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新在醫院醒過來後痛苦失聲,這怎麽可能,這絕對不可能。一個多月以來妻子每天都是正常的上下班,吃了飯就到書房睡了,他有時去敲門妻子都會和他說話,他上班前也會看到妻子的鞋子好好的擺在門邊,下午回來的時候,陽台上有時還會掛著妻子洗好的衣服和床單。這絕對不可能。


    莫新跟隨公安幹警來到了太平間,當屍袋緩緩拉開之後,他一眼就看到了屍體手腕上的那串鈴鐺,那正是結婚紀念日他送給妻子的禮物?????


    莫新失魂落魄地從太平間走出來,在門口呆呆的站了一會兒後,突然發瘋似的往家裏跑去。


    當時已是下午六點多,平時這個時候妻子已經出門上班了,但他還是希望奇跡發生,他渴望一打開門,還看到妻子好好的坐在家裏。


    門邊的鞋子已經不在了,書房的門也大開著,被褥床單收拾得井井有條,房內的衛生也打掃得幹幹淨淨,他來到陽台上,幾件還在滴水的衣服也表明,這是下午才洗了掛上去的???要不是剛才親自在太平間驗證了屍體,他是真的打死也不相信妻子已經不在人世了。


    天黑後,莫新照慣例將飯菜溫好放在了桌上,然後回到房間關上了燈,今天晚上他要等著,他要親眼看看那個每天都回來吃飯的人到底是誰。


    當時針指向11點30的時候,房間裏的莫新聽到了外麵鑰匙開門的聲音,然後是關門,脫鞋,接著是鍋碗碰撞的響聲,這種響聲他已經聽了三年,每天聽這個聲音幾乎已經成了習慣,但今晚聽來卻覺得是那麽的恐怖,那麽的驚心。他很想馬上拉開門出去看看,可他又怕外麵的那個人如果真的是他的妻子,他該怎麽辦?畢竟事情太過突然,他還沒有完全做好心理準備。


    正矛盾間,莫新聽到了書房關門的聲音,他趕緊輕輕的拉開了房門,躡手躡腳的來到客廳裏。妻子的鞋,端端正正的擺在門邊,妻子的包,也跟往常一樣掛在衣帽鉤裏,莫新崩潰了,他甚至不敢伸手去觸摸一下那些東西,他怕萬一一切隻是幻象,那就真是一點念想都沒有了。


    沉吟了半晌,他打開了客廳所有的燈,然後鼓足了勇氣來到書房門口,遲疑了幾秒後還是敲響了房門,裏麵立馬傳出妻子那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聲音:“幹嘛?我都睡了!”


    莫新努力控製好氣息,用略微有些顫抖的聲音問道:“我明天休息,你想吃什麽菜,我早上起來就去給你買。”


    “隨便吧,你買什麽我吃什麽!”妻子的語氣聽起來很正常。


    莫新猶豫了幾秒,然後壯著膽子說道:“你可不可以開下門,我進來找本書看,失眠了睡不著!”


    裏麵說:“你要看什麽書我幫你找吧!”


    “嗯???‘知音’!”莫新說。


    一分鍾後,一本雜誌從下麵塞了出來,莫新的計劃失敗了。他想了想,又說了一本厚一點的書:“哦,這本已經看了幾遍了,你把那本《儒林外史》找給我好吧?”


    又過了一分鍾,書房的門終於打開了一個縫,開啟的縫隙正好可以遞出《儒林外史》,莫新在接書的時候努力的往裏麵瞟了瞟,卻是黑漆嘛烏的什麽也看不到。


    回到房間後,莫新抱著那本《儒林外史》哭得稀裏嘩啦,如果這真是妻子遞出來的,那剛才也算是間接性的和妻子“接觸”了一下,這種相隔陰陽的接觸是多麽的令人肝腸寸斷。


    第二天,莫新沒有去上班,他特意等到太陽出來後才走出了房間,可是他發現,書房已經打開了,妻子的鞋和包也不見了。


    後來他才接到電話,公安局的人說,早上已經把他妻子的遺體火化了,因為腐敗得太嚴重,又在陰溝裏泡了一個多月,屍體上蛆蟲遍布,內髒也都已被老鼠給蛀空了,莫新這才想起頭天他已經在太平間簽了字,同意遺體火化。


    當天晚上,他照例做好了飯菜等著,但是一直等到半夜,也沒有聽到客廳的動靜,他又接著等了幾天,那熟悉的聲響還是沒有出現,他明白,妻子真的走了,而且不會再回來了???


    魁穀真人聽完莫新的敘述,問他:“既然走了,那就證明她的心願也了結了,在陽世已經沒有留下遺憾,你又何苦想將她請回來?”


