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靜時,月上柳梢刻。


    商府書房此刻靜悄悄的,可某人卻很想對月哀嚎。


    商仕儒揉了揉額角,疲憊的靠在座椅上。


    不出他所料,這個月府裏的進賬少了不少,原本新奇別致的吃食很快就被其他精明的商販效仿,雖然較自家的小吃風味差了些,但勝在價格便宜,倒也拉攏了不少客人。


    商府小吃攤子的消費對象有很大一部分是盛京鬧市裏的買賣人,他們有中等的消費能力卻沒有正確的消費觀念。


    既然有賣相差不多價錢又便宜的山寨賣家,他們也不想多花錢來商家的攤子上嚐鮮,他們的胃不像富家少爺小姐那樣金貴,自然沒那麽多講究。


    山寨賣家的出現的確搶走了商府的不少生意。


    不過既然來了這裏,成了‘萬中無一’的穿越人,不折騰出點成績,都對不起把他弄來的那路神仙吧~~


    至少他首戰告捷了。


    看著眼前三百兩的銀票和幾十兩的散銀,商仕儒頗感安慰。


    為了他初期創業的計劃,銀票是絕對不能動的,不過給下人們置辦些衣物這些散銀倒也夠了。


    不是他多講究,而是商府下人們穿的衣服實在是破舊,在府裏的倒還好,可派出去做買賣的下人穿的就不隻是衣服了,也是商府的體麵。


    商家父子清傲一生,才名在外,到了他這裏原本的仕途是不可能了,但商府的體麵他會盡力保住。


    “少爺,歇了吧,夜深了。”


    門外傳來的聲音讓商仕儒緩過神來。


    坐直了身子,商仕儒沉聲道:“福佑,進來。”


    聽見主子的召喚,門外人便輕手輕腳的推門而入了。


    “少爺?”見主子半天不說話,福佑試探的出了聲。


    眼前這十五六歲的少年便是商仕儒的貼身小廝福佑,是葉氏在世時從娘家的家生子中挑出的孩子,與商仕儒相伴十幾年,情分頗深。


    他也是現在的商仕儒頗為忌憚的人。


    十幾年的主仆情分不是假的,如今這商仕儒換了個魂兒,福佑肯定比其他人更易發覺主子的奇怪之處,所以與他相處,商仕儒素來謹慎。


    “這裏有四十兩銀子,明日你不必出攤,去綢緞莊買幾匹布,再請幾個繡娘,回來由孫媽媽帶著,給你們趕製兩套新衣物,買什麽顏色什麽料子的布,明日孫媽媽會交代你,餘下的銀子你看著辦吧,府裏缺什麽你也知道。”


    商仕儒交代完便擺了擺手道:“這裏沒事了,你下去吧,不用守夜。”


    商仕儒病好了之後便住進了商靖堪稱藏書閣的書房,至於為什麽住進來,隻有他自己清楚。


    福佑上前接過銀子,裝進了自己的荷包裏,隨即有些遲疑的開口道:“少爺你呢?不置辦些衣物嗎?”


    “我?”商仕儒笑了笑,道:“不必了,我自有辦法。”


    福佑在第二天知道了他家少爺所謂的辦法。


    “合身的很,孫媽媽,不用改了。”一身青衫,腰間除了束帶沒有別的裝飾,商仕儒在屋裏走了幾步,很滿意現在的衣著。


    孫媽媽看著主子,愁眉不展道:“生生把少爺給襯老了不少。”


    福佑也點頭,道:“其它幾件不就更……”


    “不礙事,”商仕儒搖頭,道:“左右我也不常出府,就是辛苦孫媽媽了,改了不少袍子。”


    “不辛苦,就是委屈少爺了。” 孫媽媽還是愁眉不展,“夫人在世時沒少給老爺做衣物,那些料子都是上好的,可老爺好深色,不是青就是灰,如今改給少爺穿……真是、真是越看越折了少爺的體麵!”


    “等店盤下來,用不了多久,府裏會好起來的,”商仕儒安慰道:“到時再勞煩孫媽媽給我做幾件精致的。”


    知道商仕儒說的不過是安慰話兒,孫媽媽還是不住的點頭。


    “少爺,李管事來了,在書房門口等著呢!”喜鵲在門口探頭探腦的通報,看見商仕儒穿的如此老成,忍不住噗哧一笑,被孫媽媽瞪了一眼,才勉強安靜下來。


    “福佑去賢哥兒房裏歇會兒吧,忙活半天也累了,一會兒賢哥兒醒了你就陪他玩兒,孫媽媽和喜鵲留在這做衣服。”說完這些,商仕儒才疾步向書房走去。


    “看來是鋪子的事有眉目了。”福佑看了看時辰,回身道:“喜鵲,一會兒繡娘來了你就把她們領這裏,我去守著小少爺了。”


    “知道啦!”見福佑走了,喜鵲才湊到孫媽媽身邊,問道:“娘,咱以後是不是每年都能做新衣服了?”


