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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忙持刀撲出艙外。


    身形未穩,背後殺機襲來,猝不及防時頸間輕電般帶過一絲冰涼,回頭處,見那北晏侯密使手中寒光閃過,白練耀目,鋒芒之上那抹的鮮血,變成了他看到的最後景象。


    舉手之間,一切悄無聲息。小船依舊沿水行駛,平穩悠然。


    那北晏侯密使順勢一帶,身前侍衛倒入艙內,反手亦將另一具屍體拽入。抬手在麵上抹了抹,露出本來麵目,身上長袍抖落,底下是件粗布衣服,殺人的劍早不知隱往何處。


    他自一個侍衛身上搜出什麽東西,躬身出了船艙,撈起搭在近旁的竹竿笑道:“衛統領好槍法。”


    衛長征亦笑道:“冥執兄的快劍,叫人看得手癢。”邊說邊伸手在船篷之上擺弄幾下,烏篷客船化做漁船,再看不出先前痕跡。


    冥執道:“若不是殿下有令軍中不準私鬥,倒真要討教幾招。”


    衛長征無奈地聳肩,兩人相視一笑,長風順水,轉過幾道河灣,施施然往江水郡城中去了。


    三日後,虞夙接到入蜀密使飛鴿傳書,報說已與西岷侯達成協定,一切依計而行。白紙黑字加蓋朱紅信印,確鑿無疑。


    於此同時,蜀中壅水雙渠穿山越嶺大功告成,命名“安瀾渠”。


    十一月壬辰,西岷侯廖商以“正君位”之名自青州起兵舉事,與虞夙兩相呼應,兵分水陸沿淵江而上,欲取壅江水道南攻帝都。


    當日,虞夙叛軍出臨安關迎擊湛王大軍,一反避退之勢,行動狠辣,北疆戰況立時吃緊。


    虞夙長子虞呈率西路叛軍猛攻幽州,幽州地勢平原坦蕩,不易死守。十一皇子率幽州將士化守為攻,與叛軍多次激戰,將虞呈叛軍生生阻於城外二十裏。雙方日有交戰,戰事不定,頻頻多變。


    各處消息傳至帝都,舉朝驚憂。


    兩路平叛大軍被北晏侯攻勢纏住,無暇兼顧蜀中,不過數日,青州、封州,嶽州、衡州等幾處重鎮已完全落入西岷侯手中。


    朝臣各執己見,太極殿朝議,竟有大臣上書天帝言議和之策。


    天帝震怒,連貶中書郎奉恒、按察使成綸、都指揮同知唐匡等幾名重臣,即刻降旨革西岷侯廖商世襲爵位,撤西侯國,發討逆檄文,卻未動一兵一卒。


    廖商兵取扼於雍、淵兩江咽喉處的江水郡城,江水郡督使嶽青雲拒不順逆,率將士兩萬迎擊叛軍於豐嶺,寡不敵眾,且戰且退。


    西路叛軍聲勢奪人,兵鋒大盛。


    烽煙四起,西北皆亂,中原數十年安定分崩離析。


    軍報戰情頻頻飛奏入城,時日漸寒,江水郡似是極為冷清,城中軍禁,坊肆街道空無一人,倒真顯出幾分冬季的蕭索來。


    卿塵同斯惟雲遙立在壅水高處,風冷刺骨,長浪擊岸。


    斯惟雲雖是身著裘袍,卻仍不住咳嗽,卿塵極為擔憂地看了他一眼:“惟雲,你這病是思慮憂勞過甚,兼之外感風邪,著實不易在此吹風。”


    斯惟雲原本便清瘦的臉上此時更添蒼白,強忍下胸中不適,說道:“不在這一時,事關重大,豈能讓王妃一人在此承擔。”


    卿塵歎了口氣,常人道嘔心瀝血,這一壩雙渠工程之大時日之短,令斯惟雲傾盡心神,如何能不傷身?安瀾渠一成,他便是一場大病,今日非常之時,他硬是掙紮起身與她一起前來江上,否則要她自己掌控這長堤陡門助夜天淩行兵,說是無礙,心中倒也真有幾分忐忑。


    千古江水,在人的超卓智慧下蓄水成湖,改流入川。眼前戰事成敗在際,自此蜀地水旱從人,斯惟雲所做之事,不敢說後無來者,但確實前無古人。


    卿塵知道斯惟雲剛正嚴謹,是個非常執拗的人,勸而不得,隻好說道:“待此間之事落定,不管這渠壩還有什麽未曾完結之處,你必須歇息些時日,昨日我說的方子先服用著,好好調養。”


    斯惟雲心裏泛起一股暖意偏偏亦雜著酸楚,低頭微微咳嗽,再開口時聲音已平寂無瀾:“惟雲遵命。”


