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敖這次在泉清莊隻呆了一個月,臘月初,他不得不回明威侯府準備過年。


    羅敖臨走時,商仕儒也毫不客氣的大鬧了一場。


    ‘啪!’


    刺耳的瓷器碎裂聲從屋裏傳來,門外守著的兩個侍衛依舊麵無表情,不過眼神已經不若往日堅定,似乎有些猶疑,春桃在廊下候著,心裏默默記著數。


    這是第十二件了,屋裏瓷器還有五六件,也不知夠不夠公子出氣用的。


    過了約半刻鍾,屋裏又傳出聲音來,春桃鬆了口氣。


    公子還能摔東西出氣就是好事,怕就怕他連東西都不摔,把氣憋在心裏,春桃知道,氣憋久了,肯定是要出事的。


    直到屋裏的東西摔的七七八八了,羅敖才急匆匆的趕回來,沒一會兒,春桃就在外麵聽見了侯爺的溫聲軟語。


    “過了正月我就回來,這兩個月你安心在莊子裏呆著,想要什麽就跟管事說,吩咐春桃也行,過年的東西都備好了,今年先委屈你了,明年我一定陪你一起過。”


    “明年?”


    商仕儒冷哼一聲,壓根兒不信羅敖的話,沒有波瀾的雙眼直視眼前的人,開口道:“羅敖,你打算一輩子把我困在這裏?讓我一輩子都不能見人?”


    “不會的,” 羅敖上前摟住商仕儒,承諾道:“在這裏是委屈你了,等過完年,過完年我會找新的地方安置你……你若嫌呆著無趣,我將明月留下陪你過年可好?”


    “嗬,免了,”商仕儒冷笑道:“你帶著他走吧,別在這裏礙我的眼。”


    回侯府的車隊早已整裝待發,羅敖也沒有太多時間跟商仕儒在這裏耗,眼下人是生氣了,隻能等他回來再哄了。


    又對春桃和守著商仕儒的侍衛耳提麵點了幾句,羅敖才匆匆離開了山莊,也帶走了明月。


    商仕儒站在窗子前,看著大門的方向發呆,春桃手腳麻利的收拾地上的碎片,一個渣兒也不敢剩下。


    抬眼偷偷看了看商仕儒,春桃這時也不敢勸他別站在窗子前吹冷風,幸好商仕儒隻發了一會兒呆便恢複了正常,轉身回到了床榻上,春桃趕緊上前去關窗子。


    “走了好,這可真不是什麽好地方……”躺在床榻上,商仕儒閉眼喃喃自語。


    春桃不知商仕儒這話說的是誰,她也不敢往深了猜,她隻知道,侯爺不在,他們就更得把人看住嘍,不能出一點差錯。


    羅敖在的時候,商仕儒覺得度日如年,羅敖不在了,他倒是感覺時間如白駒過隙,過的飛快了。


    這個年過的有些冷清,商仕儒身邊隻有春桃和那兩個侍衛,莊子裏其他人得了羅敖的吩咐,在商仕儒麵前很少露麵,這也意味著,商仕儒完全與世隔絕,探聽不到一點兒外界的消息。


    泉清莊很大,商仕儒在這裏住了這麽久也從沒完完整整的逛過莊子,一是沒那個心情,二是很多地方,他去不得。聽羅敖的意思,他已經在物色新的地方了,不知這次是離盛京更近還是更遠……商仕儒苦笑,不論遠近,沒有外力的支持,他依舊插翅難飛。


    商仕儒在莊子裏是個散仙,每日吃吃喝喝睡睡,日子悠閑的很,少了羅敖的摧殘,他胃口好了很多,身子竟胖了些,不再骨瘦如柴了。


    過了正月,羅敖沒有依言回來,明月卻回來了。


    “我以為你不會再回來,”商仕儒放下手裏的茶杯,垂眼道:“既然走了,為何還要回到這火坑裏來?”


