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昱跑長公主府門前,猶豫了再三,最後決定還是不能光明正大的進去。


    正想繞到平時跟小尉常走的側門,這時忽然聽到一陣腳步聲雷動。長公主府正門大開,小尉領著一隊家丁急衝衝的跑了出來。


    小尉看見楊昱流連在門口,也很意外,“楊小八?你怎麽來了。我今天可沒時間陪你玩。家裏出了點事。”


    楊昱聽得一陣頭皮發麻。長公主府也出事了,出了什麽事?沒那麽巧吧。


    “小尉,出了什麽事?這麽急。”


    小尉仿佛有難言之隱般,張了張口,卻沒說出什麽。


    一旁的一位總管打扮的老仆也上前製止,“少爺!”家醜不可外揚。


    楊昱暗叫了一聲慘,隻得裝出一付關心的樣子,“小尉,到底出了什麽事?跟兄弟說一聲,沒準能幫上忙。”


    小尉猶豫了一下,終於吐口說,“也不瞞你了。唉,我妹妹今天早上不見了。爹娘急的不行,正四處派人找呢。”


    猜想被正實,楊昱的嘴張得碗大,“芊玥小姐不見了?這,這,這,是被人掠去的?”


    “誰知道呢,唉。妹妹一向呆在閨中深居簡出,不可能結下仇人。而且她的秀房中也沒有打鬥過的痕跡。我們正無處下手呢。”


    楊昱暗罵了一聲四哥糊塗,這回可死定了。一個人逃走是抗婚,兩個人一起走是私奔。抗婚是忤逆,可私奔是大罪。這萬一被捉了回來,先不說父親那關怎麽過,長公主和駙馬就首先饒不了他。


    小尉一心焦急,也沒有注意到楊昱古怪的表情。“不跟你多說,我去尋人了。”說著,帶領一幹家丁就往出走。


    楊昱急喊了一聲,“等等我,我也幫你一起尋。”小尉感激的點點頭。楊昱卻是心想,跟在小尉身邊,如果有了什麽變化總是能第一個知道的。


    汴梁城大,想找個人如同大海撈針一般。楊昱看著勞頓一天,疲憊不堪的小尉,心下歉然。一隊人在茶棚裏休息,楊昱為小尉遞過一杯清茶。


    “唉,這找人如同查案。總要有個線索端倪可尋,妹妹一個冰清玉潔的女兒家,與人無怨無仇,誰會劫她呢?若說是綁匪謀財幹的,那也要來個知信。這都大半日過去了,怎麽一點消息都沒有。急死人了!”


    楊昱一邊安尉他不要著急,一邊內心鬥爭不斷。要不要告訴他真相?不告訴,事情還有一線轉機。告訴了,四哥便如入萬劫不複之地。拐帶長公主愛女私奔,這等大罪真治下來,恐怕連性命都不保。


    四哥呀,四哥,你在做什麽?


    街上除了長公主府尋人的家丁,還時常會撞到一些楊家軍近衛的身影。小尉納悶的問,“你們家也在尋人麽?”


    楊昱幹咳的掩飾,“沒有,我爹他們正在演習練兵呢。”心裏想,四哥,希望你能跑得越遠越好。若是你們真心相愛,私許終身,也不失為一段佳話。可是你愛誰不好,偏偏愛上了長公主的寶貝女兒。今天還隻是小找,若是今晚還找不到,恐怕明天就要上報官家,動用國家軍隊來找了。到時候,無論是誰,都插翅難飛。


    `


    日頭西沉。


    尉遲一隊人馬,垂頭喪氣,無功而返。


    走到門口時,小尉對楊昱說,“謝謝你,你也回去吧。”


    到此時,楊昱也不知道還能做些什麽,隻好悶悶的轉身回走。


    這時,一個家仆不可置信的聲音響起,“小姐!小姐!是小姐回來了!”聲音因為欣喜,而有些撕破。大家全都驚喜的兩旁察看。隻見左側的路上,一位月白衣衫的小姐,正緩緩的走在歸家的路上。


    小尉狂喜下不顧禮節,急奔過去,抓住妹妹的手,“芊玥,你可回來了!你沒事吧?到底出了什麽事?你這無緣無故的失蹤,快把我們嚇死了。”


    尉遲芊玥一臉的疲憊,一雙眼睛嬌紅濕潤。“哥哥,芊玥魯莽,惹得爹娘和你們擔心。”說著,就要哭了出來。


    小尉見妹妹一副委屈又不願說明的樣子,也不再強求。又仔細查看了一翻,看妹妹好像也沒有受什麽傷害。人平安回來就好,至於發生了什麽,以後再說吧。於是催人去給父母報信,然後把妹妹迎進了府邸。


    楊昱在一旁看著尉遲芊玥的獨自歸來,目瞪口呆。


    她回來了,那四哥呢?


