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受點傷等燕兒醒來了,她怎麽會心疼我?”


    秦老爺眼珠子瞪圓了上下掃視旁邊容貌俊秀的少年,真是沒發現啊,以前怎不知這娃兒如此無奈?


    到底是從什麽時候苗正根歪的?


    明月涯也不搭理他,埋頭抱著自家姑娘跟著秦老爺子從那密匝的迷宮逃出來,一路向北狂奔,腳步不停,直到從南門離開都有點恍如隔世的感覺。


    這條道上因為直通亂葬崗,所以甚少有人來往。


    秦老爺子帶明月涯到這,直奔亂葬崗。


    說是亂葬崗,其實就是山中央的一個巨坑,裏麵屍體腐爛上麵飛舞蒼蠅還長滿蛆。


    秦老爺子目不斜視,把地上稻草給扒開露出塊泥地,屈指指骨抵著地麵快速旋轉使勁一按。


    ‘轟隆’一聲,那坑似有兩手往兩邊推開,展出能供人走下去的通道。


    秦老爺子把那塊泥土遮掩好,率先下去幾步觀察下之後便上來,扯起明月涯搭在自個脖子上,支起拐杖順著樓梯下走,“我唯一的女兒為你要死要活你還不願意,現在我老胳膊老腿還要幫你逃命,你說你是不是專門找我不痛快的,啊?”


    明月涯穩妥扛著柳清燕,“這能一樣嗎?你救我那是因為你是我師傅,我不喜歡你女兒那是因為我們從根本上不合適。”


    “放屁!我女兒哪點配不上你這小子了?”


    “沒,完全是我配不上你女兒。”


    兩人再往下走上一個台階,頂上的暗門很快就合起來,眼前完全看不清。


    秦老爺子從袖口拿出火折子吹上幾口就帶著明月涯繼續往下走,“你這人,先前說點好話我女兒不就心軟放了你了?”


    他先前喜歡明月涯的硬骨頭,覺得這娃兒實在,現在卻厭惡死了他的硬骨頭。雖然珂珂被他唬住了,但隻能說他女完全一根筋,萬一她那轉彎了咋辦?又直往南牆撞個頭破血流?


    人心都是偏得,可明月涯也是在他手心兒長大,雖然從小就是三天一小揍五天一大揍的鞭打式教育,但也好歹是用心良苦不是?


    所以在這事情上,他沒偏幫任何一個人,卻想用救了柳清燕的人情,來讓明月涯認真考慮考慮。


    明月涯一路上都沒說話,實際上也沒什麽好說的,他從來就是說一不二的人,既然早就決定了,就不需要顛三倒四。


    兩人似乎走了很久才抵達一個石洞門口。


    “這是千斤石。”秦老爺子擰開壁上開關,“這是唯一的開關,如果被損壞了,那麽這千金石永遠都抬不起來了。”


    而且這還是在山上,所以不存在什麽內有乾坤。


    這,就是唯一的出路。


    石門上移打開,秦老爺子率先進洞,明月涯尾隨其後,詫異的發現洞裏是別有洞天。


    因為不是天然形成的石洞,所以到處都有被工具刮過的痕跡。


    麵前是十八個格子,每一排都有相同的顏色和不同的顏色,數量不一。


    秦老爺子小心以腳尖跳上,一步步仔細的挪到另外一邊。


    明月涯也打算跟上,秦老爺子突然道:“此乃五行八卦陣,陣陣不同,你必須找到原本規律,如果跟著我一起的話,你下一步就會變成這樣。”從袖口丟出個石子砸在紅色板塊上,刹那間土地裏鑽出利劍直擦過石邊。


    明月涯指自己肩上、腰上、胸口上的血,“師傅,我都要失血過多而死了,你確定還要完這招嗎?”


    秦老爺子哭喪著臉道:“我以為你會配合。”


    “我很想配合。”


    “唉,還是小時候可愛。”秦老爺子直接拋出一皮鞭把人給拉過來,指左邊明顯大一點的石洞,“這裏麵是藥和房間,隨便你用,記得別亂跑。”


    “以我這狀況很難亂跑。”明月涯扛起柳清燕打開左邊機關進去,發現這洞口之中擺設好了簡單的家具,看起來像是專門給人居住。


    但現在顯然不是觀察的時候。


    小心翼翼的把柳清燕放到床上,手臂一抬,上好金瘡藥就從外麵飛進來砸在他手裏,揭開蓋子聞了下,直接扒開上衣灑在傷口上。


    身為大夫,他自然知道傷口的重還是輕,打量四周摸了下床榻,從暗格內拿出木棍放嘴裏,拿過旁邊的小刀,在燃燒的燭光上來回幾下,驀然插進臂膀的腐肉裏,速度極快的割掉,撒上藥粉扯過繃帶快速纏繞起來,鮮血馬上渲染開來。


    額間冷汗涔涔,棍子都被他咬彎,依舊不哼一句。


    整理好自己就打算起身。


    床上的人突然哼了聲,似是無意識的喊道:“明月……”


    明月涯步子停住,脖子像是僵硬住發出嘎查的響聲偏頭看向柳清燕。


    她像是很累的樣子,眼睛都沒完全打開,臉色蒼白,“我,是不是快死了。”


    “胡說八道什麽!”