    明月聞言苦笑,道:“身不由己。”隻是陳訴事實,話裏並沒有怨恨的意思。


    二人陷入了沉默。


    商仕儒不知該怎樣與明月相處,這個男子被當作他的替身受了太多的罪,任何表示愧疚與歉意的話對明月來說都是蒼白無力的,商仕儒是可憐人,他更是,明月唯一比商仕儒幸運的是,他有自由。


    “過年這段日子,京裏出了不少事。”


    不知什麽原因,明月主動開了口。


    “沒出正月,聖上就給侯爺賜了婚,女方是一品大員的嫡女,婚期定在六月,眼下侯府就開始忙這樁婚事了,老侯爺他很……很看中這樁婚事,侯爺現在脫不開身。”


    皇帝給定的婚事,不看中行嗎?!商仕儒無不諷刺的想,羅敖親手毀了他的婚事,現在自己卻要娶妻了。


    “不知從哪兒透出的消息,說是有人在距盛京百裏外的地方見過已亡的商公子,商府和潘府炸了鍋,連著沈府,已經派人到處搜尋一段時日了。”


    商仕儒猛的抬眼看向明月。


    “嗬嗬,不是我,”明月直言道:“我沒那個膽子。”


    商仕儒知道,羅敖這事做的相當完美,連與他身形相似的屍體都安排好了才送回商府,根本沒人懷疑已經摔的麵目全非的男子不是商仕儒本人,就連這莊子裏的很多奴仆都不知道他就是那個靜思樓的主人,商府的大公子。


    不是羅敖這邊的人透出的消息,又會是誰呢?又能是誰呢?


    “潘家大小姐原本是病著的……”


    見商仕儒聽的認真,明月也不隱瞞,道:“未嫁的夫婿出了事,潘家大小姐背上了克夫的名聲,加上年歲偏大,她……她今生已很難再嫁了,聽聞商公子有可能活著的消息,潘家大小姐一直病著的身子倒是好了大半,潘府、商府、沈府,雇請了盛京裏所有的鏢局,不是走鏢,而是尋人,距盛京方圓百裏的地界兒,他們都不放過,尋到這裏……是早晚的事。”


    明知道即使他們尋到了這裏也未必能找的到他,商仕儒還是激動了,久違的眼淚已經蓄滿了雙眼,商仕儒用力把眼淚逼了回去,啞聲開口道:“當真?”


    明月笑了笑,道:“千真萬確。”


    “不過,”明月開口道:“他們尋了半個月,卻、卻……”


    “但說無妨,”商仕儒做好了心理準備,知道事情沒那麽簡單。


    歎了口氣,明月繼續道:“誰也沒料到,潘府還正尋著人呢,卻有人上門求親了,”


    商仕儒心下一緊,隻聽見明月說道:“是世子爺派人說的媒,給潘大小姐說的是……世子側妃。”


    “未婚夫婿生死未明,哪有此時說親的道理?潘大人婉言拒了婚事,外人都以為這事就算過去了,都當世子爺發過瘋就算了,不料三日後,世子爺竟帶著人親自上門求親,這次求的竟是……正妃的位子。”


    “榮親王世子親自上門求親,求的還是正妃位子,事到如今,這親事已由不得潘府做主了,潘大人是應也得應,不應也得應……”


    “世子爺說他仰慕潘小姐已久,沒想到被商公子奪了先機,不過無妨,待潘府查明了真相,死了心,潘小姐再嫁他也不遲。”


    “混賬!”商仕儒突然大罵出聲,道:“這根本就是在毀竹兒的名聲!”


    明月看了看大怒的商仕儒,溫聲開口道:“已經到了這個地步,潘小姐嫁給世子爺也隻能當作是好事了,這富貴畢竟是別人求也求不來的,潘小姐她吉人自有天相,也許……也許這婚事並不盡如人意,但比起她孤老終生……”


    終究是自己害了她,商仕儒苦笑。


    “侯爺他……”明月斟酌了一下,道:“侯爺他最近為這些事忙的焦頭爛額,旁觀者清,我倒覺得,是有心人在攪局……”


    的確,商仕儒想,就是不知道那有心人攪的是誰的局,是羅敖的局?明威侯府的局?還是親王府的局?亦或是……商仕儒不願深想,他隻知道,現在的局勢對他有利,不管攪局的是誰,那人必定有不輸羅敖的實力。


    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能不能在亂中取得機會,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你這次回來是因為這個吧?”商仕儒恢複了平靜,問向明月。


    “不知道,”明月說的是實話,“我從來都是個替身,想來這次也不意外。”


    能說的都說了,明月不再久留,回了自己的南院。


    春桃從外麵進來時,就看見商仕儒在沉思。


    不是發呆,是沉思。


    春桃突然有些怕,她還是更習慣公子發呆的樣子。


    商仕儒見春桃小心翼翼的看著自己,無奈的笑了笑,輕聲道:“旁觀者清,有些人,可能真要失去了才懂得珍惜……”


    又說奇怪的話了,春桃皺眉,不願去想公子說的到底是誰,她自己又何嚐不是個旁觀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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