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進京都,端木芳兒便聽到特地來迎的蕭家京都別院的管事說了武王府出事,暫時閉門謝客,但端木芳兒還是決定直奔武王府以示誠意,再則,自己好歹也是堂堂武王妃名義上的母親,老王妃為顏麵上好看,總不至於看著她大隊人馬如此浩浩蕩蕩的來了,還拒她於門外吧?


    可……


    事實是她真的被拒絕了,就連求見武王妃,都被告知“武王身體不適,王妃正照看著……”,客客氣氣的冠冕堂皇一堆,卻總而言之就是沒空,不見。


    她千裏迢迢趕過來,已經在門口了,進不去那個門就算了,那丫頭卻連出門口見她一麵的時間都沒有?


    她才不信!


    端木芳兒麵色又更難看了一層,但夜色已暗,她始終坐在馬車裏,王府的管事也看不到。


    進不了門,又見不到蕭如玥,實在擔心蕭如玥心狠手辣趁這時候害蕭如月,也更擔心蕭如月年紀小被寵壞了,脾氣一上來就不管不顧挑這時候鬧事……


    厚著臉皮低聲下氣,端木芳兒又客客氣氣的請管家代為傳話,想見正住在府裏的蕭勤玉和蕭如月。


    這個請求很快得到回應,隻是……


    不多久,蕭勤玉就抱著昏睡中的蕭如月,和當日隨他而來的蕭家侍衛連同行禮一起全出來了,送他們出來的還隻是王府的管事,莫說老王妃銘王妃,就是蕭如玥的影子也不見!


    簡直,就像是她這個母親的到來,反而導致在王府裏做客的兒子和女兒被趕出來似的……


    端木芳兒麵色瞬間難看到極點,卻還得笑著命人打賞那位幾次三番麻煩到的管事,倒是唯一慶幸的是天色已經不早,又恰好還在燈節歡慶中,人群都擠向四大燈市了,隻要她們避開喧鬧的從武王府轉蕭家別院,也沒有那麽多少人會注意,不至於那麽難看。


    而,這世上傳播最快的就是流言蠻語,隻要有一個人看到,這個“不那麽難看”,也不過隻是暫時……


    蕭勤玉一上馬車就看到了端木芳兒麵色十分難看,無需多想也知道個中原因,唇動了動,卻也終究是什麽都沒說的靠窗坐下。


    看著兒子被“趕”出來還如此平靜淡定,端木芳兒越想越不舒坦,忍不住冷哼:“當武王妃還沒幾天呢,派頭卻是越來越大了。”


    蕭勤玉本不想出聲,但一想到此刻正默默快馬加鞭在路上,還不知道會遇上什麽危險的蕭如玥,都忍不住為她不平:“娘……以前我就很想問,五姐六姐,特別是從小就被養在外麵的六姐,到底做錯了什麽?”


    端木芳兒怔住……


    夜漸深,老王妃皇甫佟氏不放心午後開始就因“憂心勞累而病情加重”的武王皇甫煜,睡前又去了一趟後院。(.無彈窗廣告)


    許是佟惜香屍骨未寒,又許是午後已經跟來探過一次,表小姐們這次倒是沒有再跟來。


    老王妃皇甫佟氏又不露痕跡的打量著戴著人皮麵具,始終低眉垂眸,這會兒欠身準備退出去的假扮蕭如玥的秋月,有些驚訝。


    撇開精湛足以以假亂真的易容術不說,就是那舉手投足的一姿一態,這孩子可真是模仿得惟妙惟肖,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那嗓子不像,但也不知道是用了什麽方法,她的聲音被弄得微妙的沙啞,若不是她事先知道,就說是累了不舒服導致,她都會信……


    靠著床頭坐的皇甫煜看得清明,墨眸幽幽轉暗,忽然出聲叫住已到門口的秋月:“秋月,把醜姑和曉雨曉露叫來。”


    秋月驚愕頓住,卻也隻是一瞬,便低頭垂眸的應了諾,退了出去。


    她如今已不是一年前那個被忽然逮住假扮主子嚇得暈過去的小丫頭了,這一年多她確實安安分分沒有多一分的非分之想,但,卻控製不住目光總被那位小主子吸去,尤其在進了武王府之後,更近距離的接觸之後,那份深埋在心底的敬仰更是與日俱增,不自覺的開始模仿那份處事不驚的淡定從容……


    不知不覺,在極短的時間內她變得無比貪心,不再安於現狀,不再甘於平凡,如同上癮一般每天都比前一天更努力的去追趕那明明近在眼前,卻又總是遙不可及的小小身影,總覺得這樣……她才有資格站在那位小主子身後!


