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魏楹所料,事情到了如今的地步,根本不需要再做輿論導向了。二房請了數名道士回來坐鎮,‘胡姨娘’便沒有再出現。於是傳揚又紛紛揚揚的起來,其中有一種說法說二老爺這是又請了高人把胡姨娘的鬼魂給鎮住了。又衍生出什麽多情女子負心漢的說法。人死了都不忘回來看你,你卻一而再的讓人鎮住人家。好歹也學學四老爺請高僧超度啊。又有人人胡姨娘哪是回來看二老爺,她是回來報仇的。二老爺自然是要讓人把她鎮住。這麽多年,胡姨娘早變成厲鬼了。沒見一在摘星園露個麵,就嚇病了三個,大少爺也哭了半宿麽。


    而且,胡姨娘那是老太爺的姨娘,可不是二老爺的姨娘啊。這就是偷小媽,給自己老子戴綠帽子了。情節不可謂不嚴重,直指二老爺的人品有問題。


    二房如果站出來辟謠吧,這種話到底從哪傳出來的不好查。而且兒子和小媽,這種流言愛聽的人多得很,說也說不清楚。不辟謠吧,眾人又說你是心虛默認。你要說是魏楹讓人散布的吧,證據呢?魏楹可是讓魏植買凶刺殺,一直在家臥床休養呢。沈寄為了照顧他都積勞成疾了。這一點,各房的叔嬸都能證明。而且長房的下人也沒參與到這些流言的傳播中來。


    傳得最厲害的是五房六房的人。但是這兩房的人也說下人是聽說的,還說回去一定好好的清查。


    四老爺覺得流言這樣傳來傳去不是個事兒,嚴重影響魏家的聲譽。所以召集了各房開會。這可是醜聞,捂住還來不及呢,怎麽自家人還在傳。


    四老爺轉向七老爺的方向,“老七,你是當官的,這查案子你比我在行……”


    七老爺立馬擺手,“四哥,你是族長,這些事還是你來決斷吧。這清官也難斷家務事啊。”他做官許多年,雖然一直是知縣之類的芝麻小官,好容易才升到五品知府。可是直覺還是有的。這事兒雖然長房撇得清楚,多半還是他們搞出來的。在座跟二房關係都有些不睦,但誰跟二房有仇,長房啊!他不想跟那個年紀輕輕就和自己同一品級的大侄子對上。大侄子在朝中的背景可比自己深厚。


    四老爺話沒說完就被堵了回來,不由有些氣惱,這個家夥。


    “四哥,不就是查是誰傳布流言麽。你要是信得過,這活兒小弟攬下了。”十五叔聲音清朗的說道。


    四老爺看他一眼,好容易有個人肯出來承擔,卻是一向遊戲風塵的老十五。四老爺的眼神很明確的表達出‘你行麽’這個疑問。


    十五叔聳聳肩膀,“我也是想為魏家的名聲出把力,如果四哥覺得我力有不逮,那就當我沒說過。”


    四夫人拉拉四老爺的衣袖,“難得十五弟主動請纓,就給他一個表現的機會吧。”老十五跳了出來,她可以肯定事情是長房搞出來的了。既然沈寄對她很不錯,而且日後也須靠著他們,那自當好好的配合。她看一眼自己的夫婿,唉,柏兒就隨了他老子啊。憨!


    七老爺也立馬表態,“對,四哥,給老十五一個機會。他如今也不像從前了。”二房已經基本跨了,剩下的就隻有銀子了。而長房如初升之朝陽,蒸蒸日上。和大侄子搞好關係,對日後的仕途也有幫助。他瞥一眼不動聲色的四嫂,四哥倒是有一個賢內助,四嫂比自家這個可強多了。


    五房六房也紛紛表示要給小弟弟一個出力的機會。對他們來說隻要事情不牽扯到自己身上就行。還是按四哥說的,及早把這件事按下去最好。


    “我不同意!”二老爺出聲道。誰不知道幺房和長房是穿一條褲子的,讓老十五查,查出來的東西能對他有利麽。他看向三老爺,“三弟,你以前不是負責過差不多的事情麽?”


