閣樓內的晃動變得越來越劇烈,整個房間內所有的物件陳設猶如崩落的山石一般四處滾動,那股駭人的威壓猶如陰雲密布的天空,籠罩在雲海樓的心頭.


    雲海樓緊緊地抓住閣樓角落的立柱,撐起護體元氣形成的光罩,避免被這些四處滾動的物件砸傷,深邃的目光緊緊地鎖在房間正中那依然屹立不倒的一息之停上!


    不管閣樓的晃動如何地劇烈,一息之停都仿佛不受任何的幹擾一樣,自顧自地緩緩流淌著。


    不過真正讓雲海樓感到驚奇的是,連口中連連念動咒語的楊敬,竟然也是猶如淵渟嶽峙一般屹立在原地,任由身邊發生任何的事情,都不能讓他產生絲毫的動搖。


    楊敬的身上仿佛也因為家主信物的原因,升起了一頂淡青色的光罩,哪怕是那些滾動的東西砸中他,也隻能在光罩上蕩起一絲輕微的漣漪而已。


    雲海樓一臉驚奇地看著閉目施法的楊敬,一息之停這個樣子他還能理解,為何連楊敬也可以不受閣樓晃動的影響。


    而且看這樣子,似乎是連那股恐怖威勢的壓迫也隻有雲海樓一個人在承受。


    盡管所有的東西仿佛都在針對雲海樓一人似的,可是後者心裏卻沒有一絲的鬱悶,反而是暗自鬆了一口氣。


    他剛才還有些擔心閣樓的晃動會對楊敬的施法產生幹擾,眼下看見楊敬和一息之停都沒有受到晃動的影響,心中才微微安心下來。


    楊兄,我隻能做到這一步了,咱倆是死是活就得看你了!


    哪怕雲海樓從來不願意把生存下來的希望寄托在別人的身上,可是現在卻不得不依賴於楊敬,他已經找出了破解楊邵雲此局的辦法,剩下的就得看楊敬能不能趕在閣樓化為虛無之前取走一息之停了!


    晃動的閣樓與四處滾動著的陳設已然不再被雲海樓所在意,他的眼中隻有周身泛起青蘊的楊敬和緩緩流淌著的一息之停。


    時間一點一點地流逝,越是接近死亡,雲海樓的心就越是平靜,慌張的情緒不僅對事情的解決沒有一點幫助,反而是弱者的表現。


    所以從事情一開始的時候,雲海樓就沒有因為對死亡的恐懼而一味的慌張,反而是一直在思索著解決的辦法。


    如今辦法已經找到,不管能不能如願解決,對雲海樓來說都是一筆不俗的收獲,每一次麵對險境時如果他都能克服恐懼與慌張的話,那麽距離他成為真正的強者也就為時不遠了。


    很早以前,雲海樓就明白,真正的強者不是隻擁有著一身驚世駭俗的修為,或者一手曠古絕今的武學神通就可以的,他擁有太多常人難以企及的素質,或是冷靜,或是果敢。


    總而言之,莫說成為那通盡天人的仙人,就是要成為一個能夠讓他如願得報大仇的強者,也不是那麽簡單就可以成功的。


    他的路很長。


    當然雲海樓也不會把賭注全部都壓在楊敬的身上,若是後者不能敢在閣樓化為虛無之前破解一息之停的話,他會趕在最後一刻施展所有元氣全力發動太清澹浮遊,帶著楊敬離開這裏。


    就算不能救走楊敬,也能保證自己能夠脫身。


    “哢!”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一聲好似瓷器碎裂的聲音突兀地響了起來,閣樓的劇烈搖晃瞬間停了下來,除了那些陳設物件被晃得滿地都是之外,絲毫看不出來這裏曾經發生過怎樣恐怖的事情。


    那股駭人之極的恐怖威壓也是隨之消弭於無形,雲海樓的眼中先是閃過一絲驚愕,繼而便是濃濃的狂喜之色,威壓的消失和晃動的結束,豈不是代表著楊邵雲的局已經被破解了?


    “雲兄弟,我們成功了!”


    楊敬欣喜中略帶顫抖的聲音隨之響了起來,雲海樓站起身來,緩步走到前者的身邊,大難不死的兩人一見對方,都是忍不住地露出一絲會心的笑容。


    男人間的友情不外乎一起開過檔,一起通過窗,一起扛過槍,一起………但凡在一起經曆過生死的男**多都會成為真正的朋友。


    雲海樓和楊敬正是猶如一起扛過槍的戰友一樣,共同經曆了生死邊緣的徘徊,齊心協力地渡過了難關。


    或許經曆了這件事情後的雲海樓和楊敬,真的能成為生死相依的朋友,也說不定是不是。


    “看來,爾等確是吾楊氏族人無誤,吾歸天前曾留下遺訓,若非楊氏一族遭逢大難,否則任何人不得踏足第十六層,今日爾等既然來此,定是吾族已瀕臨滅亡。”


