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眼前風塵仆仆、滿身透著殺意的好友,宋敬雲忍不住驚呼。


    "你、你難不成是飛回來的?我那信才送出去十日吧?我還料想你怎麽也得半餘月才能趕回呢!"


    羅三麵色不善,沉聲問道:“你何時知曉此事的?”


    宋敬雲腿一抖,強笑道:“你瞧你,既然已經回來了,還是先去梳洗一番,吃個飯,待你都打理好了我再與你細說,咱從長計議。”


    “你是何時知曉此事的?”羅三盯著宋敬雲,又問了一遍。


    宋敬雲知道自己這次玩笑開大了,羅三是真生氣了,當下便溫聲道:“梓風,是我過分了,你先別氣,聽我說完,之後無論你要怎麽做我必鼎力相助。”


    聽了宋敬雲這話,羅三的臉色好了些,走到一邊坐下後,開口道:“你說吧。”


    宋敬雲也不隱瞞,直接道:“我早就知道此事了,不過那時隻是隱隱有些苗頭,我隻能確定七八分,直到沈孝山上潘府為他議婚,我才知道原來是潘府想與商仕儒結親,我想著反正婚期也沒定,你在江南還有事,就沒及時傳信給你,誰知潘家人是急性子,商府這邊連聘禮還沒備齊全他們就將日子給敲定了,竟是年底就要把女兒嫁過去,我這才寫了書信,讓侍衛快馬加鞭去尋你。”


    羅三在座位上不發一語,不知在想些什麽,臉色依舊難看,宋敬雲見他這副煞相,扶額道:“梓風,我該早讓你知道的,明知你對商仕儒的心思不得了,我那時是被鬼迷了心竅才想看你著急的樣子,我的確不該故意拖延,不過你既然已趕回來了,就別同我計較了。”


    畢竟從小一起長大,羅三知道宋敬雲是唯恐天下不亂的性子,這次是沒及時告訴自己,不過到底也沒誤了時機不是?思及此,羅三恢複了臉色,道:“我不是要同你計較,隻是……”


    “我知道,”宋敬雲安慰道:“我知道你是亂了陣腳,不知該如何做了,是吧?”


    羅三點頭。


    宋敬雲歎氣,道:“都幾年了?他還不知曉你的心思?!我看不是他癡就是你傻!你傻到入戲太久,當君子當的忘了自己究竟是什麽人了!”


    羅三眯起眼,緩緩開口:“這親,必定結不成。”


    “之後呢?”宋敬雲笑問道。


    羅三總算露出些笑意,勾唇道:“無論解決何事,一勞永逸才是最好的法子。”


    宋敬雲聞言開懷大笑,讚道:“金玉良言!”


    ……


    …………


    “三哥怎麽這時回來了?不是說要年前才回盛京嗎?”商仕儒又打量羅三一番,道:“臉色也不好,江南該是養人的地方,怎麽你去了反倒遭罪了?”


    羅三勾了勾嘴角,道:“事情完了就回來了。”


    商仕儒不知危機將近,道:“你這時回來也好,我正巧有喜事要告訴你。”


    “哦?什麽喜事?”羅三笑道:“莫不是你開了竅,要娶媳婦了?”


    商仕儒一愣,笑道:“三哥已經聽說了?”


    羅三看著商仕儒,突然大笑道:“哈哈~喜事!這樣天大的喜事我當然聽說了!不過據聞那潘府千金可不是個守規矩的,你怎會瞧上她呢?”


    商仕儒有些尷尬,誠實道:“不瞞三哥,若是個守規矩的姑娘我反倒瞧不上了。”


    羅三眼神暗了下來,問:“年底就成親?”


    “是,”商仕儒無奈道:“年底是有些倉促,不過竹兒年紀不小了,我也不願她因這個再被外人詬病,索性就今年盡快完婚。”


    “也好,”羅三意有所指,道:“盡快也好……”


    看了看時辰,商仕儒剛想留羅三在府裏用膳羅三告辭的話已然出口。


    “天色不早了,我該回侯府了。”羅三言畢起身,行至書房門口時突然想起了什麽,回頭道:“對了,我在順泉的避暑山莊你還沒去過吧?趁著嚴冬未至不若我倆去呆些日子,等你成了親後,這樣的機會想必是不常有了。”


    商仕儒想了想便同意了,道:“也好,三哥那避暑山莊我老早就想去瞧瞧了,以前不是你沒工夫就是我忙著寫書,一耽擱就是好幾年,現下尋個日子去住幾天也好,那裏的溫泉我可是肖想已久了。”


    “好,那就三日後,三日後我來找你。”羅三背對著商仕儒留下這句話後便大步離去,看背影似乎有些行色匆匆。


    商仕儒尋思著,再有兩個月就得忙著成親的事了,之後又要過年,大事小事雜事都趕在了那幾個月裏,現在自己還真得好好放鬆一下,弄個單身男人的最後旅行。


    因為隻打算在羅三的避暑山莊住十天左右,商仕儒這次出行隻帶了幾件衣物,隨行的人隻帶了吳大年一個。


    到了與羅三約好的日子,商仕儒卻被羅三派來的屬下告知,說侯爺被事物纏身暫時抽不開身,讓商仕儒先隨著侯府的仆人去順泉,待侯爺這邊的事一處置完,再趕去順泉,讓商仕儒別壞了興致,自己可先在避暑山莊裏隨意遊玩。


