妞兒的粉拳漸漸捏緊。


    李春終究看不下去,上前想把妞兒拉走,妞兒死活不動,語帶哏咽道:“可以告訴我嗎?”


    她這麽執著的想要知道這個答案,不過是想知道她到底差在哪裏?


    是她的家室還是她這個人?但是這一切都不是她能改變的!


    “對於現在的我來說,語言都變得蒼白了。”明月涯像是丟掉了所有的力氣,轉過頭,那如墨的頭發已被染得雪白,承托那張俊秀無雙的臉添了幾分豔麗。


    “妞兒!出去吧,真是的,求你了!”李春用足力氣的把妞兒一步三回頭的拖了出去。


    一到外麵,妞兒再也忍不住的甩開他的手,怒紅了雙眼罵道:“李二狗!你太過分了!”


    “我過分!妞兒,你到底在做些什麽你知道嗎!”


    “我想要過好日子難道有錯嗎!”


    李春像第一次聽見妞兒如此直白的話,臉色鐵青。


    妞兒也後悔了,但她還是梗著脖子道:“怎麽了?”


    “如果你是想嫁給裏麵的公子的話,那你還是被想了,那公子說了,後天就會去極寒之地。到時候能不能活著回來都是問題,怎麽可能再讓你過好日子?”


    “不可能。”妞兒慌張的走到桌子邊,兩手絞緊,“他的夫人已經撐不住了,還去極寒之地幹嘛?”


    “如果他的夫人死了,他會選擇躺在她的冰棺之中了卻一生,這樣的男人,你覺得你有可能插入他們之間嗎?”


    李春覺得妞兒都快魔障了,心裏難受,見妞兒一聲不吭也說不下去,徑自走了。


    徒留妞兒一人呆呆望著那垂簾。


    燭光似從縫隙中擠出來,困難又顯得痛苦的在夾縫中生存。


    猶如她這個一開始就沒有希望的心思。


    其實,若不是看明月涯衣著華麗,豐神俊朗,她是萬萬不會好心的將人給收留在屋裏還好生伺候著。


    明月涯那麽聰明,肯定是知道的,雖然對妞兒這樣的想法感到不愉快,但想到妞兒到底是救了柳清燕的人,因此也額外寬容。


    如今,柳清燕的情況越來越差,明月涯已經沒了心思跟妞兒繼續打太極,幹脆避而不見的等待後天出海的船隻。


    於是第二天,無論老大娘說什麽,明月涯都不肯離開柳清燕半步,在床榻上進食喝藥,然後便抱著她熟睡。


    老大娘勸說幾次,見沒有效果,也就隨他去了。


    期間妞兒想要找明月涯,卻被婦人給攔住了,好說歹說的才熄滅看明月涯的心思。


    這一天,倒是讓明月涯能夠安靜的倚著柳清燕休息一天。


    隔天,明月涯便準備出發了。


    天剛蒙蒙亮,他就起來收拾行禮。


    等到漢子進來的時候,他已經幫柳清燕穿戴整齊,放到背上拿大娘給他準備好的繩子捆在他腰上,摸了摸結實的程度,又有點擔心會勒痛柳清燕,又請漢子準備些棉花塞在被捆的地方。


    婦人也掀簾子進來,看了兩人詢問道:“好了嗎?船已經在那等著了。”


    “好了。”明月涯托起柳清燕走到婦人麵前,將腰上青龍白斬玉佩放到婦人手中。


    婦人詫異了下,連忙推辭。


    明月涯又推回去,“內子與在下多日叨擾,一點小小心意,並不值很多銀子,還希望夫人能夠收下。


    婦人見明月涯態度堅決,躊躇了會兒才麵色為難道:“好吧。”


    明月涯又朝漢子遞了把鏤刻鑲金綠寶石匕首,“此等粗鄙之物,還望大哥不要嫌棄。”


    “這、這……”


    明月涯截斷他的話,“這麽多日,真是勞煩夫人和大哥了,在下和內子,在此拜別。”作楫行禮,穿過呆滯的兩人走到外麵又跟老大娘和李春各送了東西之後,才走到岸邊準備離開。


    村裏突然敲響銅鑼,一個人慌慌張張的邊跑邊喊道:“有大批官兵進村啦!有大批官兵進村啦!”


    明月涯眉頭微皺。


    李春連忙把船往河裏推進去點,衝船家道:“船家,趕緊走吧!”


    “李春,恐怕那些人會來者不善,我這有提煉出來的藥粉,服下後說不定能為你們村子留下幾個嫡親血脈。”明月涯把個綠瓷瓶塞進他懷裏,“好生收好,我們後會有期。”


    李春愣了下,手裏握緊瓶子,嘴巴張張還未說些什麽。


    ‘蹬蹬’焦躁的馬蹄由遠至近。


    村裏所有人都緊閉門窗,李春也趕緊跑回了自己家,想到明月涯的囑咐,他率先給他娘吃了點藥粉,然後將娘藏好後,馬上跑去了妞兒他們家。


    但到半路,他就看見一個如同藏在火焰之中的男人站在那,他的腳邊跪著抱頭痛哭的妞兒和婦人,漢子已被製服了,老大娘則被抓在另外個頭上罩著鬥篷的男人手中。


    李春趕緊躲在屋的茅草堆後麵。


    妞兒害怕的小腿都繃緊,顫聲道:“我、我們、都已經告訴你了,為什麽你還放過我們?”


