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藥。”明月涯拿小砍刀砍斷根不知毒性的藥放進嘴裏,咀嚼幾下身上便覺得其痛難忍,手臂上開始長出細小紅色顆粒。


    李春在旁邊看的兩眼發直,手都發抖起來,他長這麽大,還從沒看見有人這樣把東西塞嘴巴裏呢,這一看就不是個可解的毒藥。


    “喂,你沒事兒吧。”李春把手伸過去,剛想拍拍他肩膀給他緩解下痛苦。


    一顆石子彈過來,直接把他手給打開。


    李春吃痛跳起來,指著明月涯頭罵道:“唉喲你這人怎麽這麽不知好歹啊,我看你難受安慰安慰你,你也拿東西丟人,家裏有幾個銀錠子了不起啊!”


    明月涯疼的冷汗都冒出來,掄起衣袖也懶得跟李春解釋,強壓藥性重新拔出先前他服食的花,循著味道去找可以解毒的草藥。


    大自然之中,存在一定的規律,既然能夠出現害人的毒,必定在附近也能夠出現救人的藥。


    隻是這鮮豔的花嚐起來味苦,有種肝腸寸斷的感覺,手臂還能其紅疹,以出現的速度來看,差不多不需要很久,紅疹便開始變化,自動破裂流出黃色的膿水,染黃了明月涯月牙色的袖口。


    “你、你這要不要緊啊!到底!”李春罵人罵的嘴巴都幹了,見人不理他,想去仔細看看,又怕明月涯的身手,泄氣的蹲下雙手托腮道:“唉,你這人性格還真不夠討喜的,為何村裏的姑娘都喜歡你呢?”


    明月涯環視四處的草叢相對比較茂盛,看來是山上的野獸沒有踏入那個領土之中。通常,野獸比人類的敏銳更高。


    他緩緩起身,動動雙腿發現並沒造成下身麻痹,再動了下手指,便感到鑽心的疼痛。


    看來這個藥,是能夠引起人的上麵疼痛。


    “喂喂喂,你怎麽不理人呢!”


    李春見他走,也趕緊爬起來跟在後麵,嘮嘮叨叨的:“我娘說了,媳婦都是要疼得,你這樣沉默寡言的,你家媳婦能跟你過一輩子不?”


    明月涯突然站定,轉身看向李春。


    李春一個激靈,結結巴巴道:“怎、怎麽了?你可別想又拿石子來打人啊!我手還要幫我家種菜的呢!”


    “我媳婦,並不是因為喜歡我才嫁給我的。”


    她隻是因為現在無法自立自強,隻能選擇依附他,所以他才卑鄙的以這種方式來讓其他人知道,這個女人是屬於他的。


    “而且她會這樣生不如死,也是我害的。”明月涯自嘲一笑,徑直朝茂密的草叢深處走去。


    如果他能夠更愛柳清燕一點,說不定就不會選擇要柳清燕這樣要死不活的陪在他身邊。


    而這幾日,自從柳清燕昨晚上跟明月涯說了一宿的話之後,精神就大不如前,心跳聲相比原先也減弱了不少,猶如臨死之前的回光返照。


    明月涯不敢做任何猜想,即使明知她可能挨不了多久,即使知道某天她會突然死在自己懷裏,他也要帶她去極寒之地,尋求那所謂的一線生機。


    而躺在山下民屋中的柳清燕似有感悟,眼睫顫抖了下。


    到了傍晚時分,村莊的燈火都漸漸熄滅了,妞兒他們家的還亮著。


    妞兒坐立難安的對漢子道:“爹,你說他們不會遇到什麽事兒了吧?”


    “哪能啊!”老大娘插話道:“這幾日那公子不都是上山采藥給屋內的夫人治病的嗎?不過說到這,妞兒,你還執著嗎?”


    妞兒趴桌站起來怒道:“怎麽了怎麽了!我想過好日子難道還有錯啊!怎麽你們這一個兩個的都這麽不可理喻呢!”


    話音剛落,外麵就傳來李春焦急的叫喚聲。


    妞兒立刻停止吵架,急匆匆的跑出去。


    迎著月色模糊看見李春強壯的背上,好像還背著什麽人。


    妞兒二話不說的跑上去,焦急的看著明月涯燒紅的臉,吼道:“李二狗!這是怎麽回事啊!你故意使壞的是吧?”


    “我、我沒啊!”李春簡直有苦說不出,“這人在山上說是要試藥,結果試來試去就試的自己發燒了,我哪有什麽辦法啊!”


    妞兒哪會相信李春的鬼話,吼道:“胡說八道,明明是你看不下去故意使絆子!我告訴你李二狗,這輩子我都不會嫁給你的,死了這條心吧!”


    “妞兒!”


