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去南院了?”


    羅敖穿著內衫坐在床塌邊,手裏拿了一疊信函翻看,仿佛這話是不經意問出口的。


    半天沒得到回答,羅敖轉頭,看見商仕儒正麵露冷笑的看著他。


    羅敖皺眉,道:“怎麽了?”


    怎麽了?


    商仕儒平靜道:“怎麽?我不能去南院?”


    “沒說你不能去,”羅敖溫聲道:“隻是沒想到你會去那裏。”


    “既然你將人養在莊子裏,不就是不怕讓我知道麽?我去看看你的藍顏知己又有何妨?”


    說著好像吃醋的話,商仕儒的麵色卻平靜的不能再平靜,羅敖知道他不可能為此吃醋,說不定還高興的緊,卻還是心懷希望的試探道:“你若介意,我以後不去南院便是。”


    “也好,”商仕儒冷哼一聲,“省的你又去作孽。”


    放下手中的東西,羅敖開口道:“你這是何意?”


    “羅敖,”商仕儒看著羅敖的雙眼,冷聲問道:“你使在明月身上那套,是不是也想使在我身上?”


    羅敖麵色一變,連忙摟過商仕儒,道:“不會不會,我絕不會再傷你!”


    商仕儒冷哼一聲,並不相信羅敖的話。


    戲子怎麽了?戲子就能這麽玩?他現在的身份是個‘死人’,比起戲子還不如,讓羅敖揉圓搓扁不過是早晚的事,誰知道羅敖溫柔的樣子還能裝多久?明月就是他的前車之鑒。


    與商仕儒走到今天這個地步,羅敖不是不後悔的,他總是在想,若是剛將商仕儒弄回莊子那會兒他能拿出哪怕從前十分之一的耐心,沒有在暴怒之下強要了他,他們倆也許都不會變成如今這模樣。


    有多久了?他不再對自己笑,不願跟自己說話,即使笑了、說了,也是嘲諷的冷笑,刺耳的諷言,他不再笑著叫自己三哥,而是直呼羅敖,帶著說不出的冷意。


    之後羅敖也曾補救,他對商仕儒一如既往的溫柔,錦衣玉食、嗬護有加,隻為換他一個笑臉,可商仕儒已經識破了他的麵具,對他厭惡到了極點,又怎會因這點可有可無的恩惠動搖?而羅敖無論白天怎麽溫柔,怎麽對商仕儒言聽計從千依百順,到了夜裏,一定會強迫他歡好,不管他是否願意。


    商仕儒知道這是惡性循環,卻無能為力,他太清楚羅敖手眼通天的能力了,而他現在能做的隻有養好身體,靜靜等待。


    羅敖將商仕儒輕輕壓製在床榻上,知道他必定生氣卻還是忍不住自己的欲念,心裏盤算著明日帶他去後山轉轉,再好好哄他。


    商仕儒一如既往的不反抗,不出聲,也不配合,被頂的狠了就咬牙悶哼,緊緊閉上眼睛,拒絕接收羅敖的一切信息。


    既然不想再去死了,他就做好了長期被困的準備。


    若他運氣好、有機遇,那麽被困隻是暫時的,也許隻要幾年,他就能逃出去。


    若他運氣不好,沒有空子可鑽,那麽十年,最多十年,到時候他雖稱不上年老色衰卻也足夠令羅敖倒胃口了,沒人願意跟個木頭過一輩子,早晚都會膩,更何況隻要羅敖想,不用他自己開口就會有無數人爭著搶著送美少年、俊公子給他,到了那時,他這失寵的舊人便不再值得羅敖費心,逃出去的難度會比現在小很多。


    十年,商仕儒閉眼承受著羅敖的撞擊,心裏一片平靜。


    十年後,他也才三十二歲,人生還可以重新開始,或許獨身,或許他還能娶個姑娘,生個孩子,然後在鄉野村落過著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到那時,他不再是商仕儒,亦不是尚遠,他可以是張三,也可以是李四,他不再為別人而活,而是單純的,為自己而活。


    第二日,羅敖神清氣爽早早便起身出去了,商仕儒睡到中午才起來,午膳是羅敖回來陪著一起吃的,商仕儒懶得理他,自己倒是吃的很歡快。


    見商仕儒吃了不少點心,羅敖猜想他是心情不錯,當下便提議道:“我帶你去後山走走可好?”


