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凍曉沉默片刻,說道,“一直一直存在著,也一直一直存在下去的,神的虛名。不過,我和你都算是有些特例的存在,不像芙依琳那樣,是正統的類型,可以說是特例的特例神侍,嗬。唔,我想,也許現在說這些還太早了,以我的個人經驗來說,體驗到特例神侍的真正意味,可是艱辛的很,也並非能被言說之物。因此,我希望你先想明白,你未來的道路,那對你的人生更重要些,如果你真的想明白了,我倒是可以告訴你一些能告訴你的事情——在那之前,你可以住在這裏,好~好的休息下,不論是心靈還是身體……這裏不會被追查到,我想還有些時間,讓你想明白這些。”


    “……”


    “然後,如果你願意的話,也幫幫我這個你的救命恩人兼同遭大難的同胞、對你也算是頗有了解的這位難兄難弟,弄點鮮活的中繼器來吧?也許親眼看到中繼器的生產過程,會讓你以後理解的更快點。”


    “什麽?”


    “沒什麽。到時候你就明白。現在,吃飯——吃飯!”


    凍曉似乎是非常開心的樣子,拿起勺子,隨意吃著。


    ******


    晨冰島是個島嶼,周圍自然是無邊海洋,潮聲四起,海鳥圍轉。


    海風清爽,海浪層層拍打上細沙。


    沙地細膩柔軟,光腳踩在上麵暖暖的十分舒適,隻有偶爾的小貝殼碎片微刺腳底。


    陽光並不灼熱,暖洋洋的讓人昏昏欲睡,仰望天際,雲朵迅速飄過島嶼。


    平靜而廣闊,無人打擾,也無人催促。


    若是平時,大約會覺得無聊了。


    可是心靈的勞累,卻讓可兒不願離開這樣安寧的感覺。


    理了理裙擺,坐在了溫暖的沙灘上。房間裏的衣櫃有許多衣裳,雖然並不都是完全合適,但這件碎花的連衣裙還算合身。


    就這樣,微閉眼睛,等待著時間流逝。


    “哎?”


    突然感覺頭上被蓋了什麽東西。


    睜開眼睛,陰影遮蔽。是一頂大大的草帽,係著的黃飄帶垂落在臉頰旁。


    “不覺得很曬?”


    “是有一點……”


    用手在沙子裏畫著圈。


    “大海,很少見到吧。”


    “嗯。”可兒扶著帽子,“光影城連湖都沒有。隻有人工的水窪。”


    “是啊。我們學校裏那個叫‘靜湖’的,其實也就是個方寸大的水池。”


    “教學樓前麵的那個?是的。我記得,我第一次和你真正的說上話——你幫我交簡曆的那次——就是在那前麵。”


    “的確是。不過,是第一次嗎?”望晴稍顯疑惑,目光稍顯傾斜,“難道不是治愈課的練習上,我應該也和你說過話的。”


    “說不定那個時候你認識過我,我也不記得了。在同一個學校三年,總有見麵過吧。”可兒早就忘了風雅學院上基礎課時的細節,隻記得教治愈術的老教授和教攻擊魔法基礎的教授十分不同,老奶奶總是強調要放鬆想象魔法的美好效果,而那位教攻擊魔法的是個年輕人,卻是嚇唬大家施法的時候要全身緊張、防止偷襲等等,她回想片刻,卻又苦笑搖頭,“算了,想那些也沒有什麽意義。……我是說,嗬,若是……我沒有去風雅學院,也沒去過第五殿,我到現在都覺得自己是光族,也不會有人懷疑。”


    望晴輕輕一笑:“你願意為一個假象付出很多嗎。”


    “也許,如果我知道今天這個結局,或許我會選擇不同的道路,從最初我就不會有膽量來到第五殿,我那時就該用不同的方法。……隻是從現實來說我沒有那樣做,它讓我騎虎難下,可是同時我也為我的族群做到了其他人做不到的事情。”可兒微微搖了搖頭,用手觸及冰冷的海水,“不知道會比較幸福,但我也肯定無法滿足於無知。……嗬,這麽說,痛苦就成了必然了。”


    “求知和選擇都是最快樂也是最痛苦的事兒啦。”


    海風舒爽,陽光溫柔令人困倦。


    兩人就這樣無言良久。


    “在煩惱凍曉說的事情?”