    卿塵無奈搖了搖頭,斯惟雲似乎永遠不會如杜君述或是陸遷一般在她麵前談笑自如,不過這正是杜君述之所以為杜君述,斯惟雲之所以為斯惟雲。


    每個人都會用不同的方式生存於世間,這便也是人生精彩之處。


    沿著這山河遠遠望去,斯惟雲心中似乎豁暢了許多。


    目所能及之處,壅水大壩截江而立,十二道陡門交錯分布扼於各處,分水湖蓄水攔洪,安瀾渠穿山過水,蜿蜒長流。


    自然山川廣袤的力量是人所不能及,卻也能處處為人所用,造福蒼生。人生於自然,長於自然,用於自然,眼前一切看來都如此和諧平靜,卻又暗藏生機。


    浮生短暫,多少人荒唐虛度,空過蹉跎。而自己卻能將畢生心願付諸現實,這番作為足以為傲,他迎風一笑,不由說道:“今生不枉來世一趟,斯惟雲雖死無憾了!”


    卿塵深深看了他一眼:“這是什麽話,難道人世中再無留戀了嗎?今後還有多少大事等著你去做呢。”


    斯惟雲聞言怔忡,人性有七情六欲,苦苦執著,豈會真的了如浮雲無牽無掛?他與卿塵清雋的目光微微對視,默然不語,過了一會兒,方說道:“此後王妃但有用得著惟雲之處,請盡管吩咐,惟雲在所不辭。”


    卿塵眸光通透,在他臉上一頓,淡淡笑說:“怕是難,此時要你臥床靜養都不行。”


    斯惟雲語塞,正尷尬,卿塵卻放過了他,靜靜轉身望向前方,俯瞰山巒,眼底是一片幽深的清肅。斯惟雲心中輕輕一震,她這神情竟似極了淩王,叫人幾乎不敢逼視的風神中沉斂的是深穩與從容。一身衝淡平和下仿佛居看盡一切,一切又都不在心中。


    惶惑時醍醐頓悟,他眉心舒展,同卿塵一並望向遠處,削瘦的身子如鬆柏迎風挺立,風骨肅然。這世上還有多少事等著他去做,能共同處事,得使天下安瀾,亦何其幸也!


    人隻應該做自己該做之事。


    前方突然響起破空之聲,一道煙花升上半空,爆開鮮明的血色,刺人眼目。


    “來了!”兩人同時一震。煙花為信,表示己方兵將已撤出江岸。卿塵與斯惟雲對視一眼,纖眉微揚,目中掠過清光明銳,回身斷聲喝道:“傳令開閘!”


    令出,隆隆聲響,幾乎同時傳入耳中。


    江上十二道陡門水閘緩緩升起,分水湖中所蓄江水應勢而出,洪峰奔騰,夾著千軍萬馬之勢鋪天蓋地的瀉往江中。


    飛流激濺,白浪滔天,如同十二道怒吼的蛟龍,撼動江河。


    遼闊江麵上激起猛烈的水霧,腳下大地亦微微震動,聲勢驚人。


    平靜了許久的壅水瞬間卷起洪浪咆哮怒吼,再不複往日溫柔風貌,似乎要毀滅一切,猙獰萬分。


    謀出於智,成於密,敗於露。


    稱病不朝,暗中入蜀,築堤蓄水,練軍調兵,一切都行得極為隱秘。夜天淩將西岷侯一舉一動看在眼中,但連朝中近臣也鮮有幾人知道他已到了西蜀,多少人還在猜測淩王失勢,甚至更有淩王已被天帝幽禁的傳言。


    此處,西岷侯起兵之機,朝中不早不晚傳出淩王奉旨治江的旨意。嶽青雲亦適時散布消息,令西岷侯得知淩王到了江水郡軍中,而後引兵節節敗退,詐作不敵。西岷侯果然下令水軍騎兵兩路夾擊,緊追不舍,務必要將淩王生擒活捉。


    以淩王在軍中威信,手中領兵不敗的神話象征著天軍常勝之勢,他若被擒,必然將給天朝軍心帶來致命的一擊,這正是叛軍迫不及待想要的效果。


    失之毫厘,謬以千裏。


    對與錯,成於敗,生與死,往往便在這一步之間。


    等待十五萬東蜀軍的,不是匆忙迎戰的玄甲軍,而是壅江沉寂了多時的大水。


    西岷侯部下五萬騎兵貪功冒進,自水流淺緩的古浪河段渡江追擊退往江水郡天軍,卻不料遭逢滅頂之災。


    洪水無情,往日脈脈江州化做猛獸深淵,同時將陳列江中的十萬水軍千艘戰船瞬間吞沒,幾乎沒有留下任何痕跡。


    嶽青雲待洪水稍退,揮軍反攻,緊追窮寇。


    西岷侯在親衛拚死救護下幸免於難,率殘兵往青州方向退去。


    叢林荒野,蕭零於瑟瑟寒冬。


    曾威震西陲的東蜀軍殘部尚餘三萬人許,深夜倉皇回軍,行至桐嶺飛仙渡,離青州已不足百裏。一路行軍,人馬皆疲,幾近極限,領軍方傳令安營暫歇。


    散兵疲將狼狽歇於林間,為怕引來追兵,一律不得燃火照明,但黑夜中尚秩序井然,倒不愧曆來素有訓練。


    高石嶙峋,枯樹殘葉,黑魆魆一片瘮人的死寂。忽而不遠處夜鳥飛起,掠的深林一陣微響。


    廖商一生戎馬生涯,此時縱精力疲憊卻警覺猶存,手按往劍柄,沉聲喝道:“傳令警戒,以防有變!”


