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行遠的直覺沒錯,古爾紮雖然得了畢納的警告,沒再強行欺辱於他,卻也沒打算放過他,隻要得了空閑,就會來糾纏他一番。


    猛的被人從身後摟住,陸行遠沒有絲毫驚慌,將手裏的濕衣服丟回木盆裏,右手肘向後狠勁一撞,如願聽到了一聲痛呼。


    見古爾紮在陸行遠這裏吃了虧,幾個跟著來的士兵頓時大笑著起哄,用厥語高聲說著什麽,顯然是在嘲笑古爾紮。


    古爾紮揉了揉胸口,瞪著陸行遠道:“你敢對我動手?!”


    陸行遠將木盆端了起來,沒看見古爾紮似的,麵無表情的從他身邊經過,回了營帳。


    頓時,身後的哄笑聲更大了。


    古爾紮麵子上掛不住,回頭朝那些手下吼了幾嗓子,便追著陸行遠過來了。


    “泥巴!”古爾紮大聲道:“你不願意,為什麽?”


    為什麽?陸行遠冷哼,並不搭話。


    跟古爾紮說道理才是滑天下之大稽。


    泥巴不是原來的泥巴了,當古爾紮意識到這點,心裏竟生出說不出的難耐。


    這人如今他動不得,可他早晚能動,待時機一到,泥巴還不是任他揉圓搓扁?他又何必急於一時?把人逼急了,再像昨晚來那麽一次,豈不得不償失?


    有了主意,古爾紮也不急了,盯著陸行遠忙碌的身影看了一會兒,越看越滿意,走之前又上前強行困住陸行遠的身子,大手在陸行遠的腰臀處狠勁兒摸了幾把,才罷休離去。


    待古爾紮走後,阿什莉才敢抬頭,見陸行遠並無怒意,便又低頭繼續手裏的活計。


    陸行遠在原地深吸一口氣,臉上和嘴裏的傷都隱隱作痛,可這些痛都及不上他頭痛的分毫。


    烈丹依舊穩如泰山,雖有攻打寧州的意圖卻不見任何拔營的動作,可他已經不想再等了,再不逃,就古爾紮這個沒腦子的大漢都能玩死他!


    不知是不是對他昨夜受傷的安撫,陸行遠今日的午飯有了極大變化,不再是難以下咽的硬窩頭,而是很久不見的白麵饅頭,外加一盤羊肉片。


    陸行遠用一個饅頭跟阿什莉換回了兩個窩窩頭,又將羊肉拿出來與阿什莉一起吃,心裏盤算著自己的計劃。


    要想逃出去,怎麽也得存夠十個窩窩頭,作為他獨闖草原的幹糧,至於能否找到回白虎營的路,就看他的運氣好壞了,就算天要亡他,死在外麵也比死在這裏好!


    雖說怎麽逃出敵營還沒有萬全的方法,但陸行遠不願再等烈丹遲遲不下的出兵令。


    糧食存夠之日,便是他逃出敵營之時!


    不過老天似乎眷顧著陸行遠,沒給他這個當孤膽英雄的機會。


    一身傷痛的陸行遠本就睡的不沉,才至四更,便被奇怪的響動驚醒。


    一個黑影摸進陸行遠所在的營帳,蹲在陸行遠身邊,低低叫了聲:“陸總管?”


    陸行遠一頓,隨即起身,低聲道:“是我。”


    那人又道:“跟我走。”


    陸行遠沒有一絲猶豫便跟了上去。


    這裏沒人能說出如此純正的漢語,這人是宣國人無疑。


    陸行遠住的破營帳位置相對偏僻,在厥國軍營的邊緣地帶,有了這人帶路,二人一路上竟沒遇到厥人巡邏的士兵,看來這人早就摸透了厥人的布防。


    小心翼翼走了近一刻鍾,來人才開口說話,“總管,你順著溪流往上走,再走一刻鍾便能看見都尉。”


    說完便抽出腰間的佩刀,輕聲道:“出來時我就發現有人跟著,不過那時不好聲張,到了這裏便不用怕他,你先走,待我解決了此事再去找你。”


    “對方幾個人?”陸行遠低聲問道。


    “就一個,總管安心,快走。”


    知道自己幫不上忙,陸行遠道:“好,你小心些。”


    說完便順著溪流向上走去,誰知剛走了沒幾步,就聽見了一聲驚呼。


    “陸!”


    陸行遠腳步一頓,隨即轉身道:“等等,別傷她!”


    陸行遠沒想到是阿什莉,或者說他沒想到阿什莉會跟來。


    “先帶她走,”陸行遠歎氣,道:“見了都尉再請他定奪。”


    自從知道自己身陷厥人老巢,陸行遠就不敢對霍衍、對白虎營抱太大希望,他不過是白虎營裏一個小小的管事,不救他也是無可厚非,可當看見月光下靜靜佇立的一人一馬時,陸行遠的眼眶還是生出了酸澀之感。


    雖有萬般風險,霍衍還是來救他了。


    “我說小珍珠,你就隻瞧見了都尉了?把我們這幾個大活人當擺設了啊?!”楊衝一身戎裝,見陸行遠一副呆相便在馬上笑嘻嘻道:“怎麽?在厥人老窩裏呆了幾日,不認識我了?”