    老王妃皇甫佟氏卻是完全不知道這些的,聽聞皇甫煜那話,更是驚訝的轉眸看回來,卻見他蒼白的俊臉平靜淡然,不過眼簾微低,長長的睫毛投下青影蓋去了墨眸裏的神色,竟恍然間,完全變成了另一個人似得……


    這……某種程度而言,跟那小三媳婦兒簡直一模一樣!


    “煜兒……”老王妃皇甫佟氏怔怔出口,麵色也隨之漸變。


    說起來,她是隨夫親征在戰場上懷上的這孩子,後來,她又因為擔心受傷的丈夫而不顧勸阻的趕往戰地,導致他尚不足月就生於屍山血海的戰地中……


    雖然當時她混混沌沌,但她還是知道的,他出生時一聲都沒哭,暈過去前她都以為自己生的是死嬰,卻不想他竟奇跡的活了,隻是羸弱得直到三歲離家前別說張嘴發聲,就是眼都沒睜開過,讓深省自己魯莽的她無時不刻不在想彌補,卻不知所措到膽怯的不敢伸手去碰他,就那麽眼睜睜的看著他被丈夫的朋友領走,而後沒多久就聽到他在路上遇襲被路過的高僧救下帶到了少林寺的消息,與丈夫風風火火趕去,竟意外的聽到他第一次喊“爹”“娘”!


    就算那時他還是沒有睜眼,但對她夫婦二人而言卻已是天大的喜訊,心想肯定是那位在少林寺輩分極高的高僧施了妙手,便放下身份跪求他老人家收這孩子為徒,不想高僧很爽快的答應了,卻提了個古怪的要求——她夫婦二人無論多麽想念,都絕對不能在這孩子能回家之前去見他!


    將他留在少林寺高僧身邊,是已經計窮的他們當時所能想到的唯一讓這孩子活命的辦法,所以他們答應了,並遵照約定一別漫長八年,以至於再見麵,這孩子已經十一歲……


    十一歲的他,不但會說話睜了眼,還健康得習武天賦都讓人咋舌之外,五官也清秀得她橫豎怎麽看都分不清究竟是像她還是像丈夫,尤其那雙純淨剔透染不上纖塵似的眼,無一不讓她懷疑他到底是不是她兒子!


    這樣的家庭,難讓她不多想多謹慎,就怕不知情的時候他被人換過了,但又不能明說出來,更不能跟他說,可偷偷確認吧,他的胎記又比較特殊,七顆紅痣擠排成一字的全長在臀溝間,想要親眼確認就必須……


    而,這孩子看似不韻世事十分好騙,卻出奇的敏銳狡猾,害她坑蒙拐騙乃至最後強硬,辦法用盡也一次都沒能成功,最後隻能退一步的拜托二兒子,結果倒是確認他確實是她的孩子皇甫家的血脈了,卻嚇得他避她如蛇蠍,雖然他極力表現不明顯,但她可是知道的,也苦於尋不到拉近距離的辦法,一拖再拖,成了現在這樣——


    即便一個家裏生活了兩年多,她還是完全不了解他!


    “娘,我有些東西要給您看。”淡淡的,皇甫煜開口,卻猶似思憶著什麽般並沒有抬起眼簾看她。


    老王妃皇甫佟氏聞聲回神,驚愕的看著他,沉默的等著他的後話,卻不想竟然先等來了一陣敲門聲,醜姑和曉雨曉露來了。


    不等三人出聲,皇甫煜便眼也不抬的直接道:“把玥玥最近翻過的醫書都搬來。”


    三人怔愣一瞬,餘光瞥著老王妃皇甫佟氏,很快了悟的應諾退了下去,不一會兒便在白易的協助下,搬來十幾隻疊滿醫書藥書的大箱子。


    “娘,您看完這些書,要多久?”


    皇甫煜輕輕的問,卻又不等錯愕沒回過神來的老王妃皇甫佟氏應聲,又輕輕的道:“玥玥她啊,就連記下都隻花了不足一個月的時間……”


    老王妃皇甫佟氏驚愕的瞪大眼,嚇得不知作何反應。


    “是不是很可怕?”


    說話間,皇甫煜的眼簾更低了:“我確實不知道她為何會有如此可怕的一麵,也不敢深究原因,但卻很清楚,如此擅長隱藏的她之所以會泄露這一麵出來,都是為了我!”


    “娘,奶椰好吃嗎?”


