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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殺我柯南緒,左兄殺得!”


    左原孫絲毫不為所動,反手一揮,長劍出鞘,一道寒光劃下,半邊襟袍揚上半空,劍光刺目利芒閃現,將衣襟從中斷裂,兩幅殘片飄落雪中:“我左原孫自今日起,與你朋友之義絕矣!不取汝命,當同此衣!”


    柯南緒看著地上兩片殘衣,忽而仰天長笑,笑後又是一陣劇烈的咳嗽,神情似悲似痛:“左兄割袍斷義,是不屑與我相交,我也自認不配與左兄為友。”他抬手猛力一扯,撕裂袖袍:“我當成全左兄!但左兄要取我性命以慰舊主,卻怎又不問我當初為何要構陷瑞王?”


    左原孫眼中寒意不曾有片刻消退,此時更添一分譏諷:“以你的才智,但凡要做一件事,豈會沒有理由?”


    柯南緒麵上卻不期然閃過一抹摻雜著哀傷的柔和:“不知左兄可還記得瑞王府中曾有一個名叫品月的侍妾?”


    左原孫微微一怔,道:“當然記得。”


    瑞王府侍妾眾多,左原孫對多數女子並無印象,之所以記得這個品月,是因她當初在瑞王府也算引起了一次不小的風波。


    品月是被瑞王強行娶回府的。若說美,她似乎並不是很美,真正出色之處是一手琵琶彈的驚豔,亦填的好詞好曲,在瑞王的一幹妻妾中左原孫倒對她有幾分欣賞。


    瑞王對女子向來沒有長性,納了品月回府不過三兩個月便不再覺得新鮮,將她冷落府中。有一天宴請至帝都麵聖的北晏侯世子虞呈,偶爾想起來命她上前彈曲助興。席間虞呈看中了品月,瑞王自然不在乎這一個侍妾,便將品月大方相送。


    不料品月平日看似柔弱,此時竟拒不從虞呈之辱,堅決不事二夫,被逼迫之下摔裂琵琶當庭撞往楹柱求死。旁邊侍從救的及時,並未鬧出人命,虞呈卻大掃興致。


    瑞王有失顏麵,自然遷怒於品月,因她以死求節,竟命家奴當眾輪番淩辱於她,並以鞭笞加身,將她打的遍體鱗傷。


    左原孫當日並不在府中,從外麵回來正好遇上這一幕,甚不以為然,在他的規勸之下瑞王才放過此事。


    然而第二天品月便投井自盡,瑞王聞報,雖也覺得事情做得有些過分,但並未往心裏去,隻吩咐葬了便罷。倒是左原孫深憐其遭遇,私下命人厚葬,並將品月曾填過的數十首詞曲保存了下來。此後事過,他便也漸漸淡忘了這個人,直到今天柯南緒突然提起。


    柯南緒仰望長空,眼中柔和過後盡是森寒的恨意,對左原孫道:“左兄並不知道,那品月乃是與我自幼青梅竹馬的女子,我二人兩心相許,並早有婚約在先。我弱冠之年離家遊學,本打算那一年回天都迎娶品月,誰知卻隻見到一塚孤墳,數闕哀詞。試問左兄若在當時,心中作何感想?我早存心誌,欲遊天下而求治國之學,少不更事,自誤姻緣,品月既嫁入王府,是我與她有緣無份,我亦不能怨怪他人。可瑞王非但不善待於她,反而將她折磨至死。不殺瑞王,難消我心頭之恨,無情薄幸至此,左兄以為瑞王堪為天下之主乎?”


    瑞王禮賢下士善用才能是真,但視女子如無物,暴虐冷酷亦是實情。左原孫略一思忖,正色道:“主有失德,臣當盡心規勸,豈可因此而叛之?我深受瑞王知遇之恩,當報之以終生,不想竟引狼入室,實在愧對瑞王!”


    柯南緒神情中微帶冷然:“左兄事主之高義,待友之胸懷,為我所不及。但我從未當瑞王為主,叛之無愧!我殺瑞王,了卻了一段恨事,卻又欺至友而平添深憾,如今瑞王、虞呈皆已伏誅,我負左兄之情今日便一並償還。無論恩怨,左兄都是我柯南緒有幸結交,唯一敬佩之人,此命此身,以酬知己!左兄欲取燕州,我絕不會再設陣阻攔,城內存有薊州布防情況的詳細記錄,亦盡數奉為兄所用。在此之前,小弟唯有一事相求,還請成全。”


    左原孫沉默片刻:“你說。”


    柯南緒道:“我想請問那日在橫梁渡,是何人與湛王玉笛合奏破我軍陣,可否有幸一見?”


    左原孫回頭,見卿塵與夜天淩不知何時已至軍前,卿塵對他一笑示意,他說道:“王妃便在此處,你有何事?”