    陸行遠眨了眨酸澀的雙眼,笑著開口道:“怎麽會不認得,幾日不見,楊驍衛還是如此英武不凡,俊俏的天怒人怨。”


    “咳咳!謬讚!謬讚!”楊衝瞥了眼霍衍,見後者還是往日的一副冷臉有些失望,轉而將陸行遠帶出敵營的人道:“這人是誰?讓你小子去救個人怎麽還帶了個尾巴回來?”


    “她叫阿什莉,”陸行遠趕緊開口,道:“我也不知她會跟出來,這些日子多虧有她關照,我才能安然無恙,她也是苦命人,不知……”


    說著便看向霍衍,有些尷尬道:“不知都尉能否將她也帶著,她、她……”


    陸行遠自己都說不下去了。


    徐老將軍剛死,軍中正是多事之秋,霍衍此時帶著十幾個白虎營的弟兄深入敵營救他一人,這是冒了多大的風險?擔了多大的責任?救他一人已是艱難,他實在不該再給霍衍添麻煩。


    再說阿什莉的身份,她畢竟是厥人,帶回去又該怎麽交代?可要真把阿什莉丟在這裏,她就是死路一條。


    “都尉,帶她一程吧,”陸行遠懇求道:“她留下便是必死無疑,厥人不會放過她的。”


    這時阿什莉好像也看出了自己的命運是掌握在霍衍手裏的,顧不上對方能不能聽懂,阿什莉開始用厥語急切的說著什麽,霍衍起初皺眉聽著,突然麵色一變,轉頭對楊衝道:“你帶上這女人走。”


    陸行遠還沒反應過來,就被霍衍強拉上馬,所有人都不再言語,而是策馬狂奔。


    不到半刻鍾,陸行遠便聽到了遠處漸漸傳來的喧嘩聲。


    原來他們已經被厥人發現了。


    “小心些!”楊衝在馬上大喊:“追來的不過幾十人,正巧給咱練練手,都解決了再走不遲!”


    白虎營的一群弟兄聞言竟興奮起來,一人大聲道:“那咱就比一比,看誰放倒的厥人多!”


    話音剛落,一個回身便放出一箭,遠處登時傳來一聲哀嚎。


    見狀如此,其他人也不再客氣,紛紛拉弓射箭,沒一會兒便將追兵全部射殺。


    第一批追兵雖解決了,霍衍卻不敢有絲毫怠慢,他們沒走出厥人的地盤,還不能掉以輕心。


    直至天色泛白,眾人行至一條小溪邊,霍衍才下令休息,將陸行遠扶下馬後,霍衍便帶著他的戰馬去溪邊喝水。


    陸行遠到了此刻才明白,原來他從前想錯了。


    他一直以為自己是那日白天被擄,當晚醒過來的,可現在算一算路程,半天內他們這樣狂奔,卻根本沒回到白虎營,那麽他當初根本就不是昏迷半天,應該是昏迷了整整一天或兩天!


    怪不得當時他醒過來後肚子會異常饑餓,若真是這樣,他們如今可不算安全,厥人隨時可能追上來!


    陸行遠心不在焉的喝了幾口溪水,被古爾紮打過的半邊臉還是火辣辣的疼,不過今時不同往日,他已經沒了顧慮,喝完水便洗起臉來。


    眾人歇了不過一刻鍾就再次趕路了,陸行遠還是與霍衍共騎,也不知是不是錯覺,陸行遠感覺霍衍好像有些不快。


    “都尉,我們還有多久能回營?”陸行遠主動開口問道。


    “沒有追兵,明日夜裏便能進營。”霍衍沉聲道。


    陸行遠聽出霍衍語氣不太好,便當起了縮頭烏龜,不敢再搭話,知道自己給霍衍惹了不小的麻煩。


    到了中午,霍衍再次下令休息,戰馬在一邊吃草喝水,他們則拿出帶著的饅頭吃了起來。


    陸行遠看著不遠處的阿什莉,發覺她不但沒有不安的情緒,反正顯得很高興。


    離開厥國想必也是她一直的願望吧?在自己的國家卻過著奴隸般的日子,也難怪她會義無反顧的跟著他出來,哪怕是去完全陌生的國度。


    這次休息了兩刻鍾,眾人才繼續趕路,雖說白虎營的弟兄們藝高人膽大,騎射工夫了得,不過在殺了敵軍幾十人後也不敢久留,畢竟他們隻有十幾人,一旦厥人派兵死追,他們想脫身並不容易。


    不過陸行遠沒想到,在當天夜裏,厥人的第二批追兵便到了,三百人有餘,居然是古爾紮親自帶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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