    “其實我還覺得奇怪,這麽久了,怎麽還沒死呢?”柳清燕模糊的仰視著一襲白衣的明月涯,“也許,是為了見你一麵。”


    “別講話了,我去找藥。”他像逃一般的離開了柳清燕的視線。


    留下她單獨一個人,看著燭火,看著泥巴塑成的牆壁。


    想著她的夢魘。


    夢裏的她似乎還很小,那時候,沒有宰相,也沒有大夫人。隻有她和她娘住在小小的別院裏,柳清燕小時候很乖,即使下人忘記給她送飯她也從不喊餓,總覺得隻要和娘在一起,就夠了。


    她乖巧的坐在院子裏,暖和的陽光照在正在補衣服的娘親身上,她的側臉溫柔而嫻靜,像仙子般美麗。


    比起那凶巴巴的大夫人可是好太多了,而且大夫人還總喜歡掐她胳膊和腿,嘴裏說著惡毒的話。


    但這一切,她都沒告訴娘親。


    她雖然小也知道她和娘親在這個家裏不受歡迎,她必須要快快長大,等到有足夠的能力了才能保護娘親。


    可是畫麵一轉。


    娘親還是最開始的娘親,隻是她手裏拿著一把刀,撕心揭底的吼叫道:“柳清燕,你為什麽要活下來,你就不該存在這世上!去死吧,去死吧!你死了我就幸福了!”


    柳清燕眼睜睜的看著那匕首插進她胸口,還來不及喊疼,就換成了另外一個人。


    “燕兒,這如畫江山將會是我們的。”他傲然站於城牆之上,深邃的眼似是想將這連綿山河盡收眼底。


    他轉過頭,手指撫上她臉上的銀色麵具,苦笑道:“為何你眼中沒有一點喜悅,難道你一點都不開心嗎?”


    柳清燕清冷的目光內,是掩藏不住的情意,“不,我很開心。我柳清燕的有生之年,是看你君臨天下。”


    司徒南笑的比夕陽更加絢爛,“來日等我君臨天下,必會十裏紅妝封你為後。”


    這話,似乎還言猶在耳。


    璀璨的夕陽卻變成了淒涼的冷宮,飄蕩的帷幔像是在訴說她的可笑。


    司徒南身穿玄色龍騰金線滾邊袍子,華貴迫人站立在他麵前,微仰的下頜彰顯他的帝王之姿,看著她的眼神,卻充滿了厭惡,“該結束了,這場鬧劇,實際上我看見你就覺得惡心。”


    柳清燕話還沒說,熟悉的三尺白綾便捆在她脖頸上,狠狠的勒住。


    脖子像快要斷掉,張大嘴巴大口大口的呼吸。


    還是不行。


    快死了。


    她要死了嗎?


    不!她怎麽可以死!她還沒看見司徒南悲慘的被她踩在腳下,她怎麽可以現在就死!


    就算世間無人可信那又如何?


    就算沒人期待她活下來那又如何?


    隻要她能夠看見那些人的痛苦,她的人生才會有價值!


    驀然,柳清燕胸口像被火灼燒的疼痛,忍不住慘叫出聲。


    明月涯聽見聲音立刻從藥罐處走到她麵前,握住她的手急切詢問,“燕兒,燕兒,你醒了嗎?”


    柳清燕卻仿佛陷入了無止境的噩夢,不停的亂動吼叫,像是頻臨絕望的人在最後的掙紮。


    明月涯的眼瞬間便暗淡了下去。


    整整三日,他查遍古籍使用多種辦法,都無法將燕兒身上的毒完全的引出來,那像是已經融進她骨頭裏般,難以分離。但明月涯清楚,如果明日還不能把她的毒給引出來的話,燕兒就沒救了。


    明月涯痛苦的扶開桌上藥書,焦躁不安的抓著頭發。


    還有什麽辦法沒有用過?


    以毒攻毒?藥湯?銀針?穴位?蠱蟲融合?所有的辦法他都已經試過了。甚至還有些更為刁鑽的方式,他也在自身身上試驗,但效果卻一次比一次的差。


    為什麽會這樣?為什麽?


    明月涯倏然站起一把抱起床榻上的柳清燕,出去正好碰到拿天山雪蓮給他的秦老爺子,他迅速攔住他,“你想帶著她去哪?”


    “去極寒之地,雪狼領域。”


    秦老爺子驚恐道:“明月涯!你把我對你的教導都當做耳邊風了嗎!雪狼是多凶殘的動物你不是不知道,而且那個傳說隻是個傳言,還有,她隻有一天的性命了,去極寒之地需要一周,你確定她有時間嗎!”


    明月涯低頭看著秀美擰緊的柳清燕,“我會想辦法吊著她的命。”


    “胡鬧!她毒已攻心,神智受損,就算你救活了她,她也有可能恢複不了最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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