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季有錢把臉龐抬起來,除了深陷的眼窩間有些濕熱,臉上再沒有悲喜的表情。


    抽了一口煙,聽到有腳步聲傳來,季有錢趕緊把煙蒂仍在地上踩滅,在一旁躲起來。


    夜裏,繁星都靜悄悄的。


    一位中等身材的男子走來,赫然便是北方李家大公子李昆吾。


    李昆吾手裏握著一枚戒指,在天台上席地而坐,而後用手指不住的把玩。


    緊隨其後,一名眉目花白的老頭走到天台,畢恭畢敬地對李昆吾說:“少爺,唐死了。”


    “李洪文腰上綁了炸彈,以至於咱的人眼睜睜看著褚家人離開。”


    李昆吾沉默半晌,又遲疑了一下,點點頭,對坤老說:“坤老,你下去吧!我知道了。”


    李昆吾指尖摩挲著那枚戒指,仿佛是戒指如此燙手而顯得局促不安。


    坤老退走前望了一眼自己的少主,低頭說:“少爺,老爺子發話讓您回去。”


    李昆吾第一次臉上顯得有些不耐煩,擺了擺手說:“我知道,你先下去吧!”


    坤老走後,李昆吾苦笑一聲,長長歎了口氣,。


    天台的鐵門“吱拗”一聲被推開,進來了麵上看不出悲喜的季順月。


    夜裏的空氣有些涼,季順月下意識地抱著胳膊。


    李昆吾望向季順月:“阿月,你來了。”


    季順月抬起頭,就像是看一個陌生人一般說:“李昆吾,你告訴我名媛交流會有什麽陰謀?”然後這個女人咬牙切齒地說:“為什麽褚家人揪著有錢不放?”


    李昆吾鼻息間長長出了一口氣,無奈地說:“原本名媛交流會沒有任何陰謀,李朝芽是我在燕京的熟識,苔原這麽小,都是巧合。”


    “這些年來你知道麽?我一直在關注你的消息。”


    “很巧的是,老爺子派我去江浙走一趟,我路過sx,就鬼使神差地來苔原,接到李朝芽的電話,我就想見你一麵。”


    季順月麵上毫無表情,卻追問說:“別扯那麽多沒用的,我就想問褚家到底怎麽回事!”


    很顯然,季順月沒有理會李昆吾的情話。


    李昆吾歎了口氣說:“褚家褚三爺跟我家老爺子有個約定,默許南海褚家人來北方尋婆娑血玉觀音。”


    “褚家認定季有錢身上有血玉,所以咄咄相逼。”


    季順月點了點頭,轉身竟要離開。


    就這麽走了麽?


    李昆吾拉住季順月,想把手中戒指塞給季順月,季順月拚命搖著頭不肯接受。


    “放手!”季順月的眼裏閃過一絲心痛,但語氣非常堅決。


    李昆吾蠕動了嘴唇,張了幾次口,終於開口問道:“阿月,你這些年還是一個人麽?”


    季順月抽出了手,沒有吭聲。


    “阿月,你瘦了。”


    季順月左右雙手攥得死死地,還是沒有吭聲。


    李昆吾自哀自怨地說:“阿月你就這麽怨我麽?”


    季順月抬頭望了望夜空裏的星星,極為諷刺地蹦出一句:“哪敢!季順月隻是個小角色,入不了你李公子的戲份。”


    李昆吾無言以對。


    沉默半晌。


    女子怨聲的響起。


    “我當年真傻,癡心妄想的想嫁給你!誰料一眨眼,你就成了浦口悲喜佛張浩忍的乘龍快婿。”


    “而我,太傻太傻,成了寡婦!”


    季順月未嫁人卻先有了兒子,十年間,被哥哥季富海、季福全、季富貴等任何人追問都不曾開口,不肯把指責給那個男人,以至於旁人都認為季順月是個寡婦,這其中苦水當有多苦?


    李昆吾說:“阿月,我帶你離開吧!”


    季順月太過於了解眼前的男人,反問:“你敢娶我麽?”


    李昆吾又是默不作聲。


    季順月追問,又像是在否定:“你敢把有旺跟你一樣姓李麽?”


    “嗬嗬!我真是可笑,明明知道你不敢,你怕你爹,你畏懼悲喜佛,我都知道!”


    說到這,季順月禁不住發狂,捂住心口自言自語,音色淒厲:“可我明明知道,卻又禁不住問,是因為我不甘麽?”


    “我也是有血有肉的,我的感情容不下瑕疵,我不能得到完整的,我寧可不要!”


    李昆吾把手裏的戒指撚得變了形,鼓起勇氣說:“我想帶有旺走,給他最好的學校,最好的照顧!”


    “我想讓有旺去燕京,接受最好的教育,如果他不開心??????”


    未等李昆吾說完,季順月把李昆吾手裏戒指從樓上丟掉,恨恨打斷說:“你想都別想,李昆吾!”


    “這輩子有旺姓季不姓李,他是我兒子!”


    說到這,季順月蹲在地下,不敢抬頭:“你不覺得可笑麽?你給不了有旺一個完整的家,在有旺記憶裏就沒有父親這個詞!現在有旺開始記事了,你突然出現在他的麵前,你不覺得諷刺麽!”