    商仕儒心裏一動,麵上卻不經意道:“大冷的天兒,後山有什麽可瞧的?”


    商仕儒答了話,羅敖更欣喜了,笑道:“當然有好地方,後山還有個溫泉,比莊子裏的不知大了多少,你去好好泡泡,對你身子有好處。”


    “不去!”


    一聽是泡溫泉,商仕儒皺眉,拒絕的徹底。


    知道商仕儒的心思,羅敖笑著坐到他身邊,輕聲道:“去泡泡對你身子好,放心,我不會動你。”


    雖然羅敖的話得打個折扣聽,商仕儒皺眉想了一會兒,還是應了。


    他確實該好好逛逛後山。


    二人帶著春桃和兩個侍衛去了後山,一路走走停停,商仕儒看似漫不經心,實則在考慮後山的地形。


    行不通,商仕儒暗暗搖頭。


    就算他能躲過莊子裏的層層看守進了後山也是白費力氣,後山太大,眼下還是冰天雪地的,他必須有足夠禦寒的衣物和足夠支持他走出後山的食物,這兩樣東西倒好弄,難的是掩人耳目,他也不知道這後山通向哪裏,山下有沒有侍衛把守,更不認得其它下山的路。


    天時,地利,人和,他一樣不占。


    希望破滅,商仕儒也就沒了再逛的心思,羅敖見他麵倦意便道:“帶你去泡溫泉可好?”


    商仕儒不答話,羅敖便當他是默許了,興衝衝的帶著他繼續前進,沒一會兒,商仕儒就看見了溫泉。


    眼前的溫泉比莊子裏的確實大了不少,商仕儒估計它得有五十平米左右,雖說是天然形成的,但也能看出後天修葺的痕跡,周圍和溫泉裏的石頭都沒有棱角,溫泉邊上還有修好的石階。


    春桃拿著大氅在一邊候著,那兩個侍衛早已守在溫泉的不遠處,目不斜視,看都不看這裏一眼,羅敖要親自給商仕儒更衣,被商仕儒拒絕了。


    商仕儒自己幾下便褪去了衣物,動作迅速的走進了溫泉裏,顯然不願光溜溜的在冰天雪地裏傻站著挨凍,羅敖沒用春桃伺候,自己沒幾下便褪了衣物,下到溫泉後直徑朝商仕儒走來。


    春桃將二人的衣物疊好後放在岸邊的石頭上,主動遠離了這裏。


    溫泉的溫度比莊子裏的低了一些,商仕儒覺得舒服多了,見羅敖朝他走來也不理,轉身就遊到了別處。


    倒不是故意躲羅敖,而是商仕儒來了興致,在溫泉池裏遊起泳來,這地方也夠他折騰了。


    感覺到體力有些不允許了,商仕儒才遊到池中間的巨石頭處,靠在暖暖的石頭上,閉眼休息,感受到一陣陣水波向他襲來,商仕儒沒動。


    片刻,商仕儒便被羅敖摟住了,也感覺到了對方的變化,商仕儒皺眉,睜開了眼睛。


    羅敖被這雙明亮的眼睛注視著,心裏一顫,低頭堵住了商仕儒即將出口的話。


    果然沒信譽,商仕儒心想。


    羅敖吻的很溫柔,仿佛自己的柔情蜜意都給了眼前一人,也不管對方需不需要。


    半晌,商仕儒被吻的透不過氣,便伸手推了推羅敖,誰知羅敖不僅沒停,還一個用力,將他抱坐到了自己身上。


    這時也顧不得麵子了,商仕儒使勁推開羅敖,冷聲道:“不行!”


    春桃和侍衛就在不遠處,他臉皮沒厚到羅敖那種程度,不想給別人演活春-宮,還是男男的。


    羅敖笑了,也不說話,而是輕輕啄吻商仕儒的頸側和肩膀的皮膚,雙手緩緩撫摸商仕儒的後背,說不出的愛惜與寵溺。


    商仕儒心裏搖頭。


    有什麽用呢?把他困住,像個男寵一樣夜夜臨幸,沒有自由,沒有平等,你再溫柔又有什麽用呢?


