不住迷茫的抬起頭來,輕聲問道:“速……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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