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痛,卻仍舊笑著擦擦眼淚,“舅舅放心吧,我大學四年都在江州,那邊認識的人也不少,好多同學也都在江州發展,到那邊不會孤單的,更何況還有唐逸呢。”


    是有唐逸,但也有那些忘不掉的過去,離開這裏到江州,到底是一場鳳凰涅槃還是一場灰飛煙滅,她根本不清楚。


    唐逸早在門口等她了,低調的車子裏裝進她為數不多的行李,她就那樣在舅舅複雜的目光中跟著唐逸離開易家大宅,風一般穿過她生活了數十年的城市,一路往碼頭而去。


    那些深深刻在她心底的過往,像閃電一樣炸亮在她離去的步伐中,照的她腦子裏一片空白。


    碼頭氤氳著的江水上停泊著一艘快艇,易小樓緩步從車上下來,唐逸貼心的給她提著行李,牽著她的手往快艇走去汊。


    “我們不走陸路嗎?”


    唐逸抿唇一笑,“現在正值寒冬,陸路會結冰,走不快,走水路快些。”


    易小樓垂下眼簾,是啊,走水路快,她應該快些離開這個讓她這麽痛苦的地方朕。


    對著冰冷的空氣長歎一聲,她隨著唐逸的腳步上了快艇,飛跑著到甲板上,扶著船頭的桅杆一躍而上。


    唐逸嚇了一跳,驚詫的對她大喊,“小樓,你要做什麽!”


    那裏那麽高,江水這麽冷,她如果掉下去,會沒命的。


    易小樓回頭給他一個燦爛到極點的笑意,她笑的那麽開心,開心的眸中的波光盈盈都看的清清楚楚。


    她一手攬著桅杆一手高高揚起對著易州灣的方向拚命的揮動手臂,大聲喊著,“再見了易州,永別了,白東風。我要開始自己的人生,再也不要跟你有半點關係。”永別了,我的最愛。


    唐逸欣慰的看著她,又看了西天上一抹慘淡的夕陽,抿唇笑了。


    四年前他就知道,易小樓和白東風不可能在一起,他也不允許他們在一起。


    他曾試想過他強行帶走易小樓的後果,她外表淡泊似水,內心柔軟如棉,而骨子裏卻剛烈的敢不顧生死。他怕她會反抗,會痛不欲生。從沒料想到是這樣好的結果。


    她自願跟他走,還瀟灑的對易州說再見,對白東風說再也不見。


    上前對她伸出一隻手,他笑著對她伸出一隻手,“妮妮,快點下來,那兒風大,你會感冒的。”


    易小樓笑著將手遞給她,下來的時候卻被欄杆別了一下腳,他眼疾手快的把她抱了個滿懷她才沒有從上麵掉到甲板上。


    無奈的點著她的腦門兒,唐逸笑道,“你也太頑皮了,以後不要來這麽危險的地方。”


    易小樓卻仿佛沒聽到,徑自望著滔滔江水一語不發。


    他隨她的目光望去,才發現她左腳上的鞋子掉了,隻穿著襪子的小腳懸在空氣裏,不敢落地。


    無奈的搖頭,扶著她往下麵走,“傻姑娘,不就是一隻鞋子嗎?等到了江州我給你買新的。”


    易小樓擠出一絲笑容,“不用了,到時候我自己去買。”


    小時候她也喜歡新鞋子,隻是舅媽不知道她的尺寸,她又與舅媽不親近,舅媽也沒問她。每每買東西都買跟小天姐同樣的尺碼。


    五六歲那幾年她長的比較快,腳比小天姐大,穿上小一點的鞋子總會被擠的腳趾疼。


    十五六歲的時候小天姐長的快,她反倒沒長那麽快樂,腳就比小天姐小了一個號,每每穿舅媽給她買的鞋子,又總會大,磨得腳後跟疼。


    後來還是舅舅發現了,心疼的拉著她叫家庭醫生給她查看傷情,又語重心長的告訴她,“樓啊,以後鞋子一定要穿合腳的,不合腳的鞋穿著會很疼,記住了嗎?”


    那時她調皮的說記住了,後來每次買鞋的時候也都會自己去試,可是前些天穿著終究是不舒服的,無論怎樣柔軟的料子,前些日子穿在腳上都會不習慣。


    唐逸見她出神,手往她麵前揮了揮,“妮妮,想什麽呢這麽出神?”