    “你有什麽麵目見他?”


    “你好意思告訴他說你是她爹麽!”


    “你認他了,卻不給他完整的父愛,你甚至不能帶著有旺驕傲地告訴別人:這是我兒子!”


    最後,季順月幾乎是哀求著對李昆吾說:“昆吾,這些年我都想明白了,都過去了,你給我的痂都已經長好了,我好久做夢都夢不見你了!就算我求你,你走吧!”


    李昆吾聲音有些哽咽:“對不起,阿月。”


    “我李昆吾沒本事,當年是你瞎了眼、跟我這爛人在一起。”


    季順月嘴角浮現出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還提這些有什麽用?”


    “回你的燕京、或者去你的浦口也好!”


    李昆吾默不作聲,所幸盤腿坐在地上,絲毫不覺得夜裏地上冰涼。


    季順月還是稍稍心軟,隻是沒有扭過頭,還是背對著李昆吾說:“起來吧!昆吾,你是何苦?”


    “我見過張有晴,她人遠遠比我溫婉、知書達理,又是悲喜佛的長女,你好好待人家,別辜負了她。”


    說到這,季順月臉上悲漠中浮現一絲笑容:“還有,我訂婚了,他是我喜歡的人,你走吧!”


    說完,季順月邁開步子,推著門走開。


    李昆吾呆坐在地上,沒有去追季順月,半晌後手觸在地上,怔過神自言自語:“好涼的地麵,”


    夜裏寂靜,清輝灑在天台上頭,整個天台上一明、一暗。


    季有錢走到月下樓台,眸眼如月輝一樣蘊著涼意,很好看的側臉上卻結著血痂,穿著一身寬鬆、藍色條紋的病號服,不讓人覺得過分寬大、也絲毫不給人以臃腫的感覺。


    李昆吾見季有錢走來,先是一怔,然後連忙從地上起身問:“你還好吧?”


    季有錢喉結聳動了一下,算是一個回應。


    李昆吾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對季有錢承諾:“褚家人走了,你放心,我會讓人保護你的周全!”


    季有錢終於忍不住,持著雙手揪住了李昆吾的領子,揪得很用力,以至於左手刀痕處剛凝固的血痂又流出血。


    “你明知道我小姑心裏有你!你為什麽不能放下一切帶她走!”


    “你以為你是李王爺的公子,就能照拂她不受傷害麽?你太天真!”


    “我小姑要求的很簡單,就是你能全心全意的去愛她!她等你那麽久,以至於全苔原都說她是個寡婦!”


    說到這,季有錢聲音忍不住悲拗:“你根本不配我小姑等你那麽久!”與此同時,季有錢不自覺地加重了手中力道,悲憤到無複以加:“有旺都那麽大了!如果不是有旺身上流著你的血,我會揍你!”


    說完,季有錢鬆開了手。


    李昆吾被勒得好長一會才喘過氣,幹咳了一陣一陣,眼裏卻絲毫沒有怨恨,緩緩地說:“我們處的境遇不一樣,你不是我,怎知道我心裏麵有苦。”


    這個北方第一大佬的兒子平靜地像是在說一個故事:“一個出身貧寒的男人,擺過地攤、賣過混沌、做過搬運工,販過水果,二十年後卻躋身浦口共和國驕子城市的首富,與******常委這種位麵的人觥籌交錯,掌管東海地下、海上,是不是很荒唐?”


    “事實上,這個男人就是浦口悲喜佛,也是我妻子的父親。”


    “一個十七歲之前從未穿過鞋子的男人,最後卻將他的女兒捧上福布斯女富豪榜,是不是很異想天開?”


    “事實上,這個男人就是李朝芽的父親,華夏南北最大的地產大亨!能跟燕京李王爺、浦口張浩忍、南海褚三爺坐下來談一個城市的地皮壟斷!”


    “很不幸,我就是李王爺的兒子,我的出生就沒得選擇,我背後站著李家,我是李家最大的傀儡,連選擇自己喜歡的人都沒有!”


    說到這,李昆吾臉上神色抑鬱又寫滿羨慕:“有時候,我真羨慕一個普通男人,有盜不走的愛人,一份穩定的、一千多塊的工作收入。”


    “可能你體會不到我的感受,季家在苔原有一定的財力,比起整個華夏,還是太小太小,我的無奈,等有一天你有足夠資本,能與這個時代最有身份的人一個桌子坐下來,你會明白的。”


    季有錢耐心地聽完,背向李昆吾,卻是撇下兩句冷語:“季家是死是活,用不著李公子操心,季家自然也用不著李公子出麵阻攔褚家!”


    “季家不是豪門,用不著李公子操心,季有錢就是跪著也會抬起季家!”


    最後,季有錢推開鐵門下了樓,不再停留,不再多說一句話,因為他沒有聽到他想聽到的。


    季有錢停在天台那麽久,不過是想聽李昆吾一句話,或者是一個請求:“請讓我帶季順月走,我要娶她。”


    大概,小姑夜半能來天台不外乎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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