並沒有約定,也沒有刻意去保持,陸行遠與霍衍之間仿佛形成了某種默契,彼此心照不宣。


    連續五日,霍衍每日於淩晨到訪,堪堪停留半個時辰後又趁著黎明前的夜色離開,除了陸行遠,他沒有驚擾到府裏的其他人,不過這並不代表府裏的另外幾人就不知情。


    馮大娘是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發現不對勁的,她也不指望阿什莉和鬆子兒能給她解惑,隻好暗自留心。


    公子近幾日下灶的次數頻繁了,而且每次都會刻意留出來一份食物在廚房放著,到第二日一準兒消失不見,馮大娘可不覺得是公子自己半夜爬起來吃了,他沒有這習慣。


    畢竟在一起生活也有些日子了,馮大娘對陸行遠的偏好也有些了解,他自己可能都沒發現,最近他做的最多的不是自己喜好的素食,而是葷食。


    將一切看在眼裏沒有問出口,馮大娘心裏已經有了隱隱的猜測,也無需去求證什麽,若真如她所想,陸行遠非但沒有危險,反而會被護的更加周全。


    霍衍靜靜站在陸行遠身後,看著在灶前忙碌的身影,心底不是沒有觸動的。


    陸行遠的身子已無大礙,自己似乎也沒有理由再每日過來擾他清夢,可霍衍還是刻意忘記了此事,每日早早起身,走上半個時辰的路,隻為在天亮前能見陸行遠一眼,說說話,亦或是看著他的睡顏。


    霍衍從不知自己也能生出這種難舍難分的小女兒心思,可每當看見陸行遠也早早起身等著他的到來時,他又覺的這樣並無不妥,他不想錯過這少有的機會。


    熱完碎肉餅和一大碗牛肉湯,陸行遠轉身道:“好了,回房吧。”


    一直沉默的霍衍則上前端起托盤,跟提著燈籠的陸行遠出了廚房。


    “賢哥兒就要過來了,”陸行遠在霍衍對麵坐著,笑眯眯道:“昨日接到了信,說是再有幾日就能進城了。”


    “也好,總算能團聚了,”霍衍放下手中的湯碗,道:“我原以為你不會在此時接他進城。”


    陸行遠一頓,隨即明白了霍衍的意思,苦笑道:“大戰在即接他回城確實不是好法子,可不接他回來我又總是提心吊膽,就怕厥人發瘋,萬一不攻打寧州城而是繞道而行怎麽辦?我也知道這純粹是庸人自擾,可我寧願這時候他在我眼皮子底下,也省的我惦記了。”


    “放心,厥人攻不破寧州。”


    說完這句,霍衍不再言語,而是專心進食,陸行遠則在一旁陪著坐了一會兒,無奈困意上來了,隻好回床榻上接著睡覺,讓霍衍自便。


    臨走時看了眼床榻上睡的香甜的人,霍衍頓了頓,隨即動作輕巧的關上房門離開。


    霍衍將賢哥兒回城這事記在了心上,回去吩咐了幾句,也正因為如此,幾日後李全一家與賢哥兒進城才會暢通無阻。


    “這事兒在信上還真是說不清,”


    站在書案前,李全搖搖頭,道:“寺裏來了一位香客,原以為是寧州城裏的哪家夫人,後來才知,這人是從江南來的,也不是什麽夫人了,而是被夫家休離的下堂婦,不知是不是心灰意冷下才帶著幾個仆從北上,原本也是想進寧州城的,後來不知怎麽的就在天祿寺落了腳,這才招惹了小少爺,耽擱了回城的時間。”


    “那女子隨身帶著個笛子,時常在廂房裏吹些曲子,小少爺難免生出好奇,那日就尋著笛聲去了人家的廂房,那女子許是知道小少爺與別的男子不同,也就沒將小少爺趕出來,如此一來二去,小少爺便總去找那女子聽曲子。”