    卿塵向柯南緒微微頷首,柯南緒笑中深帶感慨:“無怪乎琴笛如魚水,心有靈犀,原來竟是王妃。一曲《比目》,湛王之笛情深意濃,風華清雅,王妃之琴玉骨冰髓,柔情坦蕩,堪為天作之合!琴心驚醒夢中人,那日聞此一曲,此生渾然困頓之心豁朗開解,柯南緒在此謝過,願王妃與殿下深情永在,白首此生!”


    誤會來得突然,卿塵下意識便扭頭看去。一旁夜天淩唇鋒深抿,冷色淡淡,夜天湛溫文如舊,俊麵不波,倆個人竟都一言不發目視前方,似是根本沒有聽到任何話語。


    解釋的機會在一愣中稍縱即逝,柯南緒已灑然對左原孫笑道:“當年左兄據古曲而作《高山》,小弟今日亦以一曲別兄!”


    左原孫完全恢複了平日淡定,在柯南緒轉身的一刻忽然說道:“你若今日放手與我一戰,是生是死,你我不枉知交一場。”


    柯南緒身形微微一震,並未回頭,襟袍飄然,沒入燕州軍中。


    風揚殘雪,飄灑空穀,七弦琴前,清音高曠。


    巍巍乎高山,泱泱乎流水!


    青山之壯闊,絕峰入雲,長流之浩湯,滔滔東去!


    弦音所至,燕州軍同時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震喝,兵馬催動,發起最後的進攻。


    柯南緒的琴音似並不曾被鐵蹄威猛所掩蓋,行雲流水陡然高起,回蕩峰巒,響徹入雲。


    麵對震動山穀的敵兵,四周戰馬躁動不安地揚蹄嘶鳴,千軍候命,蓄勢待發。左原孫唇角微微抽動,片刻之後,目中精光遽現,抬手揮下。


    隨著身後驟然洶湧的喊殺,兩軍之間那片平靜的雪地迅速縮小,直至完全淹沒在紅甲玄袍、鮮血冷鐵的被蓋之下,天地瞬息無聲。


    山水清琴,縈繞於耳,久久不絕。


    千軍萬馬之後,左原孫仰首長空,殘風處,頭飛雪,淚滿麵,鬢如霜。


    燕州行轅內,夜天淩緩緩收起破城後取獲的薊州布防圖,抬眸看了卿塵一眼。


    卿塵側首對左原孫道:“先生執意要走,我們也不能阻攔先生閑遊山野的意願,隻是此去一別,相忘於江湖,先生讓我們如何能舍得?”


    燕州城破,柯南緒咳血冰弦,喪命亂軍之中。左原孫似乎不見絲毫喜色,眉宇間反而帶著幾分落寞和失意,此時極淡地一笑,說道:“殿下如今文有陸遷、杜君述等少年才俊,武有南宮競、唐初等智勇驍將,外得莫不平相助,內中更有王妃輔佐,我此時即便留在殿下身邊,亦不過是錦上添花而已。何況燕州既破,虞夙孤立薊州,山窮水盡,已非殿下對手,我也確實無事可為殿下做了。”


    夜天淩道:“當年先生來天機府時我便說過,你我非是主臣,乃是朋友相交,來去皆由先生。隻是先生要走也不急在這一時,不妨再小留幾日,等攻下薊州,我還想和先生對飲幾杯,請教些事情。”


    左原孫道:“殿下可是想問有關鞏思呈此人?也好,左右我並無急事,便再留些時日也無妨。”


    卿塵道:“那這幾天我可要煩擾先生多教我些奇門遁甲之術,先生不如今日索性收了我這個徒弟吧。”


    左原孫笑道:“王妃若有問題我們一並參詳便是,師徒一說未免嚴重。”


    誰知卿塵起身在他身前拜下:“先生胸中所學博覽天下,我是誠意拜先生為師,先生若不是嫌我頑愚不可教,便請成全。”


    左原孫起身道:“王妃……”


    夜天淩淡淡抬手阻止:“左先生請坐,便受她一拜又如何?”


    左原孫短暫的愣愕之後恢複常態,繼而無奈一笑,安然落座:“殿下和王妃真是厲害啊!”他不再推辭,卿塵便鄭重行了拜師的禮。但左原孫依舊決定先行離開,鞏思呈與他彼此深知底細,此時已有了提防之心,他也不宜在軍中久待。


    左原孫告辭出去,卿塵親自送至門外,轉回身見夜天淩倚在案前,看著前方似是陷入沉思。


    卿塵略覺無奈,這人真是什麽事都隻悶在心底。左原孫突然作別,分明叫人一陣空落,他麵上卻若無其事,甚至連挽留也隻說延緩幾天,想到這裏她忍不住莞爾輕笑,卻一抬頭,正撞上夜天淩幽深的黑瞳。


    “高興什麽?”夜天淩問道:“想讓左先生留下的那點兒心思得逞了?”