    “為什麽我要放過你們?”席沐歌冷冷一笑,手指朝漢子脖頸輕輕劃過,指尖離開的同時,頭顱立刻跌落下來,死不瞑目的盯著妞兒她們。


    “啊啊啊啊!”妞兒慘叫的抱著婦人拚命的往後退,不想沾到鞋尖半點。


    老大娘則是直接昏了過去。


    席沐歌舔過帶血指尖,邪佞嗜血的雙眼掃向那年過半百的老婦,兩手似是輕撫老大娘的膝蓋和手肘,卻聽見哢嚓一聲,四肢皆斷。


    “阿婆!”


    “婆婆!”婦人反之更加抱緊妞兒,哭喊道:“為什麽要這樣做!他們已經離開這裏了!”


    “因為我不高興。”席沐歌語氣低沉悅耳,那雙陰狠的雙眼完全沒有情感的俯視如同螻蟻的兩個人。


    柳清燕因為是被他的蛇咬了,所以身上帶著蛇毒,他隻要適當的調整,便能反追蹤到柳清燕。


    先前她在城裏的時候,她身上的氣味都被明月涯用藥給掩蓋了。


    然而她出來之後,那氣味就濃厚了些,卻因為河水的關係變淡,害的席沐歌找到的時候人都已經全跑了。


    這讓席沐歌忍不住想要發泄自己的怒火。


    而收留柳清燕的一家人,自然是他發泄的對象。


    但可惜的是妞兒到死都不知道,其實他們什麽錯都沒有,隻是因為席沐歌的不高興,才會枉送了性命。


    席沐歌聞著空氣中的血腥味似乎不夠濃烈,忽而笑道:“把這村一把火給燒了吧,正好給帶走柳清燕的那個男人看看。”


    “是。”


    黑衣人領命四散飛去。


    李春忙立刻理的遠了,藏在個不起眼的角落,吞下明月涯的藥粉,心髒一疼,立刻就不省人事了。


    村裏的叫喊和哭鬧,隨著大火直衝雲霄,熏紅了半邊天空。


    遠處的明月涯看見這通天大火,隻是抱著柳清燕,不悲不喜。


    席沐歌惑人的眼梢似是因高興上揚了幾分,“去,準備船,我們也去極寒之地。”


    他無法跟柳清燕在一起。


    難道你就可以跟她在一起?


    真是可笑至極!


    入夜。


    明月涯點燈解開帶子把柳清燕放到床榻上,從包袱裏拿出先前準備續命解毒的藥粉,捏開柳清燕的唇,手指沾了點粉末塗在柳清燕的舌尖上。


    這兩天,她已經開始不怎麽進食了。


    原先就能看見骨頭的手,現在更是一摸就能知道骨頭的形狀。


    明月涯不敢給她吃太多東西,隻能偶爾做點補湯給柳清燕喝下。


    然後抱著她,穩定身體不讓她晃腦的難受。


    從河上飄蕩到了海上,差不多四五天的日子裏,明月涯一直這麽做著。


    而在第五天的晚上,柳清燕有點意識了,她是在明月涯懷裏清醒的,身體痛得仿佛都不像自己的,腦袋一暈差點又厥了過去。


    她先看了四周,布置似乎不像是在原先的屋內,臀下藏不住的細微晃蕩,該是在海上,側過頭,她想要詢問,眼梢卻瞥見了一根白絲。


    “燕兒,你醒啦。”明月涯小心翼翼的把她身子托上來一些,讓她靠的更舒服。


    現在柳清燕算是完全的看見了明月涯的滿頭白發,顫聲道:“這是,怎麽回事?”瞬間,紅了雙眸。


    明月涯不慎在意的捏起一簇,“沒什麽,不就白了頭發嗎?若你不喜歡,我再用墨水塗黑你看怎麽樣?”


    柳清燕卻是閉上眼睛。


    明月涯以為她累了,沒在意。


    但她眼睫濕潤了,然後是眼淚從她白皙的臉頰上劃過。


    從一開始,柳清燕在明月涯眼中都是堅強的,她知道自己該幹什麽,事情該怎麽做,她從不後悔,隻是痛心。


    然而現在,他似乎從她發鹹的眼淚中,感到了無法言語的悔意。


    如果她當初能夠更堅決的拒絕他,不貪戀他的溫暖,無視他的糾纏,那麽以前總是快意人間,桀驁不馴的神醫,不會為了他,少年白頭。


    明月涯揩過她的淚,發現冰涼刺骨,心疼不已的攬緊她道:“也許是因為覺得世事無常,所以我更崇尚自由無拘的日子,不需在意他人眼色,也不為任何事情折腰。瀟灑一生,與酒同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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