    “哎呀,好了好了,別吵了。”婦人上前打著圓場,對漢子道:“趕緊把人給帶進去。”


    “哎。”漢子應了聲,朝李春彎下腰,打算讓人把明月涯移過來。


    可在搬動的時候,明月涯就被驚醒了,汗水迷糊了他的視線,但腦子還是清晰的,臂彎勾在李春的脖子上,微微喘著氣道:“把我送到我夫人身邊。”


    “那床榻好像比較小吧?……唉,好吧好吧,別這麽看著我,我現在就扶你進去,真是怕死你的小石子了。”李春悻悻然的向老大娘告罪之後,就半攙扶著明月涯進屋。


    婦人便喊漢子去請大夫過來,妞兒傻站在那看著明月涯雖然狼狽卻依然驕傲的背影,不自禁的邁開步子跟了上去。


    婦人張嘴想喊,被老大娘攔住搖了搖頭。


    她心裏雖然還有些忐忑,但終究沒有跟上去。


    而李春,把明月涯扶進屋才看見那個在病弱中都依然占有明月涯視線的女子。


    她不算是李春覺得最美的女子,卻是讓人看了一眼,便無法忘記的姑娘。


    明月涯一看見他,似乎雙腳都有了力氣,朝柳清燕那邊慢慢的走,離床榻還有三步的時候突然腿軟的跪了下來。同一時刻,李春朝他伸出了手。


    明月涯客氣又真摯的朝李春的爛好心道謝後,便手腳並用的挪到了柳清燕的床邊,用指腹描畫著她的眼眉。


    匆匆趕來,妞兒就看見這個場景,心尖像被什麽撞擊了下。


    對於剛見麵沒多久的明月涯,她內心深處其實是喜歡的,就像女兒家總喜歡精美的首飾以及綾羅綢緞,她總是想,以明月涯這樣家境的公子,必定也能讓她這樣粗鄙村裏的丫頭過上那樣的好日子。


    這樣的夢想,貫穿了妞兒的整個人生。


    她想要過好日子,想要有個疼愛自己的夫婿,想要吃穿不愁不用自己下田鋤地,這樣的想法,難道就那麽見不得人,那麽的不容於世嗎?


    妞兒無法理解。


    大夫也在這時候背著藥箱來了,他一進門就看見趴在床邊受涼的明月涯,氣得指著他鼻子大罵,同時張羅著人把他放到床上。


    明月涯擋下來扶他的手,“我想在這裏。”


    “這床榻太小了,不能擠兩個人,你傷重未愈,又因為多日疲勞造成如今的體質虛弱,感染風寒,一個弄不好可是會高燒不退的,那個時候誰來照顧你這個已經快不行的夫人?”


    “就是因為我可能會在下一秒無法痊愈,所以這一秒才想陪在我夫人身邊。”明月涯兩手撐著床榻邊上,緩慢的將自己側躺在柳清燕身邊,薄唇落在她微冷的額間,“她出事的時候我沒有在旁陪伴,悔恨至極,所以發誓再不離她半步。”


    大夫歎了聲氣,“真沒見過你這般不配合的病人。”


    明月涯懶洋洋的笑了笑,其實今日他也不是故意弄成這樣,隻不過一想到柳清燕受傷的原因,他就無法原諒自己。


    亦或者,是他內心深處對柳清燕死亡的天數已經越來越清楚。


    大夫給明月涯診了脈,囑咐他好好休養,便開藥走人了。


    老大娘也出去給他抓藥,明月涯連忙道了幾聲謝,老大娘隻是慈祥笑看明月涯,叮囑他好好休息,還說:“年輕人,不管遇到什麽事,都應該好好的活下去。”


    明月涯置若罔聞。


    老大娘喟歎聲就領著婦人他們出去了。


    李春也因為天色已晚,想要離開,又看見旁邊不動的妮兒,上前扯了扯她袖子。


    妞兒二話不說就把人給甩開,道:“你的夫人,好像快死了。”今天她得了娘親吩咐給柳清燕擦身體的時候,發現她的體溫一降再降,呼吸也變得輕不可聞,可見她的病情已經越來越嚴重。


    本來,在毒入五髒六腑之時,便是藥石枉然。


    若不是有明月涯在其中周旋,說不定柳清燕早已死了。


    這些日子,不過是偷來的。


    明月涯是大夫,又常常抱著柳清燕,自然清楚,所以今日才搞成這樣。


    許久,妞兒沉聲問出憋在心中許久的話,“若她死了,你是否會將其安葬,然後重新回到你原先的地方,愛上他人。”


    明月涯本不想回答,但思及其家人對他的恩惠,才開口道:“我會將其安葬,然後我會睡在她的冰棺之中,與她一同在寒天冰雪中了其一生。”


    “若你活著,總能遇到更好的。”比如她!


    明月涯卻闔眼狀似睡著了。


    李春看不下去道:“妞兒,有你這麽咒別人的夫人死嗎?!”


    妞兒目不轉睛的盯著明月涯的背,想著他會不會如初時見到那邊儒雅坦然,想著他會不會轉頭對她笑如旭陽,想著他會不會有一點點的看見她。


    而她卻眼睜睜的看著明月涯那如墨青絲,一點一點的變成寒冷的雪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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