    “額……”


    “以前,我也一直想不明白那種滋味平淡無奇的果子到底哪裏好,怎麽就能夠讓她青睞到當成十五歲的生辰禮物,一年到頭怎麽吃都不膩,直到成親後我才知道,原來那種果子是用來救我命的,因為不知道我什麽時候會用上,所以一直備著……”


    老王妃皇甫佟氏吃驚的瞪大眼,也猛然明白蕭如玥上一批奶椰出事,不是麵上看的那麽簡單。不禁擔心起來皇甫煜現在的情況來,可他卻不讓她有機會開口。


    “我說過的吧,她不擅長把真正在乎的重要東西掛在嘴上……”嘴角緩緩勾起,皇甫煜笑了,“而你現在看到聽到的這些,也不過隻是她為了我做過的微不足道的很小很小的一部分而已,我每天吃的那些藥丸,連我都不知道到底耗費了她多少奇花異草和精力才煉製而成……”


    所以,意思是說奶椰雖然沒了,但那小三媳婦兒又用了別的藥替代了?


    老王妃皇甫佟氏暗暗鬆了口氣,卻又忍不住仔細打量著皇甫煜蒼白的麵色,眉頭越緊越緊:“那你現在到底是……”


    皇甫煜卻答非所問:“娘,您知道我費了多少心思才騙娶到玥玥嗎?”


    騙……騙娶?


    老王妃皇甫佟氏一聽,頓時抽了嘴角,不知如何回答,就看到他那始終低斂的眼簾緩緩抬起,露出那雙足以讓她都控製不住心髒驟停的眸……


    “娘……即便是您……也請……不,要,試,圖,激,怒,我!”


    而此時,在京都往西北並不算太遠的一個山洞裏,有陽盛陰衰的一家子正和樂融融的在……圍火烤肉!


    至少,看起來像是個一對老夫妻四兒子外加一愛穿男裝的女兒的家庭……


    其中一灰袍男子,看起來像是幾個兒子中的老大,二十六七的年紀,平凡的五官卻不和諧的搭了一雙靈活而銳利的眼,目光每每從那年紀最小正吃肉吃得滿嘴油膩的妹妹臉上掃過,就忍不住的抽一抽嘴角,甚至忍不住,又噗哧一聲噴笑出來,止不住的哈哈大笑。


    誰會想到,那位肩負重責大任一大早就離開武王府,讓很多人寢食難安擔心不已,又讓很多人挨餓受冷守著上門送死的小武王妃,今天一天非但沒有快馬加鞭的趕路,還慢悠悠的一路打獵嬉戲?


    【橫豎都是要回京都,我們幹嘛非得累個半死的去攔人不可?省下這個時間養精蓄銳多存點力氣打人多好。】


    所以,他們現在正在進京都必經的這裏養精蓄銳多存力氣,準備明晚半夜或者後天的打人運動!


    吃飽喝足的蕭如玥接過老婦利落的遞來的幹淨手帕擦嘴擦手,瞥了灰袍男子一眼,道:“徐大哥,你今天都噴幾回了?有這麽好笑嗎?”


    許衡,二十六歲,當初她在蕭家外書房見到的五人中最年輕的男子,閉上那雙靈活銳利的眼,平凡到見過一次再丟進人堆裏就難以認出來,麵上的身份是個有些頭腦的糧商,可惜三不五時就愛往花巷賭坊鑽,再加上對朋友慷慨仗義,上到捕頭衙役守門兵將下到地痞無賴,簡直狐朋狗友滿京都,看起來就是個左手賺了右手出的,而實際上,是鳳國數一數二的隱蔽大糧商之一,隸屬蕭家,主要負責即便關鍵時期也能讓蕭家馬場糧草不出現短缺等問題。


    “嗯?幾次來著?”許衡煞有其事的托著下巴摩挲啊摩挲,慎重的深思熟慮一番後,才道:“也不多呀,也不過就七次,而且,真的很好笑,哈哈哈哈……”


    說實話,當初主子這麽早就忽然的決定繼承人,他們都嚇了一跳,再看小主子竟然是個未滿十六歲的女娃娃,更忐忑,甚至懷疑主子終於還是瘋了,要親手把蕭家給毀掉,卻不想,這小主子能力驚人外,還意外的有趣,很有趣!


    “誒呀呀,這種不經意的小事徐大哥都能數得這麽清楚,可見徐大哥不但心思細膩頭腦敏銳更記性非比尋常啊,那麽……”


    蕭如玥笑得見眉不見眼的看著許衡,直看得他心頭一陣陣發毛,才慢悠悠道:“那些個大事,自然不~可~能~忘~了~或記~不~清~楚~……對~吧~?”


    (⊙o⊙)……


    他,可不可以把今天所有的笑都吞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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