    三老爺發現二老爺和老十五的目光都盯在自己身上,十分作難。他已經跟著二房太久了,上次又幹了一回過河拆橋的事。各房對他意見很大。可是,再跟著已經沒什麽前途的二房,顯然是不智。但是,得罪二房對自己也沒有好處。畢竟,二哥手頭有自己太多把柄了。旁人的事,大侄子和四弟一句話就抹了,他幹了那麽多怕是不好抹。他眼睛溜了一圈,長房的位置空著。魏楹還沒有好全,沈寄要照顧他,兩人都沒有出席。


    三老爺靈機一現,剛一張嘴還沒來得及說話,忽然渾身抽筋一般倒在了椅子上,一下子話都說不囫圇了。四夫人心頭一哂,馬上安排把三老爺送回家請大夫。眾人都知道,他必定要休養很長一段時間了。也好,隻要他不再助紂為虐就行。


    二老爺氣結,最後不得不接受了四老爺把事交給老十五的安排。如今,代族長是四老爺,魏楹一力支持,除非是關於宗族的大事,四老爺需要同他商議,其他的他都不過問。而其他各房都讚同,三房算棄權。這個結果自然是是情理之中的了。


    四老爺對十五叔說道:“老十五,這是你第一次負責家裏的大事,此事對家族的名聲至關重要。旁支已經在向我抗議了,說我們嫡支拖累了他們的名聲。你可要好好查,兒戲不得。需要兄嫂提供什麽幫助,就盡管提出來,這不是你一個人的事,是我們一大家子的事。我們必須給出一個交代。”


    十五叔拍著胸口道:“四哥放心,小弟也將近而立的人了。斷不會像從前那般荒唐。一定從根子上查起,還二哥一個清白。”


    二老爺差點吐血,從根子上查起,他們果然是要翻當年的舊事。他渾身的力氣都被抽走,當年他對長嫂做出殺人滅口的事,不就是想把蓋子捂住麽。不為了這個,他何必做出那樣殘忍的事。還有胡月,事後他也縱容二夫人把她毒死了。那個女人,他其實是真的很喜歡啊。可是如今,魏楹要把所有的事從根子上挖起來。那樣,他會有什麽下場不言而喻。[.超多好看小說]偷小媽,造謠逼死一心守節的長嫂,對親侄兒屢下毒手(他做過的那些事,魏氏族裏還有人參與,端看今日一邊倒的勢頭,就知道那些牆頭草會怎麽做了)……任何一條都夠他死了。他完了!遲了十八年,大嫂和胡月來討債來了。


    二老爺和三老爺一樣是被抬走的,四老爺疑惑道:“這是怎麽了,開個家庭會議一下子倒下了兩個。難道我們這裏風水不好?那日後豈不是有事都要到祠堂去商議。”


    四夫人睨他一眼,“我們這裏風水好得很。你看我們住了這麽久也沒事,柏兒也靠上進士了。可能他們和這裏的風水不和了。族裏的大事去祠堂商議就好了,家裏的事就去鬆鶴堂吧。”


    四老爺點頭,“嗯,有理,按你說的辦就是了。”


    沈寄聽著開會的結果,忍不住的眉舒眼鬆,讓十五叔查啊,魏楹這倒是個好主意。十五叔要是不把二房折騰個天翻地覆絕不會善罷甘休的。當年的事也需要曝光了,總是藏汙納垢怎麽行。老太爺的法子不行。倒是魏楹這麽一個推翻舊的重建一個淮陽魏氏的理念很是不錯。如果不是一個這樣嶄新的魏氏,也不值得魏楹被用族長這個名頭綁住。不是這樣的魏氏,長此以往,隻能被淘汰,也無法做魏楹的堅強後盾。沈寄這會兒領會到他去族學不是單單打發無聊或是收買人心了。是要從娃娃抓起,讓魏家能有一個嶄新的麵貌。