    孫媽媽摸了摸女兒的發鬢,笑道:“對,大少爺越來越有學問了,咱府會越來越好的。”


    喜鵲點點頭,心說老爺也是有大學問的人,少爺的學問還不都是老爺教的,老爺在世的時候府裏還不是越來越窮?


    再說了,學問和賺銀子有關係嗎?


    不過這些話喜鵲沒敢問出來。


    ……


    “也是巧了,欽天監監正蘇大人告老還鄉,一家子都要遷回南方,蘇家京城裏的鋪子早就處理的七七八八了,唯獨這西街的茶樓蘇大人是怎麽也找不到滿意的下家,小的對那茶樓也是有些耳聞的,是蘇大人以茶會友的地方,生意不火也不賴,可那茶樓的位置真是好!西街正當間兒!蘇大人本就是窺探天命之人,他家所有鋪子的風水都沒的說,大家都是搶著去盤的!”


    聽了半天,商仕儒把情況知道個大概,便打斷了李全的話,直接問了重點:“既然這樣,這茶樓怎麽還沒盤出去?是價錢太高?沒人盤?”


    “倒不是因為這個,”李全解釋道:“現在有意盤下茶樓的都想把它改成酒樓做生意,不少達官貴人家的管事去求見,可蘇大人就是不鬆口,後來蘇大人被煩的多了也就把意思說明白了,這茶樓以後姓什麽他不管,唯一的條件就是它隻能是個茶樓,是以茶會友的地方,想盤下它開酒樓的,沒門兒!”


    “這蘇大人倒是個有趣之人。”商仕儒笑道。


    “誰說不是呢,”李全接口道:“可那茶樓的位置這麽好,若改成酒樓生意必定不錯。”


    商仕儒倒沒想開酒樓,以他現在的身家,開酒樓真的是心有餘而力不足,他原本的想法是在鬧市裏盤個中等大小的店,開個盛京裏獨一無二的涮烤店,店裏再兼賣各種現代小吃,就不信撈不到銀子,畢竟盛京裏的有錢人不是一般的多,就算是來嚐個鮮,也夠他賺的了。


    商仕儒對蘇家這個香餑餑似的茶樓已經不抱希望了,喝茶吃點心聽曲兒的店,雅是雅,可它能賺多少銀子?


    現在的商府,必須向銀子看齊。


    “東市呢?”商仕儒繼續問道。


    “東市能盤的鋪子倒是有幾家,可不是位子太偏就是店麵太小……”


    商仕儒皺眉,難道他的創業大計還沒出生就要夭折了?沒合適的店鋪,什麽計劃都是白扯。


    李全看了看主子的臉色,突然出聲道:“現成的鋪子是沒有,但……”


    聞言,商仕儒挑眉看向李全。


    沒把握能不能勸動主子,李全謹慎的開口道:“咱家點心鋪子的鄰家是個珠寶鋪子,乃通政司副使常大人家的產業,那鋪子開了幾年生意一直紅火,眼下這常家在東市街口盤了個新店,這舊鋪子便開始找買家了,咱要是能把它盤下來,再跟自家的鋪子打通,大公子您想要的鋪麵不就有了麽……”


    這的確是個主意。


    “有把握盤下那間鋪子麽?”半晌,商仕儒開口問道。


    見商仕儒鬆了口,李全才道:“小的打聽好了,盤下那鋪子七百兩足矣。”


    七百兩?


    商仕儒在心裏盤算一陣,發現滿打滿算自己也就能從府裏湊出四百兩。


    “把你原來管的莊子賣了吧,少於四百兩別出手。”吩咐完這句話,商仕儒頓感滿身疲憊。


    葉氏最後的一個陪嫁莊子,他還是沒能保住。


    瞥了眼滿身倦色的主子,李全主動告了退。


    他早就看出來了,大公子在那次要命的風寒後,走仕途的心思似乎淡了,可無論今後走哪條道兒,沒銀子是萬萬不行的。


    能不能撐起敗落的商家,也就得指望這開了竅的大公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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