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涯充耳不聞的往城門口衝,秦老爺子急忙跑了幾步才把人抓住,氣喘籲籲道:“兔崽子,有你這麽對老人家的嗎!”


    “我現在就要進去,她肯定以為我拋棄她了,我必須要解釋。”明月涯碎碎念叨,腳步不停的向前走。


    秦老爺子真是抓都抓不住,換成兩隻手,“兔崽子,你以為你這樣衝到別人家門口,別人就會感恩戴德的把你迎進去嗎?”


    “那怎麽辦?我該怎麽辦!”明月涯像困獸根本找不到方向。


    秦老爺子歎了口氣,道:“相信我,我會把你弄進去的。”


    明月涯隻看著城門口的方向,似聽見了,又似沒聽見。


    這個時候,席沐歌已經放棄救治柳清燕了。


    他麵無表情的矗立在床邊,靜默的宛如雕像。


    所有人都害怕的跪在他腳邊,唯恐他一氣之下將他們殺了。


    軟榻上的少女,如同睡著般,靜靜的躺在那。


    但他們都心知肚明,這姑娘,多半是活不下去了。


    藥罐也被席沐歌給撤下去了,大夫也差不多都殺光了。


    可是柳清燕的臉色還是沒有絲毫好轉,席沐歌告訴自己,這個愚蠢的行為該停止了,他的族人正瞪大眼睛看著他,他不能有絲毫的錯漏。關於柳清燕,他已經太過仁慈,已經夠了。


    但到喉嚨處的話,卻強硬堵在那,無法隨舌尖安分的吐露出來。


    “長老,京城來信了。”先前那個老人從門外繞過跪在地上的人上前,雙手捧著手指長的信條。


    席沐歌鳳眸未動,似已成石塊,僵硬無比。


    “長老。”老人無奈道:“京城的人,讓我們快些把這位姑娘送到他們手上,生死不限。”


    “本座以為,這世上應該再沒可以命令本座的人。”席沐歌語氣冰冷,隱含不快。


    老人倉皇跪下,“世上自然再無人比長老尊貴,但那人許諾的條件,卻是巫族現在所需要的。”


    因為他們的巫術逆天而行,所以巫族的男丁和孩童的壽命都很低。席沐歌十三歲便成為長老,如今年僅十八,卻是老態龍鍾,若無處女供他練功續命,估計再有幾年他便會如同上任長老死不瞑目。


    然而那個京城的人,可以提供他許多的女人,同時還能給他們巫族找尋壯丁,減少巫族人的死亡。


    這樣不錯的條件,身為巫族長老的他沒必要拒絕,也不應該為了個女人拒絕,更何況這女人還快死了。


    “都下去。”


    “長老!”


    席沐歌反身便將老人踹到門口,狠狠的撞在牆壁上,噴出口血。


    長老看向席沐歌,如同被激怒的野獸,渾身藏在黑暗之中唯有那眸子,血紅懾人。他不敢再停留,捂著胸口起身恭敬告退,其他人早就恨不得離開,刹那間屋內便沒有一個人。


    “好不容易,找到一個不怕本座的人。”


    自小他就因為是下任長老候選人,所以他的親生娘親便畢恭畢敬的把他送入了這個吃人的地方,接受了最為嚴酷的訓練。


    沒人懂得千萬隻蟲子在體內橫衝直撞到底有多麽痛苦,即使到現在,他都無法麵對那最為痛苦的惡夢。


    “你看,你被人出賣,我也好不到哪去。”席沐歌現在還記得當初他是怎麽祈求他的娘親把他接回來,他不想再過這樣生不如死的日子。


    但是他那溫婉善良的母親,卻是恐懼的推開他,竭斯底裏的吼道:“胡說八道什麽,這都是你莫大的榮幸,還不回去!”


    席沐歌呆住了,他以為娘親沒有聽懂,所以想要說清楚。


    但她直接捂住耳朵,叫的聲嘶力竭。


    句句都是喊他滾出去!


    再然後,他見到的,便是他娘親和弟弟的屍體。


    那個時候他突然明白娘親為何叫的那麽恐懼,原來是怕死。


    但沒想到後麵還是死了,這些人恐怕是不會放過任何不穩定的地方。


    席沐歌凝視著已經死透冰涼的屍體,覺得血液也被凍僵了。


    當年,似乎還下著大雪,他就跪在那些屍首前麵足足三天,一動未動。


    等到那些人來把他娘親和弟弟的屍首帶走的時候,他已經連阻止的力氣都沒有了,隻能眼睜睜的看著他們離開。


    自那時候開始,他便覺得有什麽東西,不一樣了。


    “喂女人,既然你已經快死了,那就留在我身邊吧。”席沐歌神情認真,“我會去極寒之地找巨大的寒冰,將你的屍首藏在那裏防止腐化,絕不會讓你毀了容顏。”


    柳清燕躺在那,並沒給予任何回應。


    席沐歌蹲下身,從棉被裏拿出她冰冷的手握在同樣寒冷的手心,“我會準備好蠱蟲,讓你的屍身也能保持你死的樣子。等到那個時候,你屬於我,我也會屬於你,沒有爭鬥也沒有欺騙。女人,你覺得如何?”