    在商仕儒看來,羅敖的寵愛才是諷刺。


    他的侯府裏已經有兩個侍妾,一個庶長子了,那孩子如今都已八歲,這是商仕儒和羅敖還是朋友時就知道的,而現在看來,羅敖似乎更偏愛男子,除了他與明月,羅敖這些年背著人在府外到底養過多少男子,商仕儒不得而知,他隻知道,羅敖所謂的喜愛,不過是征服欲占有欲在作祟,即便對他有幾分真心,他也不可能動心。


    他們二人,從來就不是一個世界的。


    商仕儒坐在羅敖懷裏不動,打算以不變應萬變,不過羅敖沒給他這個機會。


    被迫握著手裏的東西,商仕儒一陣厭煩,卻不得不為羅敖服務,否則今日他別想脫身了。


    羅敖眯起眼,頭搭在商仕儒的肩上,喉嚨裏發出舒服的喘息聲,在四下無聲的環境裏被無限放大,商仕儒感到前所未有的難堪。


    再難堪的他都已經挺過去了不是嗎?現在的脆弱又是從何而來?


    不去理會很久沒有出現的自尊心,忍住從鼻子裏冒出來的酸意,商仕儒閉眼,專心擺弄手裏的東西。


    不知過了多久,羅敖終於交代出來,仰頭靠在石頭上喘息,商仕儒則立刻轉身,一言不發的朝岸邊遊去。


    從溫泉裏出來,溫度驟然下降,商仕儒忍著刺骨的寒風翻找自己的衣物,然後胡亂的套在身上,隻想趕快離開這裏。


    春桃聽見動靜跑了過來,趕緊將大氅先給商仕儒披上,商仕儒已經凍的全身發抖了。


    羅敖這時也出來了,顧不上給自己穿衣,而是走過來緊緊抱住商仕儒發抖的身子,感覺他有些不對勁。


    兩個侍衛見狀也匆匆跑了過來,手忙腳亂的為羅敖穿衣,剛剛把內衫和褲子給羅敖穿上,羅敖就抱起商仕儒向山下大步走去。


    不對勁!


    春桃撿起二人來不及穿的衣物,連忙跟上幾人。


    商仕儒一直在發抖,盡管已經回到了莊子,回到了溫暖的屋子,躺在了溫暖的床榻上,他還是在發抖,不停的發抖。


    羅敖已經砸了滿屋子的東西,換了三個大夫了,仆人們連大氣都不敢喘,就怕一個不小心引火上身。


    大夫診不出商仕儒的病症,卻能肯定商仕儒根本不是風寒之兆,可他就是在發抖,眉目緊閉,牙關緊咬,熱湯藥也喂不進去,見羅敖有大怒的趨勢,春桃忍著懼意,上前輕聲道:“侯爺,公、公子既然不是風寒之症,喂了藥也沒用,依奴婢看公子就是冷,他很、很冷。”


    有一句話春桃沒敢說,就是她覺得,公子是心裏冷。


    羅敖眯起眼,壓著怒意問道:“那依你看該如何?”


    春桃冷汗都冒出來了,聲音有絲顫抖,還算條理分明的道:“依奴婢看,侯爺您還是抱著公子,給他暖暖身子,再、再拍拍他的背,多說些話哄哄他,也許、也許公子就好了……”


    這是娘親哄孩子的手段,春桃的直覺告訴她,這個法子應該管用。


    羅敖聞言皺眉,他不懂這算什麽法子,不過現在他做不了別的,隻能按春桃說的辦。


    “你出去侯著吧。”


    羅敖吩咐完便上了床榻,掀起商仕儒的被子進了被窩,一手摟過發抖的商仕儒,一手繞到商仕儒的背後,輕輕拍著他的背。


    想了想,羅敖開始絮絮叨叨的低聲說話,從他們剛認識說起,說這幾年來他們共同經曆的事,直到夜裏,商仕儒才不再發抖,沉沉睡去。


    羅敖鬆了口氣,也疲憊的睡去。


    不到三更天,商仕儒醒了,他緩緩坐起身,在黑暗裏注視著身邊睡著的人,愣了一會兒,才從枕下慢慢拿出一支平日束發用的玉簪,緩緩朝身邊人的喉嚨探去。


    不知過了多久,商仕儒又將玉簪放了回去,重新躺下來,緩緩閉上了雙眼。


    不論羅敖是懷著怎樣的目的接近於他,他們相交六年的情分不是假的。


    六年來,羅敖對他、對商府,都是關照有加,衝著這個,商仕儒也下不去奪命的狠手,盡管他遭到了羅敖這樣那樣的對待。


    我對你不是無情,商仕儒心裏歎息,隻不過我對你的情,不是你所求之情,如今我倆,都是累人累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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