    她垂下眸在舒服的沙發上坐下,透過明亮的落地窗戶看快艇外一望無垠的江麵,“新鞋子會有一段日子穿著不舒服,我舅舅告訴我這個階段被稱為磨合期,磨合期之內,會疼。如果磨合的好,這雙鞋子就能繼續穿,而如果磨合的不好,鞋子就隻能丟了。”


    唐逸點點頭,起身去給她倒咖啡,隨意的呢喃了一句,“是啊,其實戀愛又何嚐不是這個道理?”


    他像是在問空氣,易小樓卻覺得他這話是說給她聽的。


    她與白東風,磨合期長達八年,而經曆了八年的痛苦征程,他們仍舊沒有與彼此相契合。這樣疼的愛情,早就該放棄了不是嗎?


    是她一直在堅持,堅持著想要把白東風磨合成適合她的那個男人,可終究卻失敗了,代價是慘重的。


    不再去想左腳上那隻掉到江水裏麵的鞋子,她換上一雙拖鞋,接過唐逸遞來的咖啡杯,“對了,你怎麽知道我小名的?”


    他叫她妮妮,這個小名連舅舅都很少叫,隻有穎之哥會那樣叫她,在她的童年裏一身漂亮的白色衣服,像個帥氣的小王子,在路的盡頭對她招手,開心的喚著,“妮妮我來了!”


    或者哭喪著臉拉著她的小手依依不舍的看著她,“妮妮,哥要跟爸爸媽媽回去了,有空再來看你。(.好看的小說)”


    嗬,那時候的宋穎之,可真是她童年時所有的快樂啊。後來長大了上學,她總會跟在他身後,有班上的男生欺負她了,她總會仰著小臉兒驕傲的跟他們說,你們在欺負我我告訴我哥去。


    每每報出宋穎之的大名,那些男孩子總會聞風喪膽,嚇得一溜煙兒就跑了。宋穎之從上小學時就是黑帶了,也正因為此,整個校園裏幾乎沒人敢欺負她和小天姐,整個小學時光,總是那樣快樂無憂的。


    唐逸沒回話,她抿一口咖啡拍拍他的肩膀,“喂,問你話呢,怎麽知道我小名兒?”


    “嗯……我聽宋穎之這樣叫的。”唐逸笑看著她。


    易小樓點點頭,“就是嘛,我就說肯定是這樣,除了穎之哥很少有人這樣叫我。”


    她笑著,踩著小碎步往床邊挪,靠在透明玻璃上看江麵上漸漸升起的夜色。


    不一會兒遊艇經過燕江島,那個仿佛從油畫裏走出來的夢幻別墅,那大片大片在暖棚裏的反季節矢車菊,看得她喉間一堵,咖啡也喝不下去了。


    唐逸上前靠在窗上擋住她的視線,跟她說不著邊的話,說著說著燕江島就被拋在身後了,她抬眸繞過他高大的身軀往外望時看到的隻是暗黑的夜幕。


    眸中有些失落,唐逸抬手揉揉她的頭發,“好了,別看了,一切都會過去,隻是需要時間而已。你看,現在鋪在你麵前的不就是康莊大道嗎?你已經走過風雨,以後都會是晴天,你會過的很好的。”


    易小樓閃爍著抬眸與唐逸對視,良久才吞吞吐吐的道,“唐逸,那個,昨天在大門口向你求婚的事情……”


    唐逸往窗上一靠,笑的明媚如三月煙花,“我明白,放心吧,我不會當真的,隻是為了氣一下白東風而已。”


    易小樓放下心來,對他聳聳肩,轉身靠在沙發上閉目養神,唐逸小心的給她蓋上絨毯,“還有兩個半小時就到江州了,到時候會有人來碼頭接我們的,你先好好睡一下。”


    訂婚後的一個星期白東風和楚怡文都沒見麵,下午下班時銀狐傳達了白敬先的意思,“少爺,老爺說您最近對楚小姐太冷淡了。”


    落地窗內白東風負手站著,夕陽從西窗落進來,灑了他一身,更襯得他高大英武器宇不凡起來。


    銀狐沒走,站在原地等他答複,他就那樣沉默了許久,回過頭來眉頭微蹙著,“知道了。”


    修長的腿大步走來,往銀狐左邊手臂上望了一眼,目光凝聚在她受傷的地方,“還疼嗎?”