    楊邵雲的聲音也在這個時候再一次地響起,就在一息之停的上方,楊邵雲的身影緩緩浮現而出,雲海樓看著眼前這個一身英武之氣的神駿男子,不由得心中有些感慨。


    縱然是以楊邵雲這等英雄人物,在臨死前也是為了自己的家族如此煞費苦心,終究也是逃不出血緣的羈絆。


    看來強者雖強,但其中有血有肉的人物也不在少數,並沒有雲海樓想象中那般,幾乎所有的修士為了使自己強大,不惜犧牲自己的親人朋友。


    楊邵雲的臉色比起之前緩和了許多,雖然眼神依舊空洞地看著兩人,但臉上卻是浮起一絲欣慰的微笑,緩緩開口說道:


    “興衰起落,陰陽消長,天地間從來沒有什麽事物可以永恒不變的存在,爾等切莫因為楊氏一時的落寞而心生頹敗之念,隻要楊氏火種尚在,便能再一次地興盛起來。”


    “這一息之停乃是天地間少有的神物,個中奧妙窮吾一生也不能完全勘破,希望爾等善待。”


    楊邵雲的聲音越來越輕,直到最後漸漸地已經聽不清楚他到底說的是什麽了,直到最後一句話說完,楊邵雲的身影和他的聲音一樣,漸漸地消失了。


    閣樓第十六層中隻剩下一如既往流淌著的一息之停,和那些雜亂無章,散落滿地的精致物件。


    楊敬長歎一聲道:“想我秦州楊氏當年何其強大,如今竟然被那妖女五人逼成如此下場,我身為楊家現任家主,若是不能複興楊家,豈不是愧對列祖列宗!”


    雲海樓拍了拍楊敬的肩膀,勸慰道:“楊邵雲前輩說的對,世間本來就沒有可以永恒存在的事物,不要太自責,到了新的地方以後,憑借這些資源和財富,楊家重現輝煌不是問題。”


    楊敬聞言輕歎一聲,顯然自己也是知道楊邵雲說的是在理,所以搖了搖腦袋,把腦海中那些亂七八糟的情緒全部甩了出去,伸手抓住一息之停,遞到雲海樓的麵前,衝著後者展顏一笑道:


    “雲兄弟,楊某言出必踐,這一息之停就送給你了!”


    雲海樓有些驚訝地看著眼前緩緩流淌著的一息之停,愕然地說道:“即使知道了此物乃天地間少有的神物,楊兄你還是要送給我嗎?”


    楊敬故作不滿地說道:“當然,我們不是朋友嗎?”


    我們不是朋友嗎?


    在聽到這一句話的時候,雲海樓的心中瞬間泛起濃濃的暖意,從五歲遭遇任府之禍後,他就一直孤苦無依地ng著,見識了許許多多人和事後,他開始變得有些不相信別人。


    無論什麽時候,他都不甘心把自己托付給別人,他寧願靠著自己的力量,去解決一切的困難,也不願意把希望給別人。


    這八年他見識了太多的血腥與暴力,見識了太多的陰謀與迫害,他早已不想同齡人一樣,對外界有著那麽單純的信任了。


    即使是後來被雲中仙收為弟子,與王君可相識,與劉雲裳相遇,以及在雲海樓的感染下,對他拋棄成見的封長庚等人相繼出現,也並沒有讓雲海樓這份警惕的心思有所消減。


    直到今日,和楊敬進入楊家寶庫這一段短短的時間內,雲海樓和他的關係從互相防範,到一起經曆生死後的信任,才讓他真的開始相信這個世界上還是有人值得信任的。


    麵對楊敬的好意,雲海樓毫不推辭,大大方方地接過了一息之停,衝著楊敬淺淺一笑,隨即便是一起朝著來時的方向離去。


    既然是朋友,那麽就不需要這些多餘的話。


    楊家將來若是遇到危機,雲海樓管定了!


    兩人剛從楊家寶庫門口走出來的時候,那副衣衫襤褸,滿身是傷的樣子,登時便讓等候著的眾人嚇了一跳,劉雲裳驚呼一聲,第一個衝到雲海樓的麵前,緊張地查看著雲海樓的傷勢。


    直到確定了雲海樓身上的傷勢並無大礙的時候,才稍稍鬆了一口氣,隨之便是臉色一沉,故作不滿地嬌嗔道:“你怎麽又搞的一身傷?”


    雲海樓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雖然劉雲裳是在怪罪他,可他還是從後者的言語中聽出了濃濃的關懷之意。


    看著劉雲裳臉上那濃重的擔憂之色,雲海樓的心中泛起陣陣暖意,他忽然覺得現在的生活其實很好,他有朋友,也有愛人,還有待他如父親般的雲中仙。


    豈曰無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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