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真的有這種永遠,她是不是就可以不用做任何選擇了。


    “老婆?”


    一道熟悉又極為沙啞的聲音在身邊響起,嘩啦啦的機械滾輪聲,伴著幾句低咒,似乎頗為艱難地朝她靠了過來。


    當那張俊朗的臉龐,蓄了不知幾日未剔的胡須,出現在她眼簾裏,她的意識一下被劇烈地撞擊了一下,前塵往事蜂湧而來強硬地擠進她的腦海裏,不容拒絕地霸占,她的瞳孔劇烈地收縮著,讓那個沙啞的聲音一下揚高幾分。


    寧靜消失,她的世界再次紛繁嘈雜起來。


    “老婆,你怎麽樣?哪裏感覺不舒服?是不是孩子又踢你了?你別擔心,孩子們都還好,你也很好。幸好阿安那個無良醫生及時趕到,老**……哎,寶貝,別哭啊,沒事兒了,你是不是還有哪裏疼,快……”


    她張了張嘴,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停下了動作。


    好半晌,她才終於找到似乎許久不用的聲音,手指一動就被他握在大掌裏,那隻大掌還是像以往一樣粗糙,力道又溫柔得小心翼翼,似乎生怕將她僅剩的一把骨頭給捏碎了,可是……


    “你的手臂?”


    那段切骨之傷,在她心裏留下了一抹極重的負疚感。


    目光直凝在了男人的右臂上,那裏打著厚厚的石膏加繃帶,一路往下,正吊著一隻胳膊。


    男人裂嘴一笑,牙齒雪白,目光比窗樓上的陽光還燦爛閃亮,一下照進了她沉沉的心底,溫柔的聲音揭去一層陰霾。


    “傻妞兒,瞧你擔心的,你忘了爺可是百獸之王,這點兒傷根本不算啥。花洋那老**醫術還將就,都結好了,過不了一個月就能跟以前一樣,當然現在還不能抱你。不過我用這一隻手臂,也夠了。”


    說著,就拿過枕頭,單手托起她的背扶她慢慢坐了起來,又迅速地將枕頭塞進她背後,稍稍調整了一下,卻已經累得額頭布滿一層密密的汗。


    看得她又心疼又不舍,又難過又感動,也不管手上身上還連著多少根管子,張臂就抱住了他俯下的腰身,呃,他的身上似乎也連著不少管子。


    “唉,這兩個不省心的……”


    周圍傳來又急又無奈的歎息。


    秦露立即接收到男人求助的眼神,顯然是讓她幫著看好女人身上的救命管子,對於他自己的狀況卻視而不見。


    說不感動是假的,說不難受也是假的。她看過織田聖為了馮可可,忍受著生化試劑的注射痛苦,日以繼夜不眠不休的研究x病毒時,那種震驚和憐憫。而衛東侯和喬語環帶給她的關於愛的感受,又不一樣,看著他們,更多的是溫暖得讓人心疼,幸福得教眼睛鼻子都發酸。


    “老公……”


    而那許多許多的感觸,最終都因為這一句輕喚,歸於圓滿。


    這就是夫妻啊!


    夫妻就應該如此。


    “臭小子,你骨頭還沒長硬又得瑟了啊!再叫一聲老**試試,看我不整治你躺床上一個月都別想動。讓你在這顯擺充能,百獸之王,我現在就讓你成百蟲之王!”


    “嗷——”


    花洋的眼鏡片兒上冷光一閃,眾人還沒看清是怎麽回事兒,衛東侯就給撂回自己的大床上躺著了,白光霍霍閃過,那張大的嘴裏聲音不出,表情僵住,揚起的好手還保持著那個扶語環起床的姿勢。


    這整個一人模兒就像是中了古武裏的點穴手,比蠟像館裏的人偶可生動多了。


    室內刹時一靜。


    別人沒看到,但是語環卻立即捕捉到了花洋眼底一閃而過的擔憂,那幾道白光正是他白大褂衣袖起落,在衛東侯身上點了幾處大穴,又迅速調查了一下輸液管的滴漏速度,接著又打了一針不知是什麽的藥。


    在做這一切時,花洋的瞳孔都變成了洋紅色,就像太陽隱隱飄浮著紅光。


    語環之前聽屠征介紹過,花洋的眼睛有x光線似的透視能力,為他醫生的身份提供了極大的便利,隻消他看一眼,就勝過在大醫院裏做各種射線掃描,還不會產生什麽副作用。做起手術來,也不需要什麽超微顯像鏡的輔助,絕對殺器啊!