    既然都安排好了,商仕儒也就沒等羅三,自己與吳大年跟著侯府眾人駕車趕往距盛京百裏外的順泉,說來也巧,在馬車要出城門的時候,商仕儒遇見了杜錦華,二人不過點頭之交,看見了對方也沒說話,俱是點點頭,一笑而過。


    宣德三十六年,素有鬼才之稱、前二品內閣學士商靖之長子商仕儒,在外出行至盛京五十裏外秀峰嶺處,因雨後路滑,馬車不甚跌落山澗,車毀人亡,時年二十二歲,消息傳回,盛京內一時無人不歎,實乃天妒英才……


    宣德三十六年,冬,泉清山莊


    “公子,該用膳了……”


    年約十二三的小丫鬟春桃戰戰兢兢的看著立於窗邊的消瘦身影,小聲道:“公子,您、您該用膳了……”


    那人似是沒聽見小丫鬟的聲音,依舊站在窗邊,看著窗外的雪景發呆。


    春桃要哭了,若是被三爺知道公子又不好好吃飯,她這沒伺候好主子的丫鬟可就得挨板子了!


    想起上次自己挨板子時的情景,春桃屁股一麻,好像那鋪天蓋地的疼痛又回來了。


    “公子~”這次的聲音已經帶了哭腔。


    那呆站著的人仿佛被這聲‘公子’驚醒,轉過頭看春桃,問道:“怎麽了?”


    見公子總算理人了,春桃這才放下心來,笑道:“公子,該用膳了,今兒個廚房做了您愛吃的芙蓉糕、水晶包兒、赤豆粥、春香泛湯,還有柑橘和枇杷留給您膳後吃呢!”


    那公子麵上沒什麽表情,風馬牛不相及的說了句:“我想出去走走。”


    春桃心裏叫苦,臉上卻帶著笑意哄誘道:“公子,您先吃飯,等您吃完了咱再逛園子成麽?”


    年輕公子想了想,決定聽小丫鬟的話,雖然他現在不想吃東西,不過為了能出這間屋子,他吃不下也得將食物硬塞進肚裏去。


    一頓飯吃的心不在焉,春桃在旁邊看的膽戰心驚,生怕公子把飯給吃到鼻子裏去,好不容易吃完了飯,春桃鬆了口氣,趕緊叫人把東西撤了。


    取來一件貂皮大氅為呆坐著的人穿上,又塞給他一個手爐,春桃輕聲道:“公子,咱出去走走吧。”


    年輕公子點點頭,這才與春桃一起走了出去,門外守著的兩個侍衛見主仆二人出了屋子,立即跟了上去。


    一行人跟著年輕公子在山莊裏兜兜轉轉,漫無目的的瞎逛,一逛就是一個時辰,那公子不像出來看景的,反倒像專門出來走路的,春桃擔心他身子受不住冷,便開口勸道:“公子,這莊子也逛的差不多了,咱回吧。”


    年輕公子不答話,腳步也沒停,繼續逛著莊子,也不見他看景,隻是走,不停的走。


    又過了半個時辰,春桃知道不回去不行了,就算公子捧著個手爐也耐不住這樣的嚴寒。


    向兩個侍衛使了個眼色,春桃再次勸道:“公子,咱回屋吧。”


    那兩個侍衛也適時出聲,異口同聲道:“公子,請回吧。”


    年輕公子腳步一頓,隨即自嘲般的笑了笑,轉身看向三人,溫聲開口道:“不。”


    兩個侍衛皺眉,見那公子突然將捧著的手爐一丟,大步向前走去,顯然不是回屋的路。


    春桃趕緊撿起手爐,急急忙忙追了上去,心裏怕的不行。


    她怎麽就忘了,這平日裏溫溫潤潤的公子鬧起來可是嚇死個人!想起他剛來莊子那會兒,春桃抖了一下,跑的更快了。


    兩個侍衛對看一眼,個子稍矮的提醒道:“這次該你了。”


    個子較高的侍衛眉皺的死緊,隨即一言不發的追向前麵那個年輕公子,追到人後一個跨步將人攔在身前,沉聲道:“公子請回。”


    年輕公子不語,一雙明亮的眼睛不帶感情的看著攔住自己的侍衛,冷的讓人不敢直視。


    侍衛心裏為自己歎氣,說了句:“得罪了。”


    伸手將眼前的大氅一拉一拽,年輕公子就像個粽子似的被包了起來,侍衛微微彎腰,一把將人抱了起來,直接朝主屋走去。


    那公子沒有掙紮,仿佛已經受慣了這種對待,眼睛也不再看著侍衛,而是直直的看向遠處。


    春桃順著年輕公子的目光也看了過去,待明白年輕公子看的是什麽後,她心裏一顫,連忙收回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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