    卿塵坐到他身邊:“我才沒你那麽深城府呢,不過想拜個師父,免得日後給人欺負了,沒有靠山。左先生要走,我們難道真攔的住?”


    夜天淩輕笑道:“奇怪了,誰人敢欺負你?”


    卿塵道:“難說你就不會?”


    夜天淩眼中興味一閃,似乎有燈火的光澤在他眼中跳動,深深盯著她:“欺負倒未必,隻是有事想問問。”


    “什麽事?”卿塵問。


    夜天淩沉聲道:“怎麽沒人告訴我,你和七弟合奏的那曲子叫什麽《比目》?如魚得水,心有靈犀,天作之合,情深意濃?”


    卿塵斜斜地挑眉看他,琉璃燈下抬眸處,星光瀅澈,碎波點點,唇間淡笑隱現,就隻那麽不言不語靜靜看著他。


    夜天淩深邃的瞳仁微微一收,那純粹的墨色帶著蠱惑,叫人看得要陷進去,“嗯?”他探進那原本幽靜的星波深處,緩慢地攪動起一點點細微的漩渦,越來越深,越來越急,直要侵吞了她整個的人。


    卿塵卻突然往後一靠,眸光流轉,嫵媚裏閃動著慧黠。燈色在她的側臉上淡淡覆了一層誘人的清柔,她慵然靠在長案前以手支頤,閑閑地去挑那燈芯,一邊慢條斯理地道:“都曾經滄海了,什麽魚水進了裏麵,還不沒了影子?”


    夜天淩明顯愣了一愣,在卿塵狹促地看過來時忽然伸手將她拖到懷中,俯視她樂得沒心沒肺,卻如鮮花般綻放在眼前的笑顏,“現在不管教以後就沒法收拾了,看你再得意!”


    卿塵來不及躲閃,輕輕掙紮:“外麵有人呢!”


    夜天淩直起身子,似笑非笑的在門口和她之間看了看,稍一用力就將她自身前抱了起來,大步邁往內室。


    卿塵急道:“幹什麽?”


    “不幹什麽。”夜天淩不急不忙擁了她坐在榻上,聲音低緩:“明天一早我和十一弟率玄甲軍先攻漠城,恐怕要幾日見不到你了。”


    漠城和雁涼是現在唯一還與薊州通連的兩郡,玄甲鐵騎擅長突襲,將以快襲戰術先行孤立薊州,隨後大軍圍城,一舉決戰。


    卿塵用手撐開他:“你要我隨中軍走?”


    隔著淡青色的長袍,夜天淩緩慢而有力的心跳就在她掌心處,他將她在懷中攬緊:“別想著逞能,玄甲軍可以人馬不休地攻城掠地,但不適合女人。你跟著中軍會輕鬆很多,不過……”尾音一長,他的氣息略帶著絲霸道的不滿,吹得卿塵耳邊碎發輕拂臉頰:“我不想再聽到什麽《比目》!”


    卿塵輕輕笑出聲來,卻冷不妨被他反身壓在身下,身旁的帷帳一晃飄落,帶的榻前那盞白玉對枝燈綺色紛飛,似灑瀉了一脈柔光旖旎如水。


    卿塵靜靜地看著夜天淩墨色醉人的深眸,主動吻上了他的唇,將再多的話都融化在這纏綿的溫柔中。


    得成比目何辭死,願作鴛鴦不羨仙。


    黑雲壓城城欲摧


    清晨夜天淩離開的時候,卿塵睡的很沉,竟沒聽到一點兒聲響。醒來後心裏一陣空落落的,卻在手邊觸到樣溫涼的東西,一看之下,是那枚玄玉龍符。


    倒不是他忘了帶,是特意留給她保管的。龍符是至關重要的東西,此時夜天淩把這個給她留下,就像是丈夫出門前囑咐一句“家裏便交給你照看了”,卿塵手撫那飄飛的紋路微微一笑。


    大軍簡單休整隨後出發,再次紮營已入薊州邊界。先前已有軍報,玄甲軍順利攻下漠陽,最遲兩日便可配合大軍形成合圍之勢。


    因為仍是在軍中,卿塵平日還是長衫束發的打扮。殷采倩百般央求夜天湛,終於得以留下,卻整日連鎧甲都不脫,騎馬射箭不輸男子,有事沒事就來卿塵帳中,倒真正和卿塵越發熟稔了。


    黃昏時分,帳中早上了燈,殷采倩在卿塵這裏待了會兒突然想起什麽事,丟下句“我去下湛哥哥那裏”便沒了人影。


    卿塵搖頭笑了笑,左右無事,便拿了枝竹枝在地上隨手演化左原孫教習的陣法。帳外不時有風吹得簾帳晃動,忽然一陣旋風卷著什麽東西撞上軍帳,案前燈火猛地閃晃。卿塵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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