    當然,花洋的眼睛跟語環的能力又大不相同,花洋隻能看到,要動手治療還必須經由儀器和手術,必須剖開人的皮骨。語環心隨意動,看到時,意識就像一雙無形的手,可以隨意地撥弄“生命的索線”。


    語環還不知道,這隻是目前被發現的部分,至於更深一層的還需要語環生產之後,進行專業的獸人能力測試和訓練,才能挖掘出更多隱藏的能力。“傳承者”一詞,比起她和眾人想像的,還擁有更多深奧的秘密。


    “瞪什麽瞪!你再瞪,信不信我把你視力也給取了。”


    衛東侯終於氣結,隻能乖乖躺著,給老婆打眼色表示自己一切都好,讓其不要擔心。


    屠征這方聞訊趕來,看到衛東侯的模樣,聽了秦露小聲報告,心下宛爾,又心疼這兩孩子的纏綿情意,遂上前給花洋說了幾句好話。


    花洋才道,“他一醒來就這麽瞎興奮,哪裏像個養病的病人。先讓他學學規矩,三個小時。”


    “一個小時就夠了。老花,病人的心理保健也很重要,這都是你說的。”


    “哼,不行。”


    “老花,三個小時,他那隻健康的手也會出問題的。”


    “那是他自己活該!喜歡胡亂逞英雄。手臂都沒了還敢在這兒顯擺,他以為他在演好萊塢超級英雄大片嘛!”


    “老花,未來十年他都給你當年做馬,你就不能寬容點。”


    這方衛東侯的眼珠子激烈地轉動著,正在喝牛奶的語環也看了過來。


    “那是他的事兒。你不是不知道本大夫的救人條件!”


    “唉,老花……”


    “夠了,夠了,你再囉嗦我可不管他會不會變成殘疾!”


    “小花朵兒……”


    屠征突然聲調一轉,那表情也跟著極無奈極別扭地變了變。


    正利落地做著數據記錄的白大褂美男子,動作突然就僵了一僵。


    屠征見狀,扭曲著臉再接再厲,“小花兒,一個小時,成不?”


    美男子的漂亮臉蛋也抽了一抽。


    眾人直覺這情形很詭異,有些消化不良的趕腳。


    屠征歎息一聲,“小花兒,我知道你都是為孩子們好。一個半小時吧!我會好好訓訓這臭小子,行不?”


    哎瑪,見過屠征對語環溫柔體貼,悉心問侯,大家心知肚明人家是父女,當然不同。可是這第一次見屠征對著一大老爺們(雖然自稱為姐),這麽溫柔似撒嬌的語氣,真心有些接受無能。


    紛紛別臉抽氣,思考這不會是他們幻聽幻視了吧!


    “至少兩個小時!哼!”


    花洋把紀錄本扔給梁安宸,扭頭走人。眾人眼神兒雪亮的,都看到某老**白皙的漂亮臉蛋上有疑似紅暈。


    詭異,真素很詭異。


    眾人不禁想起之前某老**自稱“姐”時,跟眾人瞎吹的一段往事,說當年小花與小屠屠初遇時,小花兒差點兒就把小屠屠給“折”了。


    咳咳咳,屠征重咳好幾聲,神色一正,厲眸橫掃四下,把一幹腦子**的“閑雜人等”(秦露梁安宸西爾長老等等等)都掃出屋子,方才端起食盤,親自給女兒喂食。


    一邊解釋,“花洋是個好醫生,他不會做任何對病人不好的事。東子的手臂被安德魯的三尺爪所斷,若是換了別的醫生,就是西爾長老也不可能為他接好骨,恢複如初。安德魯是狼人一族中,正統王族黑狼王的直係後裔。他們狼人的族譜已經有上千年,進化到現代,其實力不容小窺。”


    語環咽下一勺肉羹,說,“當時要不是東侯要保護我,東侯不會輸,也不會……”


    屠征握住女兒的手,截斷了話,“丫頭,過去的事就過去了,咱們要往前看。”


    他在勸她不要自責嗎?可那怎麽可能呢!