    `


    燭影剪花,檀香細醉。


    尉遲芊玥坐在雕花桌旁,癡癡發呆。


    握在手中的,是一條紅絲盤扣的玉墜。玉上精細的雕著一頭蓄勢待撲的凶狼,青白的玉底加上血絲點點,襯得那條栩栩如生的雪狼,蒼涼霸氣。這個玉墜本來是墜在一把冷如寒月的刀尾上。那把刀叫做北辰天狼刀,是楊晨從不離身,珍如臂肘的兵器。


    芊玥永遠能記得楊晨斷然的一把扯下刀墜,交與她手中的情形。


    那是在落霞滿天的落霞山中,瑩瑩綠草,淙淙流水,那個冷逸俊灑的男人背負著陽光,脈脈的看著她。然後,寒光閃,刀起手動,她嚇得緊閉上眼睛。然後她感覺到一雙冰涼的大手,拉起她的小手。一隻緊緊的包裹著她的手背,另一隻略帶粗糙的指肚輕輕的,細細的掰開她的手指。然後,一個更加冰冷的事物被壓在了她的手心上。她好奇的睜開眼,對上一雙深如沉潭的眼睛。


    他輕啟口,用堅定又無限蠱惑的聲音說,“芊玥,我不要你付出也不要你傷害。回去,然後等我一個月。我此舉,若成功,他日必三媒六聘,娶你進門,終生不負。偌若,不能成功,就當是我楊晨負你,我們今生無緣。”


    她哭。


    他把她送回來。


    然後呢?


    她等。


    再然後呢?


    `


    燭花爆了一個響,驚得她不自覺的一抖。窗外突然一個黑影閃過。什麽人?四郎麽?四字還沒有叫出口,她突然想到不應該是他。他說過讓她等,他就不會再來找她。那會是誰?誰在這個深夜裏找她?


    窗棱上突然傳來了輕輕的敲響,當當當當,當當當當,連著八響。


    側耳聽,又是八響。芊玥靈光一閃,輕聲問道,“是八公子嗎?”


    窗外,一個清爽的男音響起,“芊玥小姐聰慧,楊小八夜來見駕,不知小姐願否賞臉一見?”


    芊玥一時破泣而笑,“貧嘴,進來吧。”


    窗子被輕輕推開。楊昱翻身而入。


    “說實話,你們公主府的保安真不怎麽樣。今天要不是猜到你是被四哥帶出去了,我還真會相信有賊人能從公主府裏把小姐劫了去謀財呢。”


    芊玥給他讓座,也沒了心思逗笑。隻是又瞧回那個玉墜,呆呆不語。


    “四哥送你的?這個天狼墜一直掛在北辰刀上,從來沒離開過呢。沒了天狼墜的北辰天狼刀,也就不再叫做北辰天狼刀了。”


    芊玥望著他,歎了一口氣,“你想問什麽,就問吧。不過四郎在哪裏,我是不會告訴你的。”


    楊昱一笑,“小姐太瞧得起我了。四哥在哪裏,我也不想知道。就算是我知道,我也會當成我不知道。”


    芊玥點頭,“難怪四郎平時總提起你,你的心,果然是向著他的。”


    “不過四哥這樣做,也實在是太魯莽了。今天的事,把我嚇得半死,他是一個大男人無所謂,可是你……”


    “你錯怪四郎了。”芊玥急急的打斷他,“今天的事……,今天四郎本來沒有想帶我走的。他隻是來看看我,跟我說明情況。是我一時情急,沒計後果,央求了他帶我出去。他後來也勸我回來,他說,他不能這樣毀我一生。”


    楊昱隔著燭光靜靜的看著這個寧可自毀也要為四哥脫罪的美麗女子,想,四哥此生,能得此紅顏,足已。


    “小姐能回來,是明智的。不然四哥真的要從此亡命江湖了。至於你們的事,唉,你也知道,我爹向來是很固執的。”


    芊玥稍下眉頭的愁緒,又悄悄的爬了回來。“四郎,四郎,不論結果如何,他能為我這樣做,我也是心滿意足了的。”


    楊昱也長歎。


    一時無語,隻剩下燭影搖曳,孤涼淒淡。(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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