    “其實我理解他所說的,他想要勸我和影燈合作。當影燈來救我的時候,我不是不感謝的。我隻是……處於夾縫之中。我一直想要做的是,讓溫和派取得和影燈之間鬥爭的勝利,我是堅定的溫和派的原因,隻是我希望讓所有人都能和平的解決此事……”


    望晴靜靜聽著。


    “我的意思是,光族、暗族、混血兒,彼此並沒有高低。我認為光影城將混血兒視為低人一等是錯的。可也做不到像影燈一樣,因為自己是混血兒,就暴力行動,犧牲別的種群的利益與生命,無視任何規範的追求自由。我是光族的時候,可以理解混血兒的悲痛,為他們奔走。我是混血兒的時候……也同樣可以理解光族和暗族所組成的第五殿,也願意與他們握手言和。隻是這樣而已。”可兒抱著膝蓋,“我知道自己是混血兒的時候,除了震驚之外,其實也有一點放鬆——原來如此,原來如此,我沒什麽特別的,我和我的孤兒院朋友們一樣。這種果然如此的釋然和失去光族身份的錯亂感絞在一起……我無法完全的說,‘我不再是光族’一點都沒有打擊到我,但是,我的立場,也不會因此轉變。我不認為,作為光族的我的立場,和作為混血兒的我的立場之間,存在著什麽根本矛盾。”


    可兒用手攪著海水與泥沙,在她身邊形成了一個小的沙窩,海水灌注、渾濁。


    她隨後,將頭埋在雙膝蓋之中。


    又是一陣沉默。


    “想不想聽聽我過去的事情?”


    望晴突然開口道。


    “這個……”可兒稍微訝異,她沉默片刻後,點了點頭,“如果你不介意的話。”


    “嗬嗬。我隻是覺得,”望晴挑起了嘴角,“信息不對稱是不是不太公平?”


    想起自己上午幾乎把所有的垃圾都從心靈裏倒出來的哭訴,稱得上是人生從悲劇層麵的超長的總集篇,可兒心中不好意思,她搖了搖頭:“方才,確實失態了。可是,難道你發現自己是混血兒的時候,沒有好好哭一場嗎。你也說,感覺人生和世界都顛倒了一樣……什麽什麽的。”


    “真是沒有。”


    “我有些不信哦。沒有對著你媽媽哭訴……之類的。”


    “嗬,你覺得當艾玫曉副殿主告訴自己孩子他是混血兒的時候,……是會給他一個溫暖的擁抱呢,還是會給他一個冰冷現實的目光呢。”他仿佛是在說旁人的事情一樣,平和的看著海岸線的遠方,“——總的來說,我媽媽並不喜歡我。”


    海浪上湧,觸感冰涼。


    他停頓了下,垂下眼眸輕輕道:“並不是不愛我,隻是她即使盡力,也沒辦法喜歡上我。養育我呢,不過是她的責任罷了。”


    海洋中孕育著的是,古老秘密的傳說。


    “當她發覺自己竟然意外的懷孕的時候,她並不希望賜予他們出生的可能。十九年前第五殿和混血兒之間劍拔弩張,母親本人也對影燈恨之入骨……為什麽要生下來呢?……嗬,當然,你不知道,連傅繁英殿主、克裏叔叔他們也絕對想不到——是影燈逼她的。”


    “影燈……”


    雖然心中驚愕,可是理智卻很快接受了這個答案。


    艾玫曉在和影燈進行挑戰賽之前,就曾經頗是嚴肅地說——她的前輩讓她活下來,哪怕是投降苟活,並且“她那樣做了”。


    實際上,現在想想,她也表現得不太關心望晴在影燈的死活。


    “當年,邪使在時任第五殿殿主奇樂帶領幾位祭司、神侍攻略結界的時候偷襲殺死了他——想必你很熟悉這段曆史,它被認為是第五殿慘案的開端——當時在場的人幾乎全部被邪使殺死,隻有艾玫曉奇跡般的受傷卻幸存。……你應該也猜出了原因吧。”


    可兒的目光無法抑製的動搖。


    大約二十年前的第五殿慘案是影燈對第五殿神侍報複性屠殺案件的總稱,最大規模的兩次分別就是邪使雅風偷襲殿主事件,以及影燈的人在第五殿繼任殿主儀式中的掃射事件。當年僥幸存活的隻有傅繁英、吳蛟、賽德、克裏馬科斯、艾玫曉和芙羅蕊六人,而艾玫曉更是連續兩次都躲過了影燈的屠殺,不得不說是被奇跡的女神所眷顧。


    轉瞬之間,答案浮現。


    “邪使放過她是因為……她懷了你和憶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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