    燭光搖曳,投射在她被風吹動的睫毛上,似是鼓舞。


    席沐歌妖冶邪魅的臉上終於綻放出一絲笑意,如冰雪消融,春暖花開。


    “那麽就這麽決定了。”他鬆手起身,“你且安心躺在這,後麵的事就交給我。”


    說完便旋身離開,火紅色衣袂在空中劃過妖豔的弧度。


    屋內重新恢複寂靜,剩下燭光劈裏啪啦的動靜,榻上的人放在外麵的手指,似乎因為微微打開的窗戶湧進進來的涼意顫抖了下。


    一個樣貌普通的黑衣男子從外麵爬進來,身形矯健,走到燭光下更顯得偉岸,來到柳清燕身邊,眼眶瞬間便紅了。


    “對不起。”他跌跪在她床邊,握住她的手,聞到指腹間的藥味驀然神情大變,馬上卷起她的袖口,兩指虛搭她脈搏上,如遭電擊般雪白了臉色。


    本來,他是以為是燕兒生他的氣,故意散出那種消息。


    本來,他認為以燕兒的聰慧,必定能夠將所有為難化險為夷。


    所以,他才為了還給秦老爺子一份人情,連掙紮都沒有的讓珂珂給帶走了。


    但現在,他的燕兒不僅被蛇咬了,還吞下了他給她的毒藥。


    那個時候,他還記得她是說等到退無可退的時候再吃這個藥,因為比起被人抓住嚴刑拷打,不如吞藥自殺也好了無痛楚的死去。


    明月涯抵著她的手臂,胸口像被刀子攪動割裂,後悔宛如細密的蜘蛛絲,將他完全纏繞勒緊,找不到掙脫的出路。


    驀然屋內燭光跳動幾下,明月涯飛快掀開被子,攔腰抱起柳清燕摟在懷裏,三步來到門口踹開門走出去。


    房簷上到處都是弓箭手瞄準明月涯,那通體黑色的箭身跟先前追殺他們的人一模一樣。


    席沐歌如同耀眼的火焰,燃燒在眾人之後,陰鷲般的眼神如盯緊獵物般看著他。


    明月涯坦然回看,手臂卻收緊了幾分。


    “她已是將死之人,不如放下獨自離去。”那老者出言道。


    明月涯暢笑三聲,“可笑,若我隻是想要苟且偷,何必來此?”


    “這麽說,你是不會讓了?”席沐歌沉聲道,目光如炬。


    明月涯收斂笑容,“要我命的話,何須多言。”


    “很好。”


    話音一落,隨之而來的則是漫天箭羽。眾多黑衣人訓練有素,專門瞄準明月涯無法躲避的死角,若是平常的箭,明月涯打開也就能逃走了,但這箭能腐蝕一切東西,他手上的利劍怕是還打下不到十隻就被腐蝕了。


    在這種情況下,明月涯隻能憑借他靈巧沉穩的步伐左右顛倒躲開。可因為懷裏抱住柳清燕,自己又重傷未愈,身形不禁沉重了幾分。


    “投降吧,放下此人,你尚有一線生機!”老者依舊在那幹擾明月涯的注意力。


    明月涯腰上傷口裂開,疼痛一瞬,手臂被箭羽擦過,肌膚如被火焰灼燒吞噬,像被利齒啃咬的痛苦,讓他步子晃了晃。


    不等他回神,下一波的攻擊洶湧而至。


    疼痛感和失血過多的眩暈感越來越重,他似乎要看不清柳清燕清冷的容貌了。


    “真是……讓人難辦呢,燕兒,若我死在這,恐怕他們也不會讓我們的骨灰在一起。既然這樣的話,拚死我也要把你帶出去,就算被豺狼果腹也算是死與同穴。所以,這姿勢可能不適,你且忍忍,稍後我再向你賠罪。”


    明月涯把柳清燕放到肩上,單手順勢撕下袖口,迅速轉動如旋風打離箭羽,扛起柳清燕幾個錯步離開射箭範圍,騰飛而起。


    黑衣人迅速瞄準騰空的明月涯,打算把他給射下來。


    誰知明月涯袖口一甩,數千銀針如雨水般撒過來,躲閃不及隻能捂住各處中針地方從壁上掉落。


    明月涯踩著那些人的背,借力越到另一邊。


    “快追!”老者馬上開門帶人找過去。


    明月涯剛落地,便遇到偷雞回來的秦老頭,他剛想問這人跑哪去了,倏然眼前一花,秦老爺子立刻把人給扶穩了,狠狠咬口雞肉,“兔崽子真是欠你的。”


    他豪爽把雞腿丟掉,扶起明月涯五步一諾的身形如殘影般的離開了原地。


    秦老爺子邊嘀咕道:“就算失血過多,你也不至於弄得那麽狼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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