    這些時日也有不少族學的學生自發的跑來看魏楹,一口一個‘師母’,一口一個‘大嫂’聽得沈寄心頭很舒坦。當然,不隻這兩個稱呼,還有叫她叔祖母的,也有叫她大侄媳婦的。這兩個稱呼讓她有點違和感。可是沒辦法,家族大了就是這樣。


    魏楹雖然有傷在身,但是學生上門請教功課,他隻需要動嘴就可以了。沈寄便每日裏準備了不少點心茶水,那些小孩兒也都很喜歡上門來。


    守孝之前在沈寄看來是也耽誤魏楹仕途的一個事兒。要不是因為他們需要利用這個時間來報仇為婆母洗刷不白之冤,那整個就是浪費時間。可是如今看到被一眾學生圍在中間侃侃而談的魏楹,她覺得完全不是。魏楹這是在播種,將來能收獲多少不好說。但是如果不去努力,日漸沒落的淮陽魏氏注定會成為他身上一個很大的負擔,是他一路向上攀登的阻力。如今,卻有可能化為助力。


    “大嫂”魏柏從門口進來,向沈寄躬身行禮,沈寄還了一禮,“你大哥和那些學生在第二進院子呢。”她這會兒在第一進安排著裝飾屋子。


    魏柏便匆匆去了,如今隨著魏楹身體漸漸好起來,族學倒是有幾分搬到梨香院的意味了。族學裏人本來就不多,都是魏家和親戚家的小孩兒。


    待魏柏進去,沈寄才露出笑意來,後頭正在練五禽戲呢,魏柏去了肯定得變成裏頭個子最大,打得最笨的一個。魏楹對那些學生說的,除了書要讀得好,更得有強健的體魄。不然,很可能像他父親一樣,考上了進士卻因為身體的原因不得不回家休養,最後還英年早逝。


    沈寄忙完了中饋的事,便進去看,裏頭的拳還沒有打完,魏楹坐在旁邊的椅子裏看著,所有人按照身高從低到高的坐著。有一個小廝在前頭做示範,後麵排在第一個的赫然就是小權兒,最後一個果然是魏柏。


    小權兒興許是繼承了十五叔習武的天賦,打得很是漂亮,一點不拖泥帶水。而時常伏案看書卻缺乏鍛煉的魏柏的拳腳就很不夠看了。他見到自己比不多眼前這些小娃娃,不由得麵紅過耳。到後來,眾人都散了各自回去,他還抓著領頭的小廝給開小灶。而小權兒就依偎在沈寄懷裏,一邊吃點心一邊無聲的笑他。


    “六哥好遜哦!”


    “六哥是進士,明年就要出去當官了。等你也做到進士了,再來取笑他不遲。”十五嬸從外頭進來。


    小權兒苦下臉,他和十五叔一樣一看到那些書就覺得頭痛。才四歲,十五嬸已經想給他啟蒙了。這也是他時時跑到長房來玩的原因。他喜歡和大家一起練五禽戲,喜歡聽大哥哥講故事。十五嬸想了想,覺得他往長房跑沒什麽不好,便也沒有阻攔。要說學問,不但魏楹的學問是魏家最好的,就連沈寄也比自己強了許多。


    眼看小權兒蔫了,沈寄笑笑,“十五嬸嚐嚐我新倒騰出來的青草茶,生津止渴也能去熱氣。”


    “好。”


    魏柏這個人軸是真的,但他的認真也是魏家少有的。小時候是被四夫人拿荊條逼著,後來便漸漸成了習慣。這五禽戲苦練了幾便,漸漸也就似模似樣了。魏楹招手叫他過來休息,和他說自己當初其實也是病懨懨的書生一個,要不然也不會買了沈寄回來給他擋厄運。至於他練五禽戲,那是沈寄大力鼓勵的。


    魏柏歎服道:“大嫂是少有的很有見地的女子。”