    “小少爺心思明淨,哪會有什麽不堪的心思,可男女間的規矩還是得守,我好說歹說才將道理給小少爺講通,之後他也不再去那女子的廂房,誰想到那香客倒大方的緊,時常做些點心拿給小少爺吃,後來到出發之日小少爺竟生出了幾分不舍之情,要不是對大公子您思念的緊,我就算磨破了嘴皮子也勸不動小少爺進城。”


    李全話裏話外都意有所指,陸行遠不可能聽不出來,隻好道:“還有什麽,你直說就是。”


    李全想了想,還是說出了自己的猜測:“那女子怕是對小少爺有別樣心思。”


    陸行遠一愣,好一會兒才明白李全的意思。


    賢哥兒這是招桃花了?陸行遠失笑,繼而想到了弟弟的情況,笑容裏便多了幾許苦澀。


    仕賢如今也到了該成家的年紀,陸行遠也有心想給弟弟尋門好親事,無奈眼下正是多事之秋,加上緣分這種東西可遇不可求,慢慢的也就怠慢了。


    “那女香客品行如何?”陸行遠問道。


    李全皺眉,老大不願意的道:“長相倒是過的去,品行可就不敢說了,被休離的惡婦罷了,在寺裏對小少爺大獻殷勤定是有所圖,幸好小少爺進城了,跟她沒了瓜葛,再說大公子,小少爺是與別人不同,可也不能娶些歪瓜裂棗回來啊!您再心急也得悠著點兒。”


    陸行遠摸了摸鼻子,尷尬一笑。


    他不過是順便問問,沒有要撮合的意思,沒想到被李全誤會了,不過給仕賢找媳婦,他還真沒那麽多條件,門檻這東西,是會坑死人的。


    “不急不急,我急什麽?”陸行遠道:“仕賢的親事先擱擱,沒遇到好姑娘我就養他一輩子,絕不草率做主。”


    “小少爺的親事是有些難,”李全道:“要不這樣,等新鋪子開張後,叫我家婆娘對上門的女客多留心些?”


    “也好,”陸行遠笑道:“也是個好法子。”


    主仆二人在書房裏又商量了好一會兒,天色暗下才前往正堂,馮大娘則拿出了看家本領,備好了滿桌美食。


    等了數月,終於吃上這頓團圓飯了,不止商仕賢高興,陸行遠也來了興致,喝了幾杯。


    如今的商仕賢又高了幾分,身板壯了不少,也黑了些,原本總是依賴著陸行遠的少年此時端坐在那裏,眉目間少了幾分天真,多了幾分成熟,可眼神依舊清明幹淨,沒被世俗所染。


    陸行遠不禁感慨,看來在天祿寺這幾個月,對弟弟來說是益處頗多,現在的他就算腦子依舊不靈光,可也不失為一個好夫婿、好歸宿。


    看著才一天就與弟弟混熟的阿什莉,二人雞同鴨講竟也詭異的相處融洽,陸行遠有些小小的遺憾,真是便宜了楊衝,阿什莉若是能給他當弟媳,他未來的侄子侄女得多漂亮啊?!


    想想就覺的心癢,陸行遠幾杯酒下肚,已經在考慮挖楊衝的牆角了。


    這頓團圓飯眾人吃了半個多時辰,席間笑語不斷,飯後除了陸行遠有些醉意早早回屋休息外,其他人均在院子納涼,李全的婆娘女兒跟馮大娘說了好些家常才意猶未盡的回了屋,鬆子兒則被安排給了商仕賢做小廝。


    霍衍依舊於後半夜前來,不過陸行遠因醉酒睡的很沉,並無意識。


    在床榻邊靜坐了一會兒,霍衍還沒動作就見原本安睡的人折騰起來,嘴裏無意識的嘟囔著要喝水,神色有些痛苦。


    看來是喝了不少。


    霍衍皺著眉給陸行遠喂了水,又絞了塊巾布給陸行遠擦淨了滿臉的薄汗,直到陸行遠重新踏實睡下才起身離開。


    霍衍這次悄無聲息的離開,成了短暫的分別,二人很長一段時間沒再見麵。


    宣德三十八年,十一月初,兩萬敵軍突襲寧州,宣厥兩國正式開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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