    像是呼應他這句話一般,四周本來沉寂黑暗的山林突然亮起火光,幾乎是在一瞬間照亮四野,將東蜀軍餘部所處的地方映的清晰無比。


    如此迅捷整齊的火把,看人數不在萬人之下。而最可怕的是兩邊山崖同時燃亮,陷他們於居高臨下的包圍之中,這悄無聲息卻又分毫不差的行令,普天之下唯有一支軍隊可以做到。


    前方微微伸出的山崖之上火光最盛,映出百名玄甲戰士,肅然而立。當先一人傲然立馬崖前,火光明暗,一身利落的輕裝武士服在黑夜中削出清拔輪廓,神色清冷俯視過來,正是叛軍欲先擒之而後快的淩王。


    “侯爺別來無恙。”夜天淩麵無表情,遙遙問候。


    廖商此時既反,早已廢了臣屬之禮,淩王滅他十餘萬東蜀軍,此時仇人相見,恨不能生啖其肉,喝道:“夜天淩!你竟敢蓄水淹城,與老夫使詐!”


    夜天淩嘴角徐徐輕挑,似是帶出了一絲輕蔑的笑意:“兵不厭詐。”


    廖商驍勇善戰,此生經曆大小戰役無數,極為自負,今日雖經慘敗,卻仍不將對手放在眼中:“以巧為謀,僥幸得勝,何足稱道?如今既狹路相逢,正好一較高下,讓老夫看看你究竟有何過人之處!”


    “匹夫之勇。”夜天淩不屑一顧,淡淡說道:“你自己束手出降,本王或者可以留你一命。”


    廖商仰天長笑:“小子狂妄,以眼下你我兵力,勝負尚且難料,你口出狂言為時過早。”


    夜天淩冷眸掃過東蜀軍,黑夜深沉,他銳利的目光卻凜然洞穿人心肺腑,眼前潰敗之軍退而不亂,倒頗叫人欣賞,便是這樣的對手才有趣。


    “若本王所料不差,侯爺定是想殺回青州,東山再起吧?”麵對依舊三倍於己的兵馬,夜天淩似在談風論月,顯然未將其放在心上。


    廖商冷哼道:“老夫兵歸青州,必先取你首級祭旗!”


    “哦?”夜天淩輕描淡寫應了聲,隨意抬手。身後暗處縱馬轉出一人,廖商一見之下心中大震,此人正是青州巡使羅盛。


    “見過侯爺。”羅盛拱手,上前致禮。


    不過數日之前,羅盛將青州城拱手讓於廖商起兵立事,供兵械、糧草輜重之物,出謀劃策左右隨行,不料此時竟出現在淩王軍中。


    廖商在此見到羅盛,隻道他因己方兵敗而歸順淩王,既驚且怒,怒極拔劍,長指羅盛喝道:“反複小人!無怪你青州守軍不出一兵一卒,原來私下背叛於我。”


    羅盛神情肅穆,揚聲道:“侯爺此言差矣!我羅盛受君之恩食君俸祿,豈會當真縱逆叛亂?我等不過是遵淩王殿下密令行事罷了。”


    青州既是如此,封州亦不遠矣。此時東蜀軍由進可攻退可守頓時變做進退兩難,廖商本欲據蜀中天險重新立足的方略再不可行。


    夜天淩漠然道:“本王遣工匠軍民搶修水渠保全青州封州,並不打算白手送與侯爺作亂。”


    壅江大水,沿江重鎮原本絕無幸免,東蜀軍眾將士不少當地人氏,此時聽得青封兩州居然無恙,多數暗中鬆了口氣,慘敗之事倒成了其次。


    羅盛趁機說道:“侯爺若體諒這些跟你的將士,便莫要執迷不悟。如今多少父兄妻兒翹首盼歸,何必去同逆賊虞夙一並送死?”


    東蜀軍陣後突然掀起騷動不安,廖商喝道:“何事驚慌?”


    有士兵飛奔來報:“北麵追兵臨近,約有兩萬人許,請侯爺示下!”


    這正是嶽青雲率軍追至,前後夾擊,東蜀軍殘部已入合圍之勢。一方初逢大敗,兵疲馬倦;一方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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