    莫新掩麵痛哭:“可是我有遺憾呀,我還有好多話都沒來得及對她說,她連續回家一個多月,可是都被我給浪費掉了。要是我知道那晚是她回來的最後一夜,我哪怕是站在門外和她說上一整晚也行呀???現在我隻求師父能夠幫我召她回來一次,讓我和她說說話,這樣我也就心安了,求求你們了???”莫新哭著跪在了地上。


    阿洛的眼圈紅了,麻幺也難過的埋下了頭。


    魁穀真人長歎了一口氣:“人與人的情分乃是上天注定,而命運也是上天早已安排好的。你與她前世功緣未滿,今世才落得三載夫妻???阿洛,持善與否,你自己定奪。”


    阿洛上前扶起莫新,然後向真人問道:“弟子還未掌握召魂定位的技巧,但請師父指點一二。”


    真人拿出紙幣,寫下幾行字交給阿洛後,就出門騎馬離開了。


    阿洛對莫新說:“照時間來算,你愛人還在去往冥界的路上,我們可以幫你試一試,也許還來得及。你也別太難過了,暫且先回去,把情緒調整調整,後天是陰日,到時候我們會過來為你起壇,至於成敗與否,那就看運氣了。”


    兩天之後,阿洛和麻幺來到了莫新的家裏,門上的紅喜字都還沒有完全褪色,客廳裏的婚紗照依然笑靨如斯,阿洛看後隻覺心裏堵得慌,趕緊走到陽台上用力的呼吸了幾口新鮮空氣,要不然,不爭氣的眼淚又要奔湧而出了。


    晚上十點,阿洛開始布置法壇,他在客廳正中安放了一張正方形的桌子,然後擺上了一個大號的米盤,在裏麵鋪上了一層均勻的糯米麵粉。


    子時一到,阿洛讓麻幺端坐在桌子的正前方,將他的中指刺破,蘸著血液在一道生辰符紙上畫了幾筆,然後將符紙焚化,兌上陰陽水讓麻幺全部喝下。


    麻幺喝下符水沒多久,渾身忽然打了一個冷戰,接著雙眼翻白沒了反應。阿洛快速的將一根“7”字形棍子給他含在了嘴裏,再把“7”字的末端部位,輕輕放在了米盤上。隨後拿出一個小型的召魂爐,點上香燭放到了地上,然後盤腿坐在麵前開始念誦咒語,念著念著,召魂爐開始轉動了起來,而且速度越轉越快,桌子旁的麻幺,身體也開始出現了反應,阿洛趕緊給了莫新一個眼神,莫新撲通一下跪在了地上,深情的喊出了一聲:“小豔,是你麽?”


    隻見麻幺的身體開始劇烈的抖動,此時的他,已經與劉豔的魂魄合為了一體。阿洛又給了莫新一個眼神,莫新再喊了一句:“豔兒啊,是不是你,是的話就給我個提示!”


    麻幺口中的棍子開始擺動,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的似乎在米盤上寫著什麽字,莫新走過去看了一下,情緒突然崩潰大哭了起來:“是她,是她,她在叫我的小名???”


    阿洛急得對他大喊:“是就快說呀,時間長了我師弟會被灌頂,趕緊把你想說的話告訴她。”


    莫新再次跪倒在地抽泣起來,很傷心,很傷心:“豔兒,我是個混蛋哪,我不是個好丈夫???我成天隻顧著上班,沒時間陪你,我要早知道你會出事???你一直說想去看海,這麽多年了也沒去成,你還說想要個孩子,我也一直沒同意???豔兒啊,你可不可以不要走,你還是每天都回來,我天天熱著飯等你???哪怕見不到你的人,我聽聽聲音也行,你不要走好不好???”


    阿洛在旁邊聽著,鼻子一陣的發酸,他怕走了神無法繼續入靜,隻得不停地催促著莫新,雖然他也希望能讓莫新多說一句是一句,“你快說重點,我師弟撐不了多久了!”


    “豔兒,爸爸媽媽我會照顧好的,不管將來我作何選擇,他們都永遠是我的父母,你不要擔心,你要安心的上路???豔兒,豔兒,豔兒,我好想再聽你拉一次手風琴,我好想再聽你給我唱一遍《送別》???豔兒啊,如果再讓我的人生從來一次,哪怕和你隻有三年的夫妻情分,我也會毫不猶豫的讓你做我的妻子???”


    阿洛的眼淚已經下來了,他看到麻幺已經流出了鼻血,哽咽著對莫新喊道:“頂不住了,再給你五秒鍾!”


    莫新大喊:“豔兒,明天我就帶著你的骨灰去海邊???你臨走時再給我留句話吧,哪怕一個字也行!”


    麻幺的身體開始繼續晃動,嘴上的棍子快速的在米盤裏寫了幾個字。幾秒鍾後,阿洛收了召魂咒,那個小爐子也停止了轉動。麻幺像一灘爛泥一樣滑到了桌子下麵,阿洛趕緊用還魂水把麻幺給弄醒。


    莫新已伏在地上哭得不成人形,阿洛緩了緩自己的情緒,把莫新給拉了起來:“你妻子離開時留了幾個字,你快看看吧。”莫新抽泣著來到桌子旁,剛看了一眼又哭倒在地。


    阿洛走上前看了看,隻見米盤裏寫的是:愛若有來生,舟水橋等你。


    莫新邊哭邊說:“舟水橋就是我和她第一次相遇的地方,我向她求婚的時候也是在那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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