    銀狐搖搖頭,“不疼了,傷口處理的很好,北棠也一直很用心照顧。隻是少爺您……”


    白東風傷口好了裂裂了好,這都一個星期了,還沒有緩和的趨勢。


    兩人正說著明哲黑著臉走了進來,拉著白東風就進了辦公室裏麵的套房,手中捧著拆紗布換藥用的一些器具。


    “早跟你說過叫你自己照顧好自己,傷上加傷可沒有多舒服,你們這些年,都當是我開免費藥鋪的,天天就圍著你們這些傷員轉。”


    銀狐沒接話,隻是輕咳了兩聲,白東風勾起唇淺淺一笑,“你是幹大事的,跟聯合國醫學會接軌,也可以不圍著我們轉。”


    明哲聽他這麽刻薄,換藥的時候下了重手,白東風疼的眉頭一皺。


    銀狐笑了,露出一排和北棠一樣潔白的牙齒,“少爺您快別提了,前幾天明哲給人家聯合國醫學會遞交了一封電郵,結果被駁回了,正生氣呢。”


    藥換好後白東風跟銀狐一起進了電梯,人來人往的城市街頭,他知道,自己再也沒可能碰到易小樓。


    她走的那天他就在易州灣碼頭,看著她和唐逸一起上的船,她的那句永別了白東風,他聽得一清二楚。


    當時她臉上那樣釋然的笑容,他也看的一清二楚。


    原來離開他她可以開心成那個樣子,那他就放了她吧,從此以後,再也不走進彼此的生命。


    到楚家大宅時楚怡文不在,倒是楚遠山,聽說他來了出門來迎他。


    “怡文不在家嗎?”他左右環視了一圈,都沒見她人影。


    楚遠山微笑著點了點頭,“是啊,那丫頭好強的很,整天忙前忙後的不著家,以後嫁到白家我就不用操這麽多心了。”


    白東風微微抿唇附和著他的話,楚遠山叫家裏的阿姨給楚怡文打了個電話,那邊聽說白東風來了,很是雀躍,當即取消了晚上的臨時例會,裝扮了一番才開車往家走。


    白東風閑著無事,楚遠山便叫他去楚怡文房裏坐坐,其實除了在宋家時見過易小樓的閨房,加上一周前曾越窗而入到易小樓在易家的閨房裏待過短短的幾分鍾,他沒進過別的女人的房間。


    他百年難得回一次白家,姐姐妹妹的房間,更是沒進過了。


    原本想推辭,但也沒什麽話跟楚遠山說的,索性就上樓推門進了楚怡文的閨房。


    與她強幹精明的外表不相稱,她的臥房暖色為主,梳妝台是粉紅的,白東風挑眉上前,見上麵放著一些筆記本。


    看起來很老舊了,應該是他們剛上大學那會兒的筆記本樣式,紙張也是微黃的護眼紙。


    往梳妝台上靠著,靜靜的靠了許久,楚怡文還沒回來,他略歎一聲站直身子,梳妝台上那些筆記本被撞落在地。


    負責打掃的傭人在門外見了也不進來,歉意的對他笑笑,“白少,小姐不讓我們進她房間。”


    他寬容的點頭,躬身去撿散落在地的筆記本,而其中一張紙卻落了下來,上麵三個字映入他眼簾,讓他的手都為之顫抖。


    魏家延,跟他的字跡一模一樣,仿他的簽名版,如果不是家字上麵多出的那一點,就連他自己都分辨不出來這是不是他寫的。


    眯眸將筆記本打開,他略翻了幾張,許許多多的他的簽名,密密麻麻的在那個本子上,都是同樣的字體,也都同樣有家字上麵的一點。


    他將筆記本合上,抬眸問門口候著的傭人,“這是你家小姐的嗎?”


    傭人恭敬的點頭,“是的,小姐不讓碰。”


    他有力的大手嗖然握緊,骨節相撞喀喀聲響,傭人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隻怔怔的站在門口。


    白東風擺擺手打發她走了,把筆記本放好,靜靜的坐在沙發上等楚怡文回來。


    楚怡文進門時見白東風臉色不好,她餘光略往梳妝台上一瞥,見筆記本都還整整齊齊的放著才舒了口氣,笑著上前與白東風挨著坐下,“家延,你怎麽來看我了?”


    白東風抬眸,漂亮的眼睛笑著,藏盡了風暴了刀鋒,“我來看看自己的未婚妻,不應該嗎?還是你不歡迎我來?”


    他抬手捏起她的下巴,迫使她對上他的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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