    魏楹莞爾,“她是怕我病得不行了,她被轉賣來給我籌藥錢。不過你說的沒錯,她的見地的確是閨中少見的。”頓了一下,他接著說:“不過,她這樣的女子是很罕見的,我有幸遇上了,旁人可不一定有這樣的福氣。”


    魏柏一滯,總覺得大哥看著自己的眼神有些玩味,似笑非笑的,再細看又覺得是自己的錯覺。


    說話間,十五叔也過來了,見魏柏在他就沒急著說起查的情況,隻說起二老爺三老爺都病倒了,如今家裏請了幾撥大夫來瞧。


    “啊,二伯三伯同時病了?”魏柏詫異得很。


    十五叔喝了茶道:“嗯,說是和你們家的風水不合,你爹說以後家裏再開會就去鬆鶴堂。”


    “那侄兒瞧瞧兩位伯父去。”


    “去吧,我就不去了,省得又不得其門而入。”十五叔說起這個還有些氣咻咻的。看魏柏去得遠了,他感歎道:“這個小六,怎麽就沒隨了四嫂呢?”否則也就不必特地支開他才好說話了。


    “我還感歎小權兒怎麽就沒隨我呢。”十五嬸淡淡的道。


    “隨我有什麽不好?”


    “那小六隨四哥又有什麽不好?”


    魏楹聽叔嬸為這個鬥起嘴來,不由得看向沈寄,他們的孩子會隨誰呢?嗯,隨誰都好,隻要是他們倆的孩子那就什麽都好。


    沈寄被他這麽看著,頗有些不自在。她成親四年無所出,而且還就是因為她造成的。魏楹一直表現得很寬容,但是他眼底的渴望是騙不了人的。守完孝,魏楹怕是就要盯著她生孩子了。


    方才還蔫頭蔫腦的小權兒在沈寄懷裏抬起頭來,搓搓小鼻子,一會兒看看這個一會兒看看那個,然後咧開嘴巴笑。


    魏楹把手伸過去揉亂他的頭發,“去找季白陪你蕩秋千。”


    “哦。”小權兒方才怕被十五嬸教訓,現在一看大人要說事情他乖乖的就去門口拉著季白的手去玩兒了。隻有季白麵對采藍她們打趣的笑心有不甘。為什麽這位小爺就喜歡找她一起玩。現在就連爺都認為她是陪小爺玩耍的最佳人選了。采藍每次就說‘因為你小嘛,這可是美差,我們想都想不來的。’


    去它的美差,這位小爺調皮得緊,跟著他跑比幹活還累。想歸想,季白卻不敢怠慢,找了兩個小廝一左一右的守在秋千旁,省得自己沒抱穩把人摔出去了。


    十五叔這才清清嗓子開始說自己查來的消息,“我把十八年前就在鬆鶴堂還有梨香院的下人都集中起來分別問了話,隻有摘星園的還不方便去動。隻是可惜當年的知情人都被老爺子和二老爺清掃過了。”


    魏楹打的主意是要借用十五叔這次出頭去查,索性把當年的事就查個清楚。然後在家族大會上公布出來。老爺子不是讓他留著二老爺的命麽,行,他讓他活著零零碎碎的受罪。第一步就是要撕下他的假麵具讓他身敗名裂。二老爺怕是已經知道自己會有什麽下場,所以那天才直接暈了過去。


    沈寄喝了口茶道:“十五叔,不急的,一時沒找到咱們慢慢找就是了。讓二老爺多受點心理上的折磨也不是壞事。”現在就看二老爺的心理素質有多強了。避,避不開,守孝呢;要對魏楹下手,現在梨香院防得是滴水不漏。那就隻有等著魏楹慢慢的動手了。


    十五嬸道:“可要是一直找不到也不成啊。”


    沈寄想了下,“那些道士還在二房?”


    “在呢。”


    “讓人問問二房用什麽價錢把他們請來的吧。那些人可不是道士呢。”


    十五叔點頭,“對,那些人貴得很,二房不是還錢都要當東西了麽,怎麽還能養得起。那私產的事還沒完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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