    語環看著一臂之隔的男人,眼眶微紅,沒有再說。


    屠征想要轉移女兒的注意力,又轉回了話題,“狼,性狡猾,極狠辣無情,缺食時還會攻擊自己人,互食之。由於狼常食腐質物,狼爪中經年累月積存下不少病毒病菌。狼人一族在進化過程中,為適應生存,便將狼爪的能力不斷提升,淬練毒素也是他們成長過程中的必學之術。安德魯的狼爪中毒性雖不能稱世間第一,也比不上噬腐怪,但也是極致命的存在。東子的斷臂染上了他的毒,處理起來就格外麻煩。如果沒毒,西爾長老和秦露也可以接好骨。織田聖已經把元素水療儀空運過來了,這儀器可謂世間獨一,有長生鼎之稱。東子若在裏麵躺上十天半個月,恢複之後手臂和從沒斷過一樣,可以隨意拿取重物,碎石開山。但加上了這毒,情況就麻煩了……”


    語環一聽也急了,“那這毒用人魚膏可以解不?我聽說人魚膏也是解毒聖品,叔您身上不是還有一份嗎?”


    屠征說,“嗬嗬,環環小時沒看過武俠小說吧?當時東子對敵時調動了全身機能,心髒一分鍾跳動五百多次,是人類的兩三倍。血液行速之快,那毒素很快就能到達心髒,對他全身髒器產生傷害。”


    語環方才明白,斷臂之後除了流血傷骨之痛,他為了保護自己,還承受著劇毒的折磨,刹時心頭升起一陣後怕,捏緊了小爪。


    “人魚膏我當時就給東子用了,主要起緩解作用,所以他的手臂才能被順利接好,還有完全康複不留後遺症的好處。”


    屠征心下有些捉急,本是想寬慰女兒,順便給女兒普及一些獸人一族的基本常識,也免得以後再吃虧,卻讓女兒又擔心。這爸爸的確不是好當的呀!


    遂又緩和了語氣,跳過可怕的過程,直入結果,“幸好秦露那丫頭聰明,及時把東子的斷臂找回冷藏了起來。同時還給東子打了一針抗毒血清,減緩毒素的傷害。這為之後花洋為東子接骨剔狼毒,打好了基礎。東子的手術很順利!俗話說,傷筋動骨一百天。依東子的恢複能力,大概一個月就能好全了。丫頭,放寬心。叔叔保證……”


    語環突然抬頭,清泠泠的眸光,讓屠征聲音一頓。


    便聽她說,“屠叔叔,我手術昏迷時,好像,有聽到你自稱爸爸,當時你也在我手術現場嗎?為什麽你說爸爸?”


    “環環,其實……”


    屠征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兒,不知為何就有些不敢直對女兒探詢的眼神。


    “是不是我聽錯了?還是,那並不是你,隻是我的幻覺?”


    “當然不是幻覺。”


    屠征激動地叫了一聲。


    旁邊床上的衛東侯激烈地直轉眼珠子,可惜他什麽聲音也發不出,根本沒法叉入父女兩糾結的談話。


    “屠叔叔,謝謝你。”


    “環環,你聽我解釋……”


    “屠叔叔,我不想聽什麽解釋了。我很感激你為我做的一切,可是我真的……覺得自己沒資格做你的幹女兒,我很感謝你的厚愛。”


    “啊?”


    屠征一下傻眼兒了。敢情自己慌急了半晌的事實,跟女兒想的根本就不是一碼子事!


    語環垂了垂眼眸,看著自己紮滿針管的手,慢慢說,“我在很小的時候,曾經非常渴望像其他孩子一樣,有個高大強壯的爸爸,可以為我打跑那些老是罵我‘小野種’的壞孩子。可是當我漸漸長大後,獨立到足以不需要爸爸的時候,我就覺得,那都無所謂了。外婆說,爸爸有他自己的人生,環環有環環的人生。像您說的,過去的就讓他都過去吧,我也不想再去追溯什